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倬琰

中國歷史是一個輪迴，大亂之後大治，之後又會迎來亂世。在所有的亂世中，十六國北魏時期可以說是最動盪的時期之一了，起義、叛亂、外族，是一個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時代。有這樣一個將領，剛直不阿，敢當面斥責皇帝，依然沒有被處罰；出言不遜，卻至死都忠誠不二。其後代在北方建立的政權，竟是當時壽命還算不短的政權。這個人叫做姚弋仲，是後秦政權開國皇帝姚萇的父親。

┃剛直忠貞受擁戴

姚弋仲雖然是胡人，卻也算是胡人的貴族，其祖先是有虞氏，禹封舜的幼子到西戎，世為羌族酋長。漢光武帝建武中元年間其先祖滇虞因侵擾東漢被討伐，戰敗後逃亡出塞。到了先祖遷那的時候再次內附，居住於南安郡赤亭縣。姚弋仲是遷那的五世孫，其父是曹魏鎮西將軍、西羌都督柯回。

【姚弋仲】

姚弋仲年少聰明而勇猛，雄武剛毅，由於家境不錯，所以廣散錢財以收容救濟為務，四里八鄉都稱讚並願意與他交遊。永嘉之亂的時候，姚弋仲舉眾東遷榆眉，因為備受鄉里敬服，附近有數萬胡漢人民皆扶老攜幼跟隨他。

前趙帝劉曜收復隴西地區後，關隴地區的氐、羌部落都向前趙請降，姚弋仲也投降了劉曜，劉曜就以姚弋仲為平西將軍，封平襄公。十六國時期很難有穩定的政權和國家，很快劉曜被逆襲的奴隸皇帝石勒打敗，關中大亂，石勒的後趙乘時進取關中。

【後趙版圖】

姚弋仲選擇了投降後趙，併成為了石勒之侄、後趙後來的皇帝石虎的得力大將。獲石虎推薦行安西將軍、六夷左都督。姚弋仲當時向石虎建議遷移隴上豪族，以削弱其實力並充實京畿地區，得石虎聽從。雖然石虎後來殘暴，但石勒是一個比較英明的皇帝，這使得姚弋仲最終死心追隨石氏。

石虎以丞相掌握朝權，因著姚弋仲的勸言，遷關中豪族及氐、羌共十萬戶到首都襄國（今河北邢臺）所在的關東地區，命姚弋仲為奮武將軍、西羌大都督，封襄平縣公。高力督梁犢與其部眾兵變，聲勢浩大，並擊敗石虎派往討伐的李農。石虎當時大為恐懼，並召姚弋仲與燕王石斌討伐梁犢。姚弋仲策馬南奔，大破叛軍，斬梁犢。因功加劍履上殿，入朝不趨，進封西平郡公。

石虎去世後，太子石世繼位。這是姚弋仲在後趙做的唯一一件有關叛亂的事情，由於石世無能，大權被其母太后劉氏和權臣張豺把持，徵梁犢歸來的姚弋仲、蒲洪等人與彭城王石遵相遇於李城，勸說石遵起兵奪位。

在姚弋仲等一干大將的支持下，石遵順利奪得皇位。但因為沒有遵守立冉閔為繼承人的諾言，被掌握大權的冉閔誅殺。冉閔的行為自然被忠於石氏後趙的姚弋仲所惡，正巧石虎的另一子新興王石祗起兵，姚弋仲就幫助他討伐冉閔。

【冉閔】

石祗於襄國即位為後趙帝，以姚弋仲為右丞相，封親趙王，並殊有禮待。冉閔圍攻襄國，姚弋仲命其子姚襄率兵救援石祗，並配合後趙太尉張舉的行動，遣使向前燕求援。最終在汝陰王石琨、姚襄、前燕三軍以及襄國守軍夾擊之下，圍城的冉閔兵敗，敗退鄴城。

可惜石祗最終還是被殺，後趙滅亡，姚弋仲於是遣使向東晉投降。獲授使持節、六夷大都督、都督江淮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單于，封高陵郡公。

不久後，姚弋仲病重，諸子說："石氏厚待我，我本來想盡力幫助他們。而今天石氏已經滅了，中原無主；我死了以後，你們要儘快歸降晉室，並固守臣節，不要做不義的事呀！"雖然後來其靈柩被前秦所獲，因為他忠誠剛直的名聲，得到了前秦皇帝的尊敬，以王禮葬姚弋仲於天水冀縣。

┃責備皇帝不手軟

姚弋仲一生最令人稱道的，就是他的剛直不阿，即使面對皇帝，而且是十六國時期堪稱最兇殘的皇帝石虎，依然直言不諱。

【石虎】

石虎的兇殘在整個歷史上都是數得上號的，還是石勒手下大將的時候，石虎就已經展露弒殺的本性。在軍中，凡是比石虎有才藝或有武藝的，石虎就會設法把他們殺死。而且每次攻下一座城後，不論男女都一律殺死。一次，石虎攻下青州後又下令屠城，此次血腥屠城，僅餘七百多人保全性命。

石勒死後，繼位的石弘在石虎的淫威下想要禪位，卻遭到石虎拒絕："天下人自當有議，何為自論此也！"意思是隻能自己逼石弘退位，而不能接受石弘禪位。最終石弘被殺，石虎登基。登基後的石虎更加沒有顧忌，兒子石邃不滿父親寵愛其餘的兩個兒子石宣和石韜，恨不得弒父奪位。石虎得知後一怒之下把兒子及其全家、左右全部誅殺。

石邃死後，石宣為皇太子，結果石宣和石韜又發生了內訌，石宣因不滿其父石虎較寵愛石韜而除掉石韜。石虎再一次勃然大怒，用鐵環穿透石宣下巴鎖著，又將他的飯菜倒入大木槽，使石宣進食時像豬、狗般。然後把石宣砍掉手足、雙眼刺爛，最後點火燒死。

石虎之兇殘，即使對親生兒子也毫不手軟，整個後趙都沒有人敢忤逆他，唯獨今天的主角姚弋仲，不僅在石虎面前剛直不阿，甚至還當面斥責過這個暴君。《晉書》載姚弋仲個性"清儉鯁直，不修威儀，屢獻讜言，無所迴避"，所以連殘暴的石虎也敬重三分。

石虎篡位後，姚弋仲對石虎的行為側目不齒，但因為發誓要誓死忠於石氏，所以就以稱病不來朝賀的方式表達不滿。石虎也對他沒有辦法，甚至還三番兩次請姚弋仲入宮，這才讓他最終同意受召去見石虎。

但是見了石虎後，姚弋仲正色向石虎說："奈何把臂受託而反奪之乎！"意思是作為輔佐之臣，為何反而奪位？石虎也因為姚弋仲的正直而不責怪他。由於姚弋仲威望崇高，且對自己有功，所以雖然石虎有些不滿，還是沒有降罪與他。而且石虎確實"憚其強正而不之責"，不僅沒有責備，反而加官進爵，極盡拉攏。

【東晉】

上面講過，永和五年（349年），高力督梁犢與其部眾兵變，聲勢浩大，並擊敗石虎派往討伐的李農。這讓善戰又兇殘的石虎都害怕了，急忙召姚弋仲與燕王石斌討伐梁犢。姚弋仲率其部眾八千餘人輕騎至首都鄴城。

石虎會恐懼，除了梁犢的反叛確實規模很大外，此時他已經病重，心力完全不能與巔峰的時候相比。所以姚弋仲入宮後石虎無法馬上接見他，只先賞賜姚弋仲酒食。姚弋仲卻大怒不食，說："召我擊賊，豈來覓食邪！我不知上存亡，若一見，雖死無恨。"

石虎聽後，立馬打起精神接見姚弋仲，結果見面後，姚弋仲絲毫不給患病的石虎面子，當面指責他說："兒死，愁邪，何為而病？兒幼時不擇善人教之，使至於為逆；既為逆而誅之，又何愁焉！且汝久病，所立兒幼，汝若不愈，天下必亂，當先憂此，勿憂賊也！犢等窮困思歸，相聚為盜，所過殘暴，何所能至！老羌為汝一舉了之！"這是直接指責石虎教子無方，自己不好好教孩子，出了事之後又愁出病，都是自找的。

而且在"大罵"石虎的過程中，姚弋仲始終直稱石虎"汝"，敢當面用"你"和皇帝對話，歷史上也沒有幾個大臣敢這麼做。但姚弋仲"性狷直，俗無尊卑皆汝之"，說話直來直去，不管對誰都以"汝"直呼，即使面對皇帝石虎也不掩飾。

【後秦疆域】

結果石虎再次沒有責罰姚弋仲，除了對他的懼怕外，也實在需要姚弋仲為他平叛。於是加授姚弋仲使持節、侍中、徵西大將軍，賜鎧馬，梁犢的叛亂也就三下五除二被姚弋仲平定了。

姚弋仲一生忠於石氏，即使是當面責罵石虎，也是為了石氏後趙好，這使得他終生沒有因為耿直而被治罪。後來石氏徹底族滅後，姚弋仲才投降他人，而他的投降選擇則是天下的正統東晉。當然，其後代沒有一直效忠東晉，其子姚萇建立了後秦，後秦政權存在了32年，算是還挺長命的十六國政權。姚萇追諡姚弋仲為景元皇帝，廟號始祖，也算是在歷史上寫下了不小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