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莆田記憶l囊山村青雲廟的故事

青雲廟,自明隆慶四年(1570)創造至今,已近450年,期間雖然歷經變異,卻一直是山兜先民民俗、信仰的活動中心。

莆田自嘉靖期間,歷經倭亂、抗倭,於隆慶、萬曆間,各地紛紛立碑造祠,以緬懷奮力殺敵,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忠勇將士。明隆慶四年,江口應詔創建惠德祠,奉祀抗倭名宦福建巡撫譚綸、總兵戚繼光、知府易道談及知縣莫天賦。

深受倭患,導致寺毀僧亡的囊山寺僧眾,深感抗倭將士的無量功德,積極籌款,在周邊民眾的齊心協力之下,於宋末位於龍潭坑南向的“延壽堂”遺址,創建了奉祀抗倭獻身的名將黑大人(孔兆熙)、白大人(白仁)與普救眾生的觀音大士。正是這處不起眼的小廟堂,卻曾是駐錫過於福清黃檗山萬福寺說法、莆田宗教史上東渡日本傳禪第一人的禪修之地。

莆田記憶l囊山村青雲廟的故事


莆田東渡傳禪第一人


超元禪師,字道者(1598-1662),莆田人,又稱南山超元。早年出家涵江國歡寺,曾駐錫囊山寺學禪(明末清初,青雲廟前身“延壽堂”乃是囊山寺產業),爾後又回國歡寺禪修。

明崇禎八年(1635),37歲的超元,即南行參學求法,其足跡遍及閩南各地名寺,先後於南安小雪峰,九日山延福寺、廈門南普陀及福清黃檗山萬福寺等。最終於漳州南山寺參謁行彌亙信,隨侍學禪多年,得其法印,後主南山有“南山道者”之譽。

唐宣宗大中三年(848),閩人希運於漁溪黃檗山出家,後至江西百丈山參拜懷海禪師,得傳心印後,即往高安黃檗山傳禪,世稱“黃檗希運”。弟子義玄(山東曹州人)於大中八年(854),開法於河北鎮州“臨濟院”,乃“臨濟宗”開宗祖師,有“臨濟義玄”之稱。

北宋初,“臨濟宗”轉入閩中後,又分創為黃龍、楊岐二派。宋嘉熙(1237-1240)間,於囊山寺傳法五年的“孤峰德秀”,就是楊岐派下的第八代法嗣。囊山寺自宋至清,歷代住持皆屬臨濟法嗣(清末曹洞宗的源智任囊山寺主持,那只是一個例外)。

漳洲南山寺的行彌亙信,乃臨濟宗第31代費隱通容的法嗣,與福清黃檗山萬福寺主持隱元隆奇乃法門師兄弟。因此,隱元也是超元的法叔。有此特殊的一層同宗佛緣,超元於赴日之前的十餘年,曾多次往返黃檗山,並於萬福寺住錫說法。

清順治六年(1649),年已五十的超元,應日本九州長崎崇福寺之邀,於該寺出任主持。四五年之後,移錫九州平戶普門庵、集雲庵三、四年,被尊為“開山祖師”。超元是莆田佛教史上,名僧東渡傳禪第一人,也是開古囊僧人出國傳禪先河的開拓者,比黃檗山萬福寺的主持隱元隆奇(日本“黃檗宗”的開創者)的東渡,還早了五年。

從莆田佛教史專家楊美煊先生《古囊名剎》蒐集的超元赴日相關資料中,可以看出超元的東渡十分成功,取得日本佛教界的高度評價,有“名聲之噪,不亞唐僧”的讚譽。趨集超元座下學禪的日僧佛子不可勝數,爾後成為日本著名的禪師即有三十多位。“崇福門庭若市,一派昌盛繁榮”,“禪師來朝,天下英雄薈萃,群賢畢集,在佛教史上留下千古芳名”。

日文《禪宗史研究》對超元於日本禪宗史的貢獻評價是:“道者超元來朝,我國禪界所受影響不可低估,無論是他律方面,或是自律方面,在江戶時代的各種禪風中,堪稱獨具一格,他是隱元的先行者,傳播明風之禪,給後來隱元的來朝,創造了多少有利條件”。

超元回國的時間,大約清順治十五年(1658),是年60歲。回國時,囊山寺已發生重大的變故,寺院經濟已大不如前,寺破僧弱(壯者,四散而去,唯剩老弱僧眾),為了維生,寺產大量變賣流失。面對每況愈下的現狀,超元只有返回故山國歡寺棲身。清康熙元年(1662)十一月二十六日,首次東渡的一代高僧於國歡寺示寂,年64歲。

明禮部左侍朗手書的廟額


囊山村青雲廟現存:明禮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黃起有手書的“青雲廟”匾額一方。鈐刻“黃起有印”、“東里人”、“降爾□ 福”篆章三枚。莆田境內,保存有明代人手書,鈐刻私章的廟額,並不多見,這是一件難得一見,集人文、書法、宗教於一體的歷史文物。

黃起有,字應似,號改庵,生於明萬曆十六年(1588),莆田城內東里人,“黃滔二十三世孫黃希韶曾孫”,也是黃仲昭的五世孫。起有少時即聰明博學,能詩善文,尤精草書。“善草書,蒼秀軒翔,絕得古人筆法,世人爭珍之。”

明崇禎元年(1628),年屆40歲入京赴試,得中“二甲第十三名進士”,崇禎十七年(1644),56歲的起有以“詹事府左庶子”之職奉使江西。當年四月二十五日,京都失陷,崇禎君吊死煤山壽皇亭,大明滅亡。

起有聞訊,即攜母迴歸莆陽盡孝。盡心奉事,寸步不離。母親去世之時,起有年近七十,痛哭流涕,猶如孩童。守孝三年之後,即熱心於家鄉慈善公益之事,但有慕名求書撰文者,無不盡心允應,先後書撰《天后顯聖錄序》、為截界遷建於城內洞橋的“平海衛學”序碑勒石、《重修木蘭陂記》、《重建梅峰鐘樓序》及仙遊《重建敕大中三會寺碑記》等。

書法家的篆章,往往帶有各具特色的個性特徵,“絕得古人筆法,世人爭珍之”的起有手書廟額,之所以能如此完好地於囊山村保存了幾百年,其最大的原因是山兜民眾的盡力愛護所致,雖然高懸於大門額的“青雲廟”掛匾,只能模糊地看到章痕印跡,但董事會的老人們,都會神秘地告訴你:“只聽先輩們講,那是一位大貴人的手跡,具體是什麼人?幾百年來,誰也不知道!”廟額“青雲廟”成了囊山村一方“神秘莫測”的掛匾。

清順治十八年(1661),清廷實行“截界”政策,位於“界外”沿海的忠門、秀嶼等地的部分民眾,紛紛背井離鄉,攜家帶口遷居於囊山山兜。經過幾年的安定,清康熙四年(1665),山兜的先民,決意於荒廢的延壽堂遺址,籌建老家鰲城山奉祀玉皇大帝的青雲廟,使子孫後代能“回首梓里,思其所自。”同時,共推鄉賢至城內東里,拜訪一年之前為截界遷建於城內洞橋的“平海衛學”撰記勒石的黃侍郎,賜書“青雲廟”廟額。亡國之恨、對沿海百姓慘遭遷界之禍的無限同情及先祖(黃妙應)遺址重光的欣慰,使當年已是七十七歲高齡的黃侍郎,欣然揮毫,並於手書“青雲廟”的同時,鈐上珍貴的三方“世人爭珍之”的篆刻印章。清康熙九年(1670),黃起有去世,享年八十二歲。

神化的蟒蛇精與“九使爺”


歷時一百多年的演變,從清康熙四年(1665),奉祀玉皇大帝,並由黃起有侍郎書額的青雲廟,成了奉祀黃檗山巨蟒後嗣三兄弟(主神“九使爺”)的九使廟。

清代的中後期,是流傳於閩中、閩南地區,最具民間宗教影響的永泰張公聖君信仰。而在張公聖君的傳說體系中,與福清黃檗山巨蟒——焦莽神王鬥法、封神的傳奇故事。更是被髮展演化為戲曲題材,而出現於廣泛的民間舞臺,從而促進了”九使爺”的信仰,更加家喻戶曉,最終演化為民間信仰的偶像。

現存福建省藝術研究所,以清嘉慶廿年(1815)與道光三年(1823)二殘本合訂的福清四本戲《九使傳》唱本,保存了流傳於當時的神話梗概。

唐僖宗時,位於福清漁溪黃檗山,有巨蟒作崇,邑人劉孫禮之妹劉三娘被蛇妖焦蟒神王擄掠入洞為妻,劉孫禮萬分悲痛,卻又無能為力,決意至江西龍虎山張天師處學道除妖。多年之後,劉孫禮毅然返鄉報仇雪恨,於巨蟒洞內連殺蛇兒八人,後經其妹苦苦哀求,留下九、十、十一的三兒性命。最終在劉孫禮的督促之下,焦蟒神王決意改邪歸正,偕同三子同往閭山學道。時值黃巢叛亂,梁王朱溫意欲謀害李克用,李受困於尚源館驛,焦蟒神王奉師父嚴命,攜同三子下山,奮力拼殺,救出李克用後,合兵共徵黃巢叛兵,終獲全勝。事經張公聖君再三探明之後,與張天師合力保奏天庭,天恩浩蕩,封賞焦蟒一家,舉宅昇仙為神,永享民間香火。

歷經百年演變,道家“改邪歸正,得道成仙”的勸念與佛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勸善,逐漸形成民間信仰的文化核心。昔日的蛇妖,成了今日“得道成佛”的典範,萬眾膜拜的神明,甚至於最後昇華為“糾察判善惡,陰陽執報應”的糾察大臣。

或許,每年農曆的九月初九,人們在歡慶“重陽老人節”與“九使爺”生日之時,尚能記得首次東渡的超元禪師與為“青雲廟”留下珍貴墨寶的黃侍郎。(囊山旭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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