[摘要]本案提起公訴後，訴訟代理人認為劉某殺人手段惡劣，圖財害命，是在被害人家屬要求屍檢後才投案，不能認定自首。一位研究過本案案情的資深法官表示，劉某因感情不和就投毒殺妻，其手段卑劣，造成的社會影響惡劣。
兩年的婚後生活，夫妻感情不和，陷入無休止吵鬧的中國式離婚漩渦。作為丈夫的他，突發奇想地用毒麻雀用的“扁毛霜”投入妻子日常服用的減肥品“青汁”中，“我把老婆毒生病了，我就可以好好照顧她一下，緩和一下我倆之間的感情”。但結局是，妻子因服用含有呋喃丹成分的藥物而中毒身亡，丈夫淪為毒殺妻子的案犯。
日前，華商報記者從長春市中院辦案法官處獲悉，吉林省長春市劉某投毒殺妻案一審宣判，長春市中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劉某死刑，緩期2年執行。這樣的家庭悲劇，讓人拍案驚奇。
鬧離婚鬧出投毒命案
“我這是咋的了？咋這麼難受呢”
長春市中院的刑事判決書，披露了這起投毒殺妻案的詳情。
被告人劉某，長春市人，初中文化，在某城建部門上班。他和妻子李某結婚後，在長春市某小區購買了一套單元房。妻子有點胖，平時經常喝一種叫“青汁”的減肥品。夫妻倆婚後兩年就出現了感情危機，幾乎天天吵架，而且鬧到分居。
據死者李某的弟弟回憶，2017年11月7日晚9時左右，他和姐姐回到某小區的家中，當時劉某也在家，夫妻倆鬧離婚已經分居好幾個月了。大約晚10時左右，大家就都各自睡覺休息了。但第二天清晨6時，姐姐起來上廁所的時候說：“我這是咋的了？咋這麼難受呢。”她說話有點口齒不清，他和姐夫劉某將姐姐送到醫院後，她就沒搶救過來。他懷疑姐姐非正常死亡，遂向警方報案。
長春市公安局九臺區分局接到報警，立案調查。11月8日晚7時，劉某到公安機關投案，交代了毒妻的犯罪事實。經屍檢和法醫鑑定：李某系因呋喃丹中毒死亡。劉某的舅舅向警方證實，事發後，身體不舒服、在醫院吸氧的劉某向他承認：“老舅，我給老婆下毒了。”他隨即勸說劉某去自首。
婚後丈夫心理不平衡
“我就想讓她洗洗胃，讓她遭點罪”
據被告人劉某供述：婚後他和妻子感情不和，總是吵架，案發前已分居近三個月。結婚不到兩年，妻子孃家出錢給夫妻倆買房裝修，而自己家賣了市郊農村的房子，作為丈夫，他有些抬不起頭，“所以岳父總挑我理，說我不懂事，而老婆還總想和我離婚，我心裡挺不平衡的。”
據李某的母親介紹，她曾聽女兒李某抱怨說劉某挺懶，不幹正經事，夫妻倆總吵架，說要離婚。夫妻倆在某小區買的房子是她出錢買的，房子裝修時，也是她給的錢裝修的。劉某稱因為老婆分居鬧離婚，他就想給她一個小教訓。“平常她總折磨我，我就想折騰折騰她，讓她洗洗胃，讓她遭點罪。”
2017年11月7日上午10時，生病的劉某打完針，一摸兜裡有他之前買的毒單位麻雀用的“扁毛霜”，劉某突發奇想：“我用‘扁毛霜’把妻子毒生病了，我就可以好好照顧她一下，緩和一下我倆之間的感情。”
因為妻子有點胖，平時就喝一種叫“青汁”的減肥品。劉某拿出一袋“青汁”整齊撕開，往馬桶裡倒了一點，然後把半袋“扁毛霜”倒入“青汁”藥袋，剩下的半袋倒馬桶沖走，再用101膠水把藥袋粘好，把這袋“青汁”重新放在盒子裡的最上面，並將所用手套丟棄。當晚，老婆和小舅子回到家，老婆去北屋睡覺，劉某在南屋睡覺。8號早上6時，他聽老婆在廁所裡說她難受不得勁，就打120叫來急救車，和小舅子一起把她送到醫院。在去醫院的路上，他把裝“扁毛霜”的袋子扔了。
投毒殺妻是圖財害命？
訴訟代理人：被告人主觀惡性深
2018年2月，長春市檢察院提起公訴，指控劉某因感情不和投毒殺人，造成其妻飲用摻有“扁毛霜”的減肥品後毒發身亡，其行為觸犯《刑法》第232條，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應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其刑責。訴訟代理人認為劉某主觀惡性深，是圖財害命（買房裝修款是女方家人所出）。
2018年5月，長春市中院公開審理認為，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和罪名成立。被告人劉某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應依法懲處。鑑於本案系夫妻間因感情不和而引發，劉某作案後能夠投案自首，對其判處死刑可不立即執行。被告人劉某採取投毒的方法致人死亡，手段卑劣。根據犯罪事實、性質、情節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刑法》等以故意殺人罪一審判處被告人劉某死刑，緩期2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華商報記者 燕然
>>律師說法
投毒殺妻具有自首情節就可判死緩嗎？
為何法院認定劉某有自首情節？投毒殺妻為何判死緩？昨日，陝西睿誠律師事務所劉曉恩律師接受華商報記者採訪，以案說法，進行了解讀。
本案提起公訴後，訴訟代理人認為劉某殺人手段惡劣，圖財害命，是在被害人家屬要求屍檢後才投案，不能認定自首。
劉某辯解稱：當時自己心臟難受就在醫院吸氧治療，後來是聽醫院的人說妻子已死亡，遺體送到殯儀館了，當時自己並不知道妻子屍體要解剖。後來親屬勸我自首，當晚我就到公安局投案自首了。
其辯護人認為，本案因家庭矛盾引發，劉某有自首情節，無前科劣跡，無證據證明劉某對“扁毛霜”的藥性有確切瞭解，可對其從輕或減輕處罰。
長春市中院審理認為，無論劉某投案前是否知曉被害人的屍體要解剖，均不影響其自首的認定。被告人劉某作案後，自動到案，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實，應認定為自首。
對此，劉曉恩律師介紹，按照《刑法》第67條第一款規定，犯罪分子在犯罪後自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罪行的，是自首。通俗地說，自首的判斷前提是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可以減輕司法機關辦案的難度，減少破案的成本。被告人劉某作案後自動到案，如實供述了投毒的犯罪事實，應認定為自首。
劉曉恩認為，劉某被判處死緩符合罪刑相符和慎殺少殺的審判指導思想。判處死緩法律對應的規定是判處死刑的同時宣告緩刑2年執行。關於自首如何影響量刑，《刑法》第67條規定：“對於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從法條用語來看，是“可以”而非“應當”，同時《刑法》第61條規定：“對於犯罪分子決定刑罰時，應根據犯罪事實、犯罪性質、情節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本法有關規定判處。”這是量刑的一般原則，量刑決定時應綜合考慮多方因素。所以，自首一般會從寬量刑，但並不必然量刑從寬。
依據《刑法》，劉某的行為符合故意殺人的構成要件，但是被判死緩而非死刑的原因是當前中國審判的大環境所要求的。如果是判處死刑，判決生效後就會立即執行；如果判處死緩，在2年內如果不故意犯罪就會改為無期徒刑，如果以後積極改造，表現良好，就有可能改為有期徒刑。2011年5月，最高法發佈2010年度工作報告稱，最高法在審理死刑複核案件時，不是必須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均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行。
>>法官說法
被告人不瞭解毒藥藥性可減輕處罰嗎？
一位研究過本案案情的資深法官表示，劉某因感情不和就投毒殺妻，其手段卑劣，造成的社會影響惡劣。
這位法官曾審理過多起案子，但像本案中丈夫投毒殺妻這樣離奇的案情，並不多見。據這位法官分析，無論鬧離婚鬧到什麼程度，都要預計到行為後果。也許殺妻並非劉某的本意，但從他購物毒麻雀的“扁毛霜”，到投毒過程，甚至將作案所用的“扁毛霜”以及橡膠手套丟棄等細節考慮，其主觀惡性深，行事不計後果。劉某所謂的“折騰妻子、讓妻子生病自己照顧以聯絡感情”的說法，並不能站住腳。這都說明，作為一個心理健全的成年人，作為一個丈夫，劉某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這樣投毒殺妻的嚴重後果。
這位法官不認同辯護律師提出的“無證據證明劉某對‘扁毛霜’的藥性有確切瞭解，可對其從輕或減輕處罰”的辯護意見，因為這種藥是毒鳥用的毒藥，作為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劉某內心非常清楚其危害，不能因為不清楚毒藥的藥性，就減輕所應承擔後果的責任，而事實上法院審理時也認定，雖無證據證明劉某對“扁毛霜”的藥性有確切瞭解，但劉某是具有完全刑事責任的成年人，把毒鳥的藥放入人服用的減肥品中服用，應該意識到可能產生致人死亡的後果。
>>生活啟示
家庭要和諧 若不愛請不要傷害
夫妻鬧離婚，丈夫投毒殺妻，這樣的惡性案件給我們以怎樣的生活啟示？
家庭是社會的細胞，每年5月15日國際家庭日的設立，就是提醒人們要注重家庭和諧。今年國際家庭日的主題是“家庭與包容性社會”。提醒男女雙方要通過溝通消除家庭隔閡，婚姻要學會包容對方，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穩穩的幸福。劉曉恩律師認為，現在離婚官司很多，離婚案件是所有案件中，涉及感情因素最多，也是最容易引發刑事犯罪的案件類型。也許對於這類案件，訴訟和審判應該更多地考慮更好地維護當事人和子女的權益。“希望大家對自己的家人給予更多的關愛。若愛，就請深愛，若不愛，也請不要去傷害。”通過對離婚判決的查閱和研究，劉曉恩律師發現人們對於離婚的態度更開明，對於無愛婚姻的容忍程度也更低。同時，在這些離婚判決書中，涉及財產金額較大的案件非常少，現代男女更多采用協議或者調解的方式和平分手。未來陝西省離婚案件的審理，隨著婚姻家事審判改革的不斷深化，判決離婚率可能會保持在一個相對較低的比例內。同時，基層法院在改革中也在不斷探索更適合婚姻家事類案件的審判方式，比如，成立專門的家事審判庭、引入專門的調解員進行訴前家事調解、推出離婚冷靜制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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