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 李忠:我愛我的圖書館(六)

李忠:我愛我的圖書館(六)

第九類·文學書

在出版業越來越發達的今天,有了這麼多好的研究資料,卻沒有做出好的研究成果,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許多研究者多數是就事論事,而沒有在大歷史,大地域,大背景之下去研究問題。清末民初的大學者楊守敬,有一句非常有深度的話,“古之學問者,聞之有博而不專者,未聞有不博而專者。”所以,我們每一個研究者,哪怕是研究理工的,也要放在一個大的人文背景下進行研究,特別是這些年的科學學研究,更讓我體會到——科學是沒有國界的,但科學家是有國家,有民族,有宗教背景的——要研究一個國家的科技成就,就要了解這個國家科學家群體構成;要了解一個國家的科學家群體構成,就必須瞭解這個國家各個民族的精神世界;要了解這個國家民族的精神世界,就必須通讀或基本通讀,這個國家和民族的文學名著。

而要想通讀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各類名著,我的忠書館實在是一個非常好的去處——由於在我未來寫作計劃中,最大的部分,是關於城市和城市史的,所以每寫一個城市,我就會去讀一國的文學,而文學名著又不同於其他的書,有許多是要反覆讀,反覆感受的,所以我也就收藏了很多國家的文學名著——我只說一件事兒,內行者可以窺一斑而知全豹——在日本文學家中,除了大家都知道的川端康成、村上春樹、以及女作家紫式部之外,我一直覺得有一男一女的兩位日本作家,是被中國讀者嚴重低估的——女的叫樋口一葉,男的叫泉鏡花——對於前者,大多數人還聽說過,因為現在日元5000元上印的就是她的頭像,她是一個生活極為清苦的女人,但卻寫出了像《青梅竹馬》這樣極為有力度的文字,所以只活了24歲的她,被稱為明治紫式部,並被印上了日元鈔票。而泉鏡花,是多數研究日本的學者也會忽略的作家之一,有一段時間,我甚至用“泉鏡花”三個字,來測試一個學者,對日本瞭解的程度,多數人會承認,沒聽說過,但也有人會告訴我“我也挺喜歡這個日本女作家的”——拜託,人家是個男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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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樋口一葉不同,泉鏡花光創作生涯就有40年,跨越了明治,大正,昭和三個時代,各種作品500餘篇,其中的《高野聖僧》等在中國是有翻譯出版的,有興趣可以讀一讀——日本有一大票著名作家,都深受泉鏡花的影響,從芥川龍之介到川端康成。我這裡可以引用一下,他們二人對泉鏡花的評價——芥川說他“為明治大正文藝開闢了浪漫主義大道,濃豔勝似巫山雨意,壯烈賽過易水風光。”而川端的評價,則更有川端的風格:“日本到處都是花的名勝,鏡花的作品則是情趣的名勝。”如果用我剛才的話來說,前者是自然風景,而後者則是人文風景——鏡花對我而言,是一道必看的文學風景,去金澤考察時,我還專門去過他的故居,也是他的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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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於我本人而言,我收藏這麼多的文學書,閱讀這麼多的文學書,還有一個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我要寫書,我要寫出幾本讓別人值得去讀,讓別人值得去收藏的書——這其實是一個挺高的標準,這一方面要求我的書一定要言之有物,言之有理;另一方面,還要文筆流暢,文字耐讀。

為了前者,我收藏了大量的歷史、經濟、地理、政治等方面的史料書,而每每寫作時,還會感慨到 “書到用時方恨少”,也慢慢明白了,為什麼絕大多數大作家,也都是大藏書家的原因。因為學問之難,難於考據,別看我對於歐洲史的書,至少收藏有上千本,但一旦要查一個確切的時間,人物,地點,還是要幾本書,甚至十幾本書對照,才能求得一個準確無誤的結果。李敖先生曾說過:“要想徹底弄明白一件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寫一本關於它的書。”這兩年,對於這句話,我是徹底地服了,寫書不是脫口秀,後者是“隨便”說說,而前者則是“文章千古事”,切不可等閒視之——當然,或許有人覺得,像我這種典型的讀書人的想法,在今天看來,是有點迂腐了,那麼我告訴你,在寫書這件事上,我就是一個迂腐之人,如果不迂腐,我根本就不會寫這些書了!

說完了作為前者的“考據”,再說說作為後者的“文筆”——讀文學書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修煉自己的文筆——只要是寫作,那就要為自己的文筆負責,不管你是不是學文學的——可以這麼說,我所認識的文筆特別好的人中,還真沒有幾個學文學的,學理工科出身的人,倒佔了大半。開始我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喜歡看這些人的文章——遠如阿加莎·克里斯蒂,近如麥家等等。後來我終於明白了,這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道理——大膽落墨,小心收拾。這樣寫出來的書,才是最好的書,最讓人愛看的書。

這八個字,本來是傅抱石先生——我特別喜愛的一位近現代中國畫家所說的繪畫技巧,但我覺得,用來形容好文章的寫法,也十分貼切!所謂“大膽落墨”,這個容易理解,從洋洋灑灑,到揮灑自如,都是指寫作中“大手筆”的那一面,而這一面的核心,就是一個“放”字,但如果一個文章放的沒了邊兒,就變成扯了!我們現在很多文章,之所以淪為雞湯文,就是“放”的太過了——文字是需要優美的,但不能只是優美,當一個人要寫一篇文章,特別是寫一篇類文學或純文學的文章時,應該先問問自己,你的文章中,除了引人入勝的故事以及那些煽情的文字,還能剩下什麼?如果什麼也剩不下,那說明你研發的這款產品,自主知識產權率已達到了0%,那此類的研發工作,我看還是先省省吧!

無論是說“外圓內方”,還是說“圓中帶方”,都是告訴我們,在寫文章時除了“放”,還需要“收”的一面——除了“大膽落墨”,必須還要“小心收拾”。

有這樣一句話,是我極其推崇的——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是聰明人下苦功夫做出來的。寫文章,尤其是這樣。在許多寫的非常好的文學作品中,都有著非常非常好的工科精神,比如在一中一外,說兩個我非常喜歡的作家,一是金庸,二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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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金庸。金庸先生所寫的武俠小說,是全球華人共同的認知體系之一,在國內的華人特別是男孩中,大多數都有上課時看金庸,被老師或家長斥之為不好好學習的經歷。但是很多人並不知道,海外華人中的很多父母,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特別喜歡讀金庸,他們會感到格外高興;甚至有很多海外華人,是把金庸的全套武俠,當做歷史課本和國學課本,推薦給自己的孩子的——因為金庸先生,在自己的武俠中,既有“大膽落墨”的武功暢想,又有“小心收拾”的歷史背景考據,甚至還有像周易、星象、穴道等等國學通識,前者未必符合力學原理,而後者則完全遵從著史學考據。所以,如果把金庸先生寫的武俠系列,當作一部歷史著作來讀,是基本沒有問題的——特別是對於宋末元初,元末明初和明末清初,那幾個說不太清楚的時期,金庸先生的見識,更是超越了一般的歷史學家——金庸先生早已摒棄了“漢族中心論”的思想,開始意識到中華文明與中華民族的形成,是一箇中原農耕文明與邊疆草原文明,二元帝國相互塑造的過程,對這個過程,在金庸先生的著作中,藉助於“胡生漢養”的喬峰和“漢生胡養”的郭靖,體現得尤為充分。所以,金庸先生的作品這麼好看,就在於他文章中這些“不戲說”的成分——金庸先生用一種很不嚴肅的方式,向我們講述了一個非常嚴肅的命題——方式很灑脫,內容很深刻;形式很通俗,思想很高雅——我覺得,這才是一個文人的至高境界——通過自己的通俗講述,能讓絕大部分民眾,在極其愉快的閱讀過程中,不知不覺地,接受一個本來需要深入思考,甚至是痛苦掙扎的思想觀念——試想一下,如果你問問看過《倚天屠龍記》的男生們,有多少個想娶趙敏的,那麼你就知道有多少人想“從我做起”,開始進行“民族融合”了——這才是真正的寫作,這才是真正的好書——板著臉講道理,其實是容易的,然而,這樣的書並沒有什麼人看,又有什麼用呢?所以才有這麼句話,叫做“吃肉肥中瘦,做人雅中俗”,雅俗共賞,才是至理。

當然了,儘管有了上述種種考據的工科精神,我們的金庸先生也畢竟是文科出身,不能在所有的地方,都要求他“小心收拾”——比如在金庸先生所寫的許多小說中,都對毒藥的描寫,特別是在《飛狐外傳》中,由於毒藥是一根主線,所以對程靈素的用毒,還做了很詳細的描述。但是,如果你有些初級的化學知識,你就會知道金庸先生在這其中所寫的毒藥,無論是從化學的標準,還是從醫學的標準,都是經不起起碼的推敲的!

“難道還有作家寫的東西,能夠經得起科學家的推敲嗎?”你或許會這樣氣憤地問我,“有的!”我一定會心平氣和的回答你“我前面已經提到過兩位了!”

中國的是麥家,外國的則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先說麥家,在今天的中國,如果你自認為是一個文藝青年,理由是你知道嚴歌苓,知道劉震雲,甚至還知道韓寒,但如果你卻不知道麥家,那麼即使是隻作為一個文青,你也會得到我這個“老文青”的鄙視。因為與前幾位相比,麥家,實在是一位被低估的當代中國作家,但是也不知為什麼,有幾位曾經被我們低估的中國作家,卻都曾經憑藉自身作品的質量,而不是通過炒作,獲得了世界同行公允的評價,其中一個就是麥家。他的《解密》在2016年已被翻譯成了33個語種,是目前世界圖書館收藏量第一的當代中文作品,不但被《經濟學人》評價為2014年度全球十大小說,其英文版還被收入了“企鵝經典文庫”——如果你不知道後者意味著什麼,那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文庫曾經收錄過的,前三位中國作家的名字,他們分別是:魯迅,錢鍾書和張愛玲。

李忠:我愛我的圖書館(六)

麥家的書,我非常喜歡讀,他的書改編成的電影,我也非常喜歡看,特別是看到第一部《風聲》時,我簡直震驚了。那年是2009年,《風聲》的閃亮登場,真的讓我對中國電影的水平,有了新的認識,無論是編劇,導演還是演員,個個精彩,攝影更是讓人驚豔,那種油畫般的質感,一看就不是中國通常的調子(當然事實上,攝影師也的確是一名德國人)。但正如希區柯克所說的,一個好的電影需要三個成功因素,第一是劇本,第二是劇本,第三還是劇本——麥家所寫的密碼諜戰劇,不但開創了中國影片的一個新類型,並且他的這類小說,所描述的關於密碼破譯與反破譯的一切,就是讓內行也看不出任何破綻,原因倒也很簡單——他本來就是個內行。

李忠:我愛我的圖書館(六)

如果你注意一下麥家老師的經歷,你就會發現他當浙江省作協主席,那是很後來的事兒,這件事兒是“果”而不是“因”,正所謂“凡人畏果,菩薩畏因”。那“因”是什麼,你可以注意一下麥家的教育經歷——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無線電系和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創作系——這兩個學校中,後者又是“果”,而前者才是“因”。

那麼前者這個學院現在叫什麼?現在叫解放軍信息工程大學(全稱:中國人民解放軍戰略支援部隊信息工程大學),所在地是鄭州——事實上這所學校,才是整個河南境內招分最高的大學,因為他有個外號叫“軍中清華”——中國最好的密碼戰人才,都在這個學校。如果一直上溯,這個學校真正的前身,是1931年1月在井岡山成立的紅一方面軍無線電報務訓練班——其負責人叫王洋;如果你還想了解更多,你可以去查找另外一個傳奇的名字,叫曾希聖,並且向你推薦一本忠書館的藏書《中國通信兵傳奇》,讀一讀,你就能知道在紅軍時期,特別是在長征途中,紅軍的通信兵,特別是無線電和密碼破譯人才,創造了多麼大的奇蹟——國民黨軍隊的密碼上午剛換過,我們下午就能破譯出來,所以對於對方的兵力部署,紅軍是一清二楚的,毛澤東同志形象地將其形容為:“我們是打著燈籠在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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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是這樣一個傳奇的部隊造就了一所傳奇的學校,一所傳奇的學校造就了一批傳奇的人,而在這批傳奇的人中,就有了一個傳奇的麥家,而這個傳奇的麥家,又為我們造就了《暗算》《風聲》《解密》——這裡反覆使用的“傳奇”一詞,並不是我的意淫,而是麥家老師的真實感受!

許多人都注意過,麥家老師靠著《暗算》,獲得了第七屆茅盾文學獎。但很多人並沒有注意到,麥家老師在領獎時,所致的答謝詞——這是我看過的所有答謝詞中最“傳奇”的一段:“二十八年前,一個非常普通的日子,我走進了一個極其不尋常的地方,那是一座秘密的軍營。我在那裡有幸結識了一群特殊的軍人,他們是人中精靈,他們的智慧可以煉成金,他們罕見迷人的才華和膽識,本來可以讓他們成為名利場上的寵兒。但由於從事了特殊的職業,他們一直生活在世俗的陽光無法照射到的角落,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情感,他們的命運,是我們永遠的秘密。事實證明,我普通的智商和優柔寡斷的性情,根本不配做他們的戰友。我被淘汰了!所以,事隔不久,悄悄地我走了,正如當初我悄悄地去。然而他們卻再也沒有走出我的心間。他們像你年少時代的一場單相思的戀愛,因為神秘而變得更加完美,因為沒有收穫,反而成了永久的想念,冥頑地盤踞於心間。時代在轉眼間變得喧囂,越是喧囂,他們在我心間的形象越是變得鮮明而亮麗。我知道,時代確實變了,但我相信他們沒有變。他們不會變。他們不能變。他們依然是從前,依然是無名無利,卻無私無畏。我為他們感動,也為他們心酸。就這樣,我以魔術的方式再現了他們,這也是我們唯一能瞭解他們的方式——因為他們的真實,是不能書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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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已經看明白了,如果還看不明白,我也不能給你過多的解釋,總之對密碼破譯這一行,麥家老師絕對是一個“業內人士”,至少在“被淘汰”之前是這樣的。

所以我一直以來都覺得,寫作的第一要務是“真誠”,如果沒有真實的經歷,真切的感受,再加上真誠的文字,那是不會有寫作的,有的也頂多是“神寫作”——這一點,倒是被另外一位理工男——我的好友,也是得到APP的著名科普人卓克老師,說得一清二楚——在卓老闆講楊振寧大師那個系列,卓老闆說了一段話,講出了許多所謂的文學家和編劇都沒有想清楚,更沒有講清楚的事:

“這個時代什麼樣的作品才是有品位的呢?其實應該深挖今天思維中最認同,紮根最深的東西——財富。

哪個導演把怎麼飢渴地希望成為富翁,怎麼通過各種手段終於把錢掙到手這些內容拍出來,它就是這個時代的真電影。

因為這個電影是所有表演者、製片方、投資方思想體系演化後積累出來的,它就是比臨時琢磨出來的東西更真實,更有力量。”

好了,幾乎不用我再去解釋什麼了,我想表達的,卓克都已經替我說清楚了——正是有了對國內外城市,20多年考察的深切感受和種種感動,我才選擇了在我的天命之年,拿起筆來,把以前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業餘行為——寫作,變成我的後半生的主要工作之一,所以才有了你眼前所看到的這些文字。

是因為被城市感動,所以才想起去寫作;是因為想寫作,所以才需要去買大量的參考書;是因為書買的越來越多,所以才不得不去辦一座圖書館;是因為擁有一座圖書館後很激動,所以才一口氣,就寫下了這麼幾萬字的文字!

這個激動是真實的,所以對於激動的表達也是真誠的,而且這個真誠還是沒有計劃的——如果你是一口氣讀下來的,那麼看到這裡,你也已經看了我的幾萬字的激動了,相信你可以看得出,我這些文字中,沒有一個字是在炫耀或者在無病呻吟——我沒有那個時間,只有一種急切的想表達的慾望,我必須理性地控制這種急切而又真實的慾望,努力使其在不破壞表述邏輯的情況下,儘可能變成有條理的文字。

我相信麥家老師,之所以能一氣呵成地,寫出這麼多同一題材的好作品,就是因為他的感動,也是同樣真誠的——只不過麥家老師的感動,比我要強烈得多,表達能力又比我強得多,所以寫下的文字,數量上要多得多,質量上也要高得多!

當然從一個理工男(甚至密碼男),要變成一個作家,那是一定需要系統訓練的——我所說的這種系統訓練,倒不見得是一定要去讀解放軍藝術學院,更重要的是要愛上文學,愛上文字,愛上表達,愛上語言,愛上語言中本身所呈現的美!

還記得我一開篇,就講到博爾赫斯嗎?麥家老師和我一樣,都曾經迷上博爾赫斯的短篇小說集,麥家老師也和我一樣,能一字不錯地背出其中許多許多的段落——當然不是每一個背過了的人,都能像麥家老師一樣,寫出那麼多的好文字,但是——雖不能至,心嚮往之!

說完了麥家,再說一下另外一個工科出身的文科生,不對,應該是工科出身的文科女,叫做阿加莎·克里斯蒂——對於她的名字,我就不用多介紹了,她的作品如果你沒看過,咱們也就幾乎不是一個星球上的人了,我這裡講到她,是為了回應我剛才提到的關於金庸先生的一個側面——用毒。

我之所以願意讀阿加莎的著作,而且是她的全部著作,主要是因為兩個字“嚴謹”,或更準確地說叫“嚴密”,情節與推理結構就不用說了,我們只談談兩個字“用毒”——阿加莎自認為自己不是武器彈道學的專家,所以她對於槍械殺人的寫作,一直都比較剋制,但是對於毒藥,她絕對是個行家裡手——她做過藥劑師,還建立了一個法醫學的圖書館(嘿嘿,這一點和我很像),所以,正是以這種工科精神為基礎,阿加莎在小說中,幾乎寫盡了人間能找到的各種毒藥,而且每一種毒藥的用毒方法,都寫得鞭辟入裡,極其內行——曾經有一個化學家,專門寫過一本書,叫做《阿加莎的毒藥》(忠書館有藏書——我這裡順便說一句,在我的這篇文章中,凡屬我提到的書名,忠書館皆有館藏——如果沒有這兩下子,我也就不在這裡給大家顯擺了)。在書中,作者以極其內行的功底,極其嚴謹的分析,對於阿婆在各個書中,所寫的各種用毒方法,從中毒症狀到劑量分析,都做了細緻嚴謹的表述,這是一部絕對達到了醫學報告級別的著作,其中除了用極其嚴苛的標準,指出了阿婆的少數破綻之外,其他部分,都對阿婆這個用毒的內行,進行了盛讚!從中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如果阿婆在寫用毒藥方面敢做第二,那在文學史上,絕對無人敢做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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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我們也能看到另外一個結論——不光是“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而且“只有有了偉大的讀者,才能造就偉大的莎士比亞”——我覺得每一個讀完了阿加莎著作的人,都一定要去讀一讀《阿加莎的毒藥》這本書,因為只有兩邊都讀過,你才能明白——只有一批有著這樣的科學精神的讀者,才能成就這樣科學寫作的阿婆;也只有進行著這樣科學寫作的阿婆,才值得這樣內行的讀者,用這樣科學的態度,對她的作品進行科學標準地分析,這的確是一個相互成就,相互促進的關係!

相形之下,如果你用同樣的態度,去分析金庸先生的《飛狐外傳》,以及與此類似的一系列中國武俠或偵探小說,甚至也包括《水滸傳》,那你就發現其中的差距了——讓我們僅僅選取一個分析側面——砒霜,這可是中國文學書中最常見的毒藥了,從武大的床前到周星馳的電影,我們都聽說過它的名字,但如果你仔細去考證——不對,其實你都不用去仔細考證,你僅僅是略略想想,就會發現漏洞百出——別的不說,我只說一件事——砒霜的使用,其實是沒有那麼方便的,砒霜也就是三氧化二砷(As2O3),如果你去查查溶解性,清楚地標註著:微溶(在25攝氏度時,一克物質能在大於等於100毫升且小於1000毫升的水中溶解)。所以砒霜雖然無色無臭,但是隻溶解於熱水中,並且溶解速度並不快,想要快速投毒是不太容易的——再澄清兩個事情:是否是砒霜中毒,最重要的,不是像何九叔那樣去查什麼骨質酥黑,而是去看手和腳的指甲,查查有沒有M型紋;並且用銀針探砒霜毒也是胡扯,之所以銀針會變黑,並不是砷的作用,而是由於古代的砒霜中的一種雜質:硫化物——純的砒霜反而不會讓銀針變黑,含硫的不純的才會。

所以,每每看到我們過去的小說,寫砒霜時的語無倫次,我還並不生氣,但看到現在許多小說,還有什麼穿越小說中,依然語無倫次,我這個化學愛好者,就實在看不下去了——要把一件事弄清楚,真的很難嗎?文學寫作或者不要求那麼科學,但至少也應該大致靠譜吧,如果每一個科學點都不靠譜,那麼又談何文學性呢?

所以,我這個理工科出身的業餘作者,至少有這樣一種自信——我們的科學功底,是像麥家那樣紮實的;我們的科學態度,是像阿加莎那樣認真的;再加上我們也有要真誠表達的衝動,所以只要解決了我們文筆表達的問題,我們也可以用“大膽落墨,小心收拾”的方法,寫出同樣好的作品。

所以,看大量優秀的文學作品,就成了我們吸收前輩營養,提升自身寫作技巧的必修課——而且為了這樣的目的,讀書就不能只是看過,而是要反覆感受,反覆地去體會,甚至對於有些段落,是要背過才行!所以,就要反覆讀,再反覆讀,於是,忠書館裡就有了這樣多的文學書。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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