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一場突如其來的悲喜(幽默故事)

姚老頭是採石場的工人,五十多歲了,還沒有退休。

  姚老頭每個月都要去銀行領上頭髮下來的工資,雖然數目不多,但養活自己還是足夠的。

  姚老頭和往常一樣又去銀行領工錢,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賬戶裡憑空多出一百萬。姚老頭很驚訝,但由於多年的本分而成的習慣,他並沒有把錢據為己有,而是通過銀行的工作人員撥通了報警電話。他料想一定是有人轉錯了賬,要不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餡餅掉在自己頭上呢!警察很快就來了,他們先簡單地瞭解了下情況,然後就地在銀行裡展開了調查。

  然而這是一件很令人費解的案件,那筆鉅款悄無聲息地出現,讓人尋不到一點蛛絲馬跡。警察查而無果,只得先將姚老頭帶回去簡單地做個筆錄。姚老頭賬戶裡多出的那筆鉅款也隨警方一同離開了銀行。

  姚老頭並不懊喪,活了半個世紀,許多的道理他也都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他的,強求也得不來;即使得到了,也是損失慘重,得不償失;而最慘的結果就是不僅沒有得到想要的,還弄丟了自己原有的。不過話說回來,面對那樣多的錢,說他沒有半點心動任誰也不會相信。一百萬啊!足夠姚老頭舒適地安度晚年了!一百萬啊!如果是自己的就好了!

  又一個月過去,姚老頭又要領工資了。他對上一次的奇遇還記憶猶新,不知怎的,他居然暗暗祈禱自己再經歷一次一個月前的那件事情。接下來的事情有叫他出乎意料的驚訝,也有意料之中的欣喜,那就是:賬戶裡又多出一百萬。這回姚老頭沒有聲張,也沒有叫他的本分驅使自己報警,他想讓這筆錢在自己的賬戶裡多呆一些日子。如果這一段時間沒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就可以獨享這筆鉅款。這樣的念頭一現,就像是從被打翻的水盆裡灑出來的水,再也收不回來。

  這筆錢一直存到了月末。這一個月來,姚老頭一直關注電視上、廣播上的新聞,街邊的尋物啟示也被姚老頭撕下了不少,在確認了沒有人尋找丟失的一百萬後,姚老頭很開心地去銀行取錢。出乎意料的是,賬戶裡只剩下了姚老頭省吃儉用的存款,完全沒有了一百萬的影子。姚老頭倍感失落,那種得而復失的感覺纏繞了姚老頭一整天。

  第二天是新的一月的開始,姚老頭照例領工資的日子。領到的工錢要往自己的賬戶裡存,姚老頭在ATM前完成了存錢的動作將要退出時,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將手指觸到了“餘額查詢”的區域。賬戶裡又多出一百萬!姚老頭一點也沒有驚訝,好像這種事發生得理所應當。姚老頭還是沒有取出這筆錢,一直到這個月的最後一天,不用猜,鉅款又消失了。一來二去,姚老頭摸到了鉅款來去的規律。在新的一月開始的第一天,姚老頭一下子就取出了十萬。他品嚐到了失而復得的喜悅,整個人跟著精神抖擻起來。藉著這股高興勁,姚老頭一鼓作氣將採石場的工作辭了。

  姚老頭一路提心吊膽,挎包裡的錢像是一個火爐一樣緊貼著他的身體,灼燒得他無所適從。他還有些忐忑,好在到家時並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姚老頭關上家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自己的侄子打電話,報告自己遇到的天大的驚喜。姚老頭光棍一輩子,無兒無女,父母雙亡的侄子是他唯一的親人。

  侄子來得很迅速,半個小時的路程生生被他縮短了一半。他很興奮,自己正是用錢之際,許許多多事情發展的起點都離不開錢,叔叔的一個電話可真是雪中送炭。

  叔侄二人見了面,都刻意先不提錢,而是東扯西扯地嘮了會兒家常,你問一問我的近況,我聽一聽你的遠憂。最後侄子首先忍不住了,但他還是慢慢地將主題扯進了他們所聊的話題裡。當被姚老頭問及婚姻大事時,侄子的機會來了。他表現出愁苦的樣子,為了使這副模樣更真實一些,他還將燃燒至尾的菸頭使勁摁在菸灰缸裡。

  他說:“這世道太不好混!我和我女朋友交往好幾年了,想著是時候修成正果了,該安心過日子了。我們把這想法跟她媽一說,誰知道那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嫌我窮,怕我會讓她女兒吃苦。我倆去鬧了好幾回,那老太太才放出話來,叫我拿二十萬彩禮,否則別想娶她女兒。我女朋友也不太好逆著她媽的意思來,就讓我想辦法準備彩禮。二叔你說我剛畢業沒幾年,公司開的那點破工資我就是拿二十年也不可能發家,我上哪去籌那二十萬去!就算我拿出了二十萬,結婚了還要有婚房吧,我又去哪兒弄房子啊!難不成去租!唉!愁啊!”

  姚老頭笑了,說:“這事簡單,二十萬保證能拿出來,婚房也不用擔心,二叔一定給你個大的,不過二叔不能一次付清,只能分期付款。”

  侄子喜上眉梢,他又試探著問:“婚禮上我還得找個像樣的戒指給女朋友戴上,這一步馬虎不得······”

  姚老頭豪邁地拍著胸脯:“放心,二叔會給你們辦一個風光的婚禮,錢的事你不用考慮,只要準備做好新郎官就好。”

  侄子大喜,幾乎忍不住奔跑回家趴在床上大哭一場,然而他沒有。他與姚老頭又寒暄了會兒,便告辭了。

  姚老頭果然說話算數,侄子要求的彩禮、房子、戒指陸續搞定,還在一年後的某個黃道吉日為侄子搞了一個風光的婚禮。這下侄子的面子很足,興奮地差點當場叫爹。其實姚老頭已經當他是親兒子了。

  姚老頭辛苦了一輩子,向來節儉,而且他單身一人確實也花不了多少錢,所以姚老頭一個月可能連一萬也用不了。姚老頭也會買些奢侈品,怎奈他見識狹窄,對奢侈品的概念除了車子、房子、館子以外,再無其他。所以即使姚老頭天天下館子,挑最貴的菜點,手頭還是富餘很多錢,任這些錢白白消失,姚老頭很不捨。好在還有侄子和侄媳這兩個會花錢的,姚老頭才得以在月末來到之前清空賬戶,沒有造成一點浪費。

  關於這筆錢的來歷,姚老頭從沒有向任何人說起,他的侄子也只是知道自己的叔叔似乎交了好運,不曾知道這筆錢來的有有多麼詭異。這是筆不義之財,怎麼能夠招搖地說出口呢!但那些和姚老頭交情頗深的人們卻是察覺到了些不尋常。

  這些人裡有姚老頭的工友、遠方的親戚、早年認識的朋友,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比如朋友的朋友和親戚的親戚。最近一段時間,姚老頭一改從前的窮酸小氣,忽然很大方地請客激發了他們一探究竟的興致。他們一有機會就會旁敲側擊地詢問姚老頭,開始姚老頭還含糊著矇混過去,最後被逼無奈只能吐露實情。

  這些人平時比較關心姚老頭,其中一些人給過姚老頭很大的幫助,如今對姚老頭更是關愛有加。他們常去探望姚老頭,聊聊天,談談心,門鈴被按壞了了一個又一個,原本因為大而顯得空蕩蕩的房子終日充斥著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姚老頭對於整日的來訪者極為熱情,必定留下他們吃飯。起初他們個個拘謹,用詞也是無比的客氣,他們與姚老頭和睦相處,儼然一家人的樣子。他們也向姚老頭傾訴艱苦,姚老頭聽後就會慷慨解囊,從不吝嗇。送出去的錢姚老頭礙於面子從沒有收回,何況那幫傢伙又沒有錢,要了也要不回來。姚老頭這樣善良,那些人早已習以為常,對姚老頭也不想當初那樣客氣,大家都默認了姚老頭自助取款機這一形象。

  侄子也常來要錢,他的公司剛起步,處處需用錢,他那媳婦全身上下沒有一處省錢的地方。對於侄子,姚老頭總是憐惜的,每次來了都要多給一些。侄子每次來,總能碰到那些靠姚老頭救濟來度過餘生的人,堆在家裡的各個角落。他們見姚老頭給侄子的錢多出自己不少,心理難以平衡。

  侄子每次來姚老頭家,都會有人拍著他的肩說道:“小夥子,年紀輕輕的應該自食其力,怎麼好意思來找老人要錢?”

  侄子聽到這樣的話總是很窘迫,尷尬半天想不出該怎樣應答,朝姚老頭要錢話也被生生嚥了下去。倒是姚老頭出面替侄子解圍:“老人的錢就應該給年輕人,留給老傢伙們有什麼用!難不成帶進棺材!”

  聽著總是啞口無言,他們知道姚老頭對他們不滿,拐著彎罵他們,即使有言,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卡在嗓子裡,畢竟他們要靠姚老頭的救濟,也不能太過得寸進尺。

  姚老頭的腰包只進不出,終於達到了枯竭的地步。雖然下個月還會從天降落一百萬,但提前一個月姚老頭就已經鬧饑荒了。家裡很冷清,那些人沒有再來,姚老頭不能請他們吃飯,也沒有錢給他們。姚老頭找那些蹭他吃喝的人要錢,有幾個可憐他的給了他一些,也很快被花完了。姚老頭不願麻煩侄子,就又回到採石場繼續工作。

  姚老頭剛回採石場沒幾天,就昏倒在亂石堆裡,一同幹活的工友將他抬到了附近的醫院。等姚老頭醒來,醫生告訴了他一個的消息:他得了肺癌,沒幾天活頭了。姚老頭聽後,大腦裡像是進行了一場狂轟濫炸。他在床上呆坐著,醫生推門走了也不知道。

  工友們來看望他,他還是呆呆地坐著。工友叫了他一聲,他才轉過頭瞥了他們一眼,然後轉回去繼續保持原來的姿勢。病房裡無比寂靜,完全符合醫院的規則。一位工友要打破局面,嘿嘿笑了笑:“老姚,得虧我們送你來得早,大夫說要是晚來一會兒你就沒救了。”

  另一個工友插嘴道:“是啊,老姚,你應該慶幸撿回了一條命。”

  “老姚,你應該好好謝謝我們啊!”

  “等老姚出了院我們要好好蹭他一頓!”

  “老姚,你那一大筆錢什麼時候能來啊?”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

  “老姚,我們大家都沒錢了,就等你了。”

  姚老頭心裡亂糟糟的,於是沒好氣地說:“有燒給死人的紙錢,你們要嗎?”

  工友們不樂意了:“怎麼說話呢?我們來看你,你居然是這種態度!”

  姚老頭氣得大聲說道:“要不是你們我至於回採石場那個破地方嗎?要不是你們我會住院嗎?你們來看我,是為了找我要錢吧!”

  一位工友帶頭辯解道:“你身體本來就差,又不是第一次犯病,這回犯了病怎麼能賴到我們頭上?”然後是一片附和聲。

  姚老頭氣急了,大聲罵道:“滾,滾,滾——你們都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

  爭吵聲引來了護士,護士將姚老頭的工友趕出去了。姚老頭在護士的安撫下漸漸地平靜下來,但他的神情還是像一頭剛打完架還在虎視眈眈的公牛。

   因為交不起住院的押金,姚老頭被醫院請回了家。回到家裡,姚老頭神情沮喪。他給侄子打了電話,想尋求點安慰,可“肺癌”這兩個字剛一脫口,侄子的電話就慌忙掛斷,寂靜的房間裡只剩下尷尬的“嘟嘟”聲,格外的響亮,格外的刺耳。

  “侄媳婦應該就在旁邊吧!她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吧!侄子應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姚老頭這樣猜測。他實在不願相信視為己出的侄子會拋棄自己,可剛才的事情明明真是的難以忘卻。

  姚老頭心中煩悶,決定出去走走。姚老頭無力地行走在街邊,身體僵硬得像是根木頭。街上人來人往,充滿了活潑,姚老頭拖著朽木般的身體一邊走一邊劇烈地咳嗽,惹來了各色的目光。姚老頭忽然一口痰咳上來,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脫力一般的歪向身旁的一棵樹,幸虧姚老頭用手扶住了它。姚老頭的腦袋嗡嗡作響,像是捅了一窩蜂,姚老頭把湧上來的痰咽回去,分明感到一絲腥甜,他這才好了一些。周邊有好心人要來送他回家,剛一碰到他的手臂,他就像被針刺了一樣逃開了。

  姚老頭繼續沿街邊走,精神恍惚,似與世界隔絕了一般。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護城河的橋上,不自覺地向橋下望去。此時夜色正濃,儘管橋上燈火通明,但橋下依然黑得深不可測。姚老頭望著橋下令人心悸的黑暗,居然倍感輕鬆,他彷彿看到有一道通向幸福的門在緩緩打開,並不時有白色的霧氣通過門縫越滲越多。

  姚老頭的一條腿已慢慢抬起,可忽然他感覺到背後有人在偷偷地笑,那笑聲直叫姚老頭髮毛。姚老頭猛然一驚,眼前的幻象完全消失,橋下依舊黑暗。姚老頭回過頭來,並沒有發現那個人,橋上人來人往,不時有人拿眼睛瞟向姚老頭,姚老頭看這些人都像是剛才出聲笑的人,可卻怎麼也找不到他。姚老頭頹廢的癱坐在護欄邊,心想自己一定看起來很可憐,可憐得讓人直想笑。

  姚老頭不住的嘆息,有人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姚老頭扭頭一看,是個年輕人,相貌清秀,兩隻眼睛專注地望著前面的空氣。

  年輕人的嘴在動,他說:“我是地府的判官,不過你不用怕,我不是來鉤你魂魄的。”

  怎麼不會害怕?姚老頭的聲音在顫抖:“請問,判官大人有何吩咐?”

  判官說:“剛才我看見你有些想不開,所以來勸你好好活下去。”

  姚老頭吃驚地站了起來:“剛才是你救的我?”

  判官點了點頭。

  姚老頭又跌坐下去,抱著腦袋痛苦萬分地說:“你還是帶我走吧!現在投胎,沒準還能託生到一個好的人家。”

  判官笑了笑,說:“或許投胎後你的境遇更糟呢!現在不是很好?你有了那麼大一筆錢,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哦,對了,你每個月都會來的一百萬可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啊!”

  姚老頭嚇一跳,慌忙問:“你給的?你想做什麼?”

  判官笑得很神秘。他說:“時辰到了自然會告訴你。”

  姚老頭面色蒼白得如同黎明時分的霧。判官不再理會他,身影一動就消失了。

  姚老頭覺得今晚發生的事像是一場夢一樣,它看起來是那麼不真實。姚老頭想從這場夢中儘快醒來,於是就臥在沙發上沉沉的睡去。他一直睡到中午,頭腦終於清醒了,發現昨晚的那些事並不是夢。他對判官的話記憶猶新。

  姚老頭決定搬家,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什麼人值得他與之道別。他變賣了房子和其中的傢俱,簡單地包了幾件衣服,帶著他那張萬能的銀行卡,離開了這座從出生就居住的城市。任那猜測留言滿天飛,他也不顧忌了。

  姚老頭搬到一座小城市,又如願地領到了新一月的一百萬。他在新地方又買了一棟房子,安度晚年。可姚老頭的晚年病痛纏身,向醫院投資了許多費用仍不見好轉,逼得姚老頭臥床不起,不吃不喝,心想不如死掉的好。上蒼似乎感受到了姚老頭的怨念,某一天姚老頭的房間有一個地方突然亮起來,光亮中有一道門在緩緩開啟,當門完全打開,整個房間亮如白晝,耀眼的光刺痛了姚老頭的眼睛。從門裡走來一個人,由遠及近,由模糊變清晰,最後映在姚老頭的瞳孔中。是地府來的判官,那個與他有一面之緣的判官。

  判官說:“怎麼啦?這麼著急去死?”

  姚老頭痛苦地呻吟:“大人,你成全我吧!”

  判官搖搖頭,說:“我可沒法子。你陽壽未盡,我可不能隨意帶走你。”

  姚老頭更加痛苦,聲音有些沙啞:“可我活得難受哇!”

  判官笑了,說:“只是肺癌麼,簡單。你跟我來。”

  姚老頭的身體奇異的飄起來了,一轉眼便暴露在了星空之下。他很驚恐,想叫,但嗓子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只能張大嘴巴,做出一個奇怪的表情。這夜的確清涼如水,姚老頭感覺自己乾癟的身體慢慢吸水在膨脹。

  眨眼間姚老頭置身於一個燈火通明的大堂裡,這是一棟別墅,裡面的裝飾富麗堂皇,十幾個絕色的女傭人來來回回的在姚老頭眼前穿梭。見到判官回來了,她們自覺地站成一排,像古代的女子一樣行萬福禮。姚老頭望著眼前的景象出了神,以致判官叫了他好幾聲他才猝不及防的“啊”了一聲。

  判官見他這樣,笑著問道:“還不錯吧?這是我在陽間的一處房子,這樣的房子我還有好幾處呢!”

  姚老頭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判官命人擺了一桌菜,倒上兩杯酒,叫姚老頭入座。姚老頭沒什麼胃口,想要推辭,可感受到判官直射過來的嚴肅的目光後,只能訕笑著坐下,心想一會兒少吃兩口就成了。隔著玻璃,姚老頭看著杯裡紅中略帶著黃的酒,愈發覺得倒胃口。這時,判官將手中的酒杯舉起,姚老頭不敢駁他面子,只能跟著舉起杯子硬著頭皮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心想自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見姚老頭愁眉苦臉的樣子,判官笑了,說:“剛才你喝的那杯酒可包除百病,你可以放心了。”姚老頭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判官接著說:“你看我的生活,很奢華,對不對?你因為沒錢憋屈了一輩子,現在有錢了,何必繼續自找不爽?你應經老了,還有幾年活頭?該乾點什麼就乾點什麼吧!”姚老頭茅塞頓開。

  姚老頭的所在是個小城市,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供人花天酒地的娛樂場所可一點也不比大城市的少。這些娛樂場所白天門庭冷落,而晚上則像是把白天集市上的人全搬過來似的喧鬧,姚老頭每逢晚上就去光顧它們。時間久了,在這裡面做事的人都認識他了,甚至為了照顧老人,他們還給姚老頭打折。提到打折,姚老頭總是一肚子氣,認為他們瞧不起他。自己已是腰纏萬貫的富翁了,難道還要佔他們便宜嗎?姚老頭愣是沒接受他們的好意。

  姚老頭揮霍的時間久了,也漸漸的大方起來,肆意打賞為他服務的人。有給他倒酒的,賞五百;有唱歌好聽的酒吧駐唱,賞一千;有技術好且漂亮的小姐,賞的就更多了。姚老頭這回沒有生怨言,反而覺得高興,他覺得這錢其實是給自己花的,因此他更加隨心所欲的散財出去。姚老頭有錢,也總是出入上流社會,在一次宴會上,他結識了一位美麗端莊的女大學生。兩人的交流很投機,交往了幾個月後,姚老頭覺得是時候結束光棍生活了,兩人領了證。

  兩人婚後的生活如漆似膠,姚老頭幾乎每天守著嬌妻,也不想再外出了。倒是他老婆閒不住,常常撂下一句“我逛街去了”就溜了出去,走了一天才滿身疲憊的推開家門,手裡沒有提買回的東西。姚老頭常常孤零零的一人,對此頗有微詞,但他也不好干涉她,只能由她去了。久了,姚老頭不免寂寞,又重新回到了令他紙醉金迷的世界。一天,姚老頭回到家裡,剛要進房間,裡面傳出的細微的聲音怔住了他。他不動聲色的用鑰匙擰開了門,門內的聲音立刻清晰起來。房間裡沒開燈,很暗,隱隱約約可見床上有蠕動的影子。一對偷情的情侶藏在被子裡,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

  姚老頭輕輕走過去,剛要掀開被子,被子的另一端就露出一顆腦袋。姚老頭像看見手雷一樣伏倒在地。不一會兒,另一顆“手雷”也鑽了出來。

  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這些日子陪那個糟老頭子,噁心死了!”姚老頭氣得火冒三丈。

  一個男人的聲音說:“親愛的,委屈你了,只要等老頭子死了······”

  女人的聲音很激動:“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他的遺產都會是我的。”

  姚老頭又氣又急又恨又寒心,他怕這兩人再說出“不如把他做了,就可以早點得到遺產”這樣的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嚇了那兩個野鴛鴦一大跳。姚老頭沒有說話,掄起拳頭向男人砸去,男人靈敏地躲開了。姚老頭的拳頭未來得及收回,男人上前一巴掌抽回,把姚老頭打翻在地。姚老頭還趴在地上呻吟,男人抓起衣服趁機跑了。

  姚老頭看著妻子總感覺不爽,每天對她非打即罵,妻子受不了,和姚老頭離了婚。從此姚老頭心灰意冷。他開始酗酒,沒日沒夜的喝,或在酒吧,或在家裡,喝得不省人事,喝得爛醉如泥。他不光一個人喝,還帶著年輕的姑娘一起喝,姑娘們喝一杯,他就給一百,他喜歡看這些姑娘在自己面前露出惺惺醉態。他常常出沒於各種風月場所,還包養了好幾個大學生,他內心非常想要看到這些女人為了錢作踐自己。為了方便顯示身價和快速勾到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姚老頭買了一輛蘭博基尼。

  姚老頭的蘭博基尼很霸道,連闖過好幾回的紅燈,被貼了好幾張罰單,又被扣押了好幾次,而如今還是忠心的陪伴姚老頭。姚老頭開上這車頓時覺得牛氣沖天,見到一輛車就超一輛,一條路上滿是車,所以姚老頭的旅程就是在不斷的超越中度過的。

  一天晚上,姚老頭喝到中度迷醉,依然堅持和愛車並肩作戰。開始姚老頭平緩的行駛著,突然眼前來了一輛車,燈光明晃晃地直射姚老頭的眼睛。姚老頭想向左打一個轉彎,可沒想到那輛車也向同一個方向轉,兩輛車撞上了。姚老頭搖搖晃晃地下了車,面前的車窗搖了下來,露出車主的一張臉。

  姚老頭不理會那個車主的破口大罵,而是一直盯著他,盯了一會兒,他才咬牙切齒。那個車主似乎也認出了姚老頭,發動汽車跑了。姚老頭也跳上車,緊追不捨。晚上的街道上幾乎沒有車,兩輛超速的汽車放開了手腳跑,頗有你死我亡的味道。姚老頭的蘭博基尼配備很好,很快將兩輛車的距離拉近了,他將油門踩到底,執意要送前面那個給他戴綠帽子的男人歸西。想到自己的大仇將得報,姚老頭越開越興奮。

  男人的車忽然減慢了速度,一個轉彎拐進了茫茫的夜色裡。姚老頭因剎車不及時,嵌入了路邊的居民房裡,和他的愛車一起葬身火海。

  姚老頭起初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直到他看見了自己懸浮的雙腳。那個年輕的判官向他走來,姚老頭彷彿看見了生的希望。他跑上前去,大叫道:“大人,求你救救我!”

  判官面無表情地說:“你已經死了,怎麼救?”

  姚老頭哀求道:“你是判官啊,一定會有辦法的!”

  判官冷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死嗎?現在正是一個好機會。”

  姚老頭繼續哀求:“我現在不想死了。”

  “那我可就沒辦法嘍,你的陽壽已經到了。”

  “那就讓我投胎吧,求大人能叫我託生到一個好人家。”姚老頭覺得重新活一次也不錯。

  判官繼續冷笑:“叫你投胎?別妄想了,你還得還我錢呢!”

  姚老頭皺起眉頭:“為什麼?這些錢不是白給我的嗎?”

  “白給?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判官面色鄙夷。

  “我沒錢還你!趕緊放我去投胎!”姚老頭耍起無賴。

  “沒關係,你可以掙。你在我這裡打工滿一百年,我就放你去投胎。”

  姚老頭大驚失色:“一百年?什麼活能做這麼長時間?”

  “很多,只怕你五百年也做不完,”判官輕蔑一笑,轉移了話題,“其實你可以完全不用受苦,誰叫你這麼貪心呢?我不能明目張膽的從陰間裡挑鬼工,閻王不允許這樣做。但如果讓你們欠我些什麼,我就能放心地徵鬼工了。這樣閻王就不會過問了。還記得我那所陽間的別墅嗎?你去過的,那就是幾千個向你一樣的鬼工合力建的。”

  姚老頭聽了判官的話,身體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似的狠狠震顫了一下。他兩腿發軟,幾乎癱倒在地。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