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8 今有南水北調,古有南糧北運,而其創始人竟是兩個赫赫有名的海盜

今有南水北調,古有南糧北運,而其創始人竟是兩個赫赫有名的海盜

元代開闢的大規模海運糧食通道,是我國曆史上的一大創舉,解決了南糧北運的難題,給當時的京師地區提供了強大的物資保障,帶動了經濟的大發展。它的創始人竟然是曾經赫赫有名的兩個海盜朱清和張瑄。

新都急需物資保障

元朝建立後,建都在今天的北京,號稱大都,成為全國的政治和軍事中心,京城的糧食需求量非常大,據史料記載,元朝一年要徵收一千二百十一萬四千七百八十石糧食,其中將近有一千萬石出在南方。因為那時的經濟中心仍在南方,尤其是東南沿海一帶,大批的糧食需要從南方調運到京師大都。

今有南水北調,古有南糧北運,而其創始人竟是兩個赫赫有名的海盜

這麼多的糧食,要從江南地區運到大都,漕船必須從浙江各地經江南運河,集中到揚州,再經淮南運河,路過高郵等地,到達淮安進入準水。然後轉入黃河(當時黃河合併在淮水下游流入東海),逆流上行,直達中欒旱站(今河南省黃河北岸封丘縣境內)。到這裡水路終止,必須將漕糧用車載或牛馱經陸路向北運到淇門鎮(今河南淇縣南),重新入御河(今衛河),向東北經臨清,再北上過直沽(今天津市),經河漕渠,到達通州(在北京東面)。整條漕路迂迴曲折,而且有的河渠雖然進行過多次整治和開發,但還是時通時塞,無法保持漕船的暢通無阻,這使漕運非常困難,所以元都經常出現糧食供應不上的現象。

為了解決京師的漕糧運輸問題,必須另想辦法。至元十九年(1282),丞相伯顏想起了曾經海道載運南宋圖籍的事情,就向元世祖忽必烈提出用海船來運糧的建議。原來先前伯顏率元軍攻陷南宋都城臨安時,籍掠宮殿及諸省、院、寺的樂器、祭器、郊天儀仗、寶冊、圖書等大批物資。由於當時淮東地區仍為南宋軍隊駐守,元軍所掠奪的這些物資無法取道運河運往京師大都。伯顏就命令當時招降的海盜朱清、張瑄二人將所掠之物用海船載運,因為二人常年漂泊海上熟悉海運道路,當時是從崇明由海道運至渤海灣直沽,再由陸路轉運往京師。海運的成功,為後來元朝大規模海運糧食開闢了通道,朱清和張瑄就成了元朝海運漕糧的主要創始人。

海運漕糧的事,早已有之。據文獻記載,海運漕糧的方法,秦朝就已經有過。《賈子新書》載,秦時“輸將(糧食等)起(自)海上而來。”到了隋唐,也有過海運槽糧的事。隋煬帝徵遼東所需的軍糧,就是從萊州入海運到遼東的。杜甫《後出寒詩》中寫道:“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他在《昔遊詩》也寫道:“幽燕盛用武,供給亦勞哉,吳門持粟帛,泛海陵蓬萊”。意思說在幽燕遼海一帶經常打仗,供給非常繁重,糧食布匹都是從江浙一帶海運到山東。這兩首詩都提到了海送漕糧之事。

今有南水北調,古有南糧北運,而其創始人竟是兩個赫赫有名的海盜

雖然元以前就有海運漕糧,但為數不多,多數只是在戰時運送軍糧,規模也不大。大規模海運漕糧,則始於元朝。元代時已經能製造適應航海的大海船;而指南針應用於航海,在技術上則已經非常成熟。這些都給元朝大規模海運提供了有利的條件,於是忽必烈採納了丞相伯顏的建議。

海盜成了海運官員

那麼朱清、張瑄是何許人也?怎麼當了海盜呢?又如何成了元朝的官員呢?

朱清、張瑄是宋元之際活躍於東海、黃海和渤海的著名海盜。元人陶宗儀《輟耕錄》載:“宋季年,群無賴子相聚,乘舟鈔掠海上,朱清、張瑄最為雄長,陰部曲曹伍之。”

朱清,字澄叔,浙西崇明州姚沙人。南宋末年,瀕海姚沙初漲,朱清母親集親舊十餘家。“縛蘆為屋,捕魚以給衣食”。朱清家境貧寒,少時隨母捕魚和樵採,販柴為生。他早年因家底貧困,為謀生計,到富豪楊氏家當僱工。這個姓楊的東家擁有幾艘沙船,駕沙船經商致富,成為富豪。楊為富不仁,壓榨僱工,朱清不堪受其壓迫與凌辱,憤恨之下殺了楊氏後亡命海上。朱清在海上“亡命集黨,為之渠魁,操舟販鬻私鹽,兼事剽盜”。後來,朱清販運私鹽入吳淞江,到新華鎮易米,遇到張瑄,二人頓覺意氣相投,就結為兄弟,一同駕船出海當起了海盜。

張瑄,平江(今江蘇蘇州)嘉定八都新華村人。他自幼失去父親,“從母乞食,及長,丰姿魁岸,膂力過人,好飲博,鄉里以惡少年目之。”張瑄與朱清結夥後,“同梟其群”,從事販私鹽與海盜活動,反抗官兵。後來,朱清與張瑄被巡鹽官吏速捕,同時被捕共十八人,投入平江軍獄,等待處死。浙西提刑洪起畏監刑,行刑前,起畏見朱清張瑄氣宇非凡,“奇其狀貌”,私下赦免其死,因諭之曰:“今中原大亂,汝輩皆健兒,當為國家立恢復之功”,遂釋放他們。

今有南水北調,古有南糧北運,而其創始人竟是兩個赫赫有名的海盜

朱清、張瑄雖然被洪起畏偷偷釋放了,但官府並沒有放棄對他們的追捕,所以他們被迫攜老幼乘船出海,率眾駕船揚帆東行,後來到了文登、夷維諸山,北見燕山與碣石,一帶海上活動。此後他們“南自通州,北至膠萊,往來飄忽,聚黨至數千人,海舶五百艘。所至騷然,瀕海沙民富家苦之,官吏莫如何也。”後來他們發展到由五百艘海船和數千人組成的海盜武裝隊伍,只搶官宦和“沙民富家”,從不侵犯窮苦百姓,因而獲得貧窮沙民的擁護與支持。

朱清、張瑄為了更好地在海上航運生存,十分注意開闢與發展海上交通航道。他們責令船隊部屬駕船航行,務必留意觀測東海與黃海、渤海各處航道深淺,海水流向、緩急,記識海中泥沙淺角島嶼、礁石、河洲的方位,從而使駕船者人人心中有張“航海圖”,保證船隻航行迅速與安全。朱清、張瑄船隊在海上活動了十五、六年,積累了豐富的航海經驗,熟悉南北海道,摸清長江口與海洋交匯水域中向來被視為“不可渡越”的“料角”險灘具體情況。從而使船隻進出航行暢通無阻。這些都為後來他們開闢海上漕運通道打下了基礎。

朱清、張瑄他們縱橫海上時,正值宋元政權更迭之際。元王朝大軍南進,卻遇到了江海作戰的難題。朝廷已經掌握了海盜朱清張瑄的活動情況,並沒有因為他們是海盜就輕視他們,決定廷議招撫朱清張瑄,利用他們的海船和部眾,幫助朝廷進攻南宋,以解決兵船不足與海上行軍,作戰等問題。

朱清、張瑄為了自己的前程和屬下幾千弟兄的出路,最後決定降元,元朝廷授予他們行軍千戶職,其下屬則授百戶,總把等軍職,錄元軍左翼。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二月,元朝宰相伯顏統領元軍大舉進攻餡南宋都城臨安時,伯顏就命朱清、張瑄將所掠之物用海船載運,從崇明由海道運至渤海灣直沽,再由陸路轉運往京師。

開闢海上漕運大通道

元世祖忽必烈對伯顏的建議甚為重視,他深知這樣大規模的海上漕運,非朱清、張瑄這樣行家裡手莫屬,立即詔命朱清、張瑄全權負責海上漕運,並命他們造六十艘平底船運糧,於至元十九年(1282)裝載糧谷四萬六千五十石,從平江劉家港發運。首次海上漕運,缺少經驗,漕船航行沿山求嶼,難免風信失時,以致至第二年才抵達直沽,運到大都的糧谷有四萬二千一百七十二石。這是海漕首航成功,為海上運輸漕糧積累了實踐經驗。

海上漕航線既通,元朝廷就罷了河運,行海道,立萬戶府工,以朱清為中萬戶,賜虎符,張瑄為千戶,主持海漕事務,至元二十三年(1286),元朝廷擢升張瑄為昭勇大將軍、沿海招討使,朱清為明威將軍管軍萬戶兼管海道運糧,他們併為海道運糧萬戶,佩虎符。至元二十四年(1287)元朝廷設立行泉府司,專掌海運,並增置兩萬戶府。以朱清、張瑄海功,授於宣慰使。隨著對漕糧需求量增加,元王朝更加重視海上漕運。至元二十五年(1288)內外分置兩漕運司:內為京畿漕運使司,主管大都九倉收支糧斛並站東趲運等事務;外為都漕運使司,每年江南糧斛解到達直沽時,中書省即派重臣專程前往“接運”。至元二十八年(1291)元朝廷又根據朱清、張瑄主持海漕事務的需要,在其下屬設有千戶、百戶等官,分為各翼以忤督歲運。新機構的建立與朱清張瑄為加強海漕事務有關,故云“漕運萬戶之有府有官,始朱、張”。

海漕新業創興,遇到不少因難,由於海上氣候變化莫測,加上海洋地理環境複雜,開闢海道及漕運,屢遇艱險。因此必須尋找和開闢安全、便捷的海上漕運運航線,從至元十九年至三十年(1282-1293)十年間,航道先後變更了三次:據危素《元海運志》與《元史·食貨志》記載,最初的海上漕運航線從平江路劉家港(今江蘇太生東劉河鎮)入海,經揚州路通州海門縣黃連河頭,萬里長灘開洋,沿山嶼而行,抵淮安路鹽城顯,歷西海州,海寧府東海縣、密州與膠州界,放靈山洋,投東北路,多淺沙,行月餘始經成山抵直沽。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朱清等人以這條航線險惡,便另開闢一條航道,從劉家港開洋,至撐腳沙,轉沙嘴,至三沙洋子江,過扁擔沙、大洪,再過萬里長灘,放大洋至青水洋,經黑水洋至成山,過劉家島,至芝罘、沙門二島,放萊州大洋抵界河口,“其道差為徑直”。翌年,朱張屬下千戶殷明略又開新道,避開近海淺河,取道遠海航行,憑風力走太平洋西部,黑潮暖流西邊的支流流向,漕船從劉家港入海,至崇明州三沙進入深海,向東行,入黑水大洋,取成山轉西,經劉家島,登州沙門島,過萊州大洋,人界河。這次的航道較前既短且快。漕船俟“四、五月南風起,起運得便風,十數日抵直沽交卸”。蓋自海上至直沽楊村碼頭,計水程“一萬三於三百五十里”,航程時間從兩個月餘縮短為“十數日”。這祥,海上漕運更加方便、快速,運量大增。海運漕糧由開初的幾十萬石到至元二十七年(公元1290年)的一百五十幾萬石,再到元武至大二年(公元1309年)的二百四十六萬石;到元文宗天曆二年(公元1329年),更是增加到三百五十二萬石。

今有南水北調,古有南糧北運,而其創始人竟是兩個赫赫有名的海盜

如此巨大數量的漕糧海上運輸,需要動用許多大型海船。朱清、張瑄初辦海上漕運時,即打造六十艘平底船,用於裝載運輸漕糧。此後,隨著漕運量逐年增加,投入海上漕運的海船每年千餘艘。據《大元海運記》雲,延祐元年(1314)和天曆二年(1330),海上漕運船多達一千八百艘。為適應海上清運發展的需要,漕船也逐漸由小型號向大型號發展。初時,漕船載糧僅三百石左右,後因漕運量大增和漕船航行外洋深海航線,打造和使用了尖底大型海船,大者可載漕糧八九千石,小者也可載二三千石。這種大型海船時人稱之為“萬斛龍驤“和“巨艘大舶”。

這種大型海船不但宜用於海上漕運,而且還可以用於海外交通貿易,在元代,駕駛海上漕船的船戶為數眾多,有的是臨時應徵的,也有固定的專業船戶,約有八千戶。眾多的船戶擁有自己的海船,以航海漕運為業,他們積累了豐富的航海經驗,並傳給後人。到了明初,鄭和七次下“西洋”的“寶船”多是元代船戶後商子孫打造的,梯航“西洋”的大副、舵工、水手,也多是元代船戶的後裔子孫。

創行海上漕運的意義不僅是促進海運事業的發展,更為重要的是給社會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海漕之事,其有關國計,為甚重矣”。《元史·食貨志》稱海上漕運為“一代良法”,因“興辦海漕,民無鞔輸之勞,國有儲蓄之富”,故“終元之世,海運不廢”。明代政治家丘濬在《大學衍義補》書中將漕糧海運同陸運、河運作了比較,說明其優點及經濟效益。他說:“自古漕運所從之通有三:曰陸,曰河,曰海。陸運以車,水運以舟,而皆資人乎人力,所運有多寡,所費有繁省。河漕視陸運之費省計三、四;海運視陸運之費省計七、八。”

明代大學者顧炎武在《天下郡國利病書》中列舉海上漕運有運量大、省費、國計足等“十二利”。海上漕運不僅有經濟利益,而且還有軍事意義,“海運無剝淺之費,無挨次之守,而國家亦有水戰之備,可以制伏……邊海之人,誠萬世之利也”。明代的政要和學者縱論元代海上漕運之利,實際上就是對朱清、張瑄功績的肯定。

今有南水北調,古有南糧北運,而其創始人竟是兩個赫赫有名的海盜

元代海上漕運航線,成為南北經濟聯繫的大動脈。江、浙、閩、粵等東南行省所產的農、工貨物及海外“番貨”,彙集朱清張瑄開府的太倉,然後用船載運,從劉家港航海北上直沽,轉運至京師大都;漕船返航時,又將北方的豆、谷和梨、棗、反毛等土特產運回南方。這樣一來,便形成了一條從太倉、劉家港到直沽的海上交通運輸航線。這條海上航線在促進北貨物交流,加強經濟聯繫,發揮了積極作用。

海運積累了航海經驗

朱清、張瑄不僅開闢了元朝海運事業,而且由於他們成年累月地和驚濤駭浪進行鬥爭,積累了豐富的航海經驗。尤其是屬下那些舵工和艄公,長年在“渺無涯際”的“萬里海洋”,“惟憑針(指南針)路,定向行船,仰觀天象,以卜明晦”。他們根據風信、潮汛,隨機應變,保障了航行的安全。為了便於記憶和傳播,他們把寶貴的經驗編成歌訣。如氣象方面的有:

日落生耳於南北,必起風雨莫疑惑;

日沒觀色如胭脂,三日之中風作厄;

如還接日有烏雲,隔日必然風雨逼。

等等,其他潮汛、風信、佔天、佔雲、佔虹、佔霧、佔海等方面的許多歌訣。這些歌訣,直到現在,我國許多沿海地區的船工、漁民還在應用這些經驗,並且繼續加以豐富和發展。

今有南水北調,古有南糧北運,而其創始人竟是兩個赫赫有名的海盜

除這些歌訣外,元朝的海運還給後代留下了許多寶貴的航路指南,這對於以後的航運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海上航行時,在航道上還有很多淺灘暗礁,給安全航行帶來了不少困難,往往發生船沉人亡的慘劇。為此,從元至大四年(1311)開始在航道險要之處,都設有各種標誌,來指揮船隻。先是在長江口的西暗沙嘴設置了航標船,船上樹立標旗,指揮船隻進出。延祐元年(1314),又在江陰的夏港、需溝等九處,設置標旗指引行船。延祐四年(1317)十二月,又在龍山廟前高築土堆,土堆四周用石塊砌壘,每當春季漕運開始,土堆上白天高懸布幡,夜間懸點燈火,以指揮船隻行駛。這些航標的設置,對於保障航行安全,起了很大的作用。從此以後,海運航標就發展起來了。

海上風濤不測,航行途中,常會遇到風暴。如果不採取措施,趕緊避風或拋錨的話,糧船就有漂溺的危險。這樣,就需要尋找一些天然的避風港和海底底質較好的錨地。朱清、張瑄他們在長期的實踐中,經常安排漕丁、漕夫們去了解每個海區的海底底質。他們在北海找到了許多天然的避風港和優良的錨地,其中最著名的是乾皮嶺、楊林子、長灘等達二十多處。這些地方,自元以來,成了我國海船的優良泊所。我國古代的海運,通過元代大規模的海運漕糧,有了一個新的突破。

朱清、張瑄二人也因開創元代海運而載入史冊。同時,也給朱清、張瑄兩家帶來了無盡的權勢和財富。就連他們的子女、族人、家奴等也被封為百戶、千戶、萬戶,佩金銀符者多達百餘人。這一切都毫無例外地引來眾多嫉恨,於是“屢被人言”。忽必烈在位末年,關於朱清、張瑄在“濱海有異志”,屬“懷異圖者”的舉報不絕於耳。他一律不予採信,認為朱、張兩人“有勞國家”,應當“重其(漕運)功”,予以“保護”。忽必烈去世後,元大德六年 (1302年),詆譭朱清、張瑄的言論再度甚囂塵上,兩人遂被逮捕入京,並被查封家產、沒收軍器船舶,子孫流放漠北。朱清氣憤不過,用頭撞牆而死,張瑄則死在獄中。一代海上梟雄,落得如此下場,令人唏噓嘆息!

作者:劉永加,魚羊秘史簽約作者。文史學者,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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