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1 青梅竹馬,你遊戲時同你一道嬉戲|嶽羽佳返鄉畫像

青梅竹馬,你遊戲時同你一道嬉戲|嶽羽佳返鄉畫像

陪伴是悠悠歲月裡最為痴纏的情感。

by: 嶽羽佳

我是一個寫手,我寫過很多歌詞。別人知道的是構築一段段歌詞的那些或華麗或清雅的文字,不知道的是一段段歌詞的背後都有我腦海中一段段或悽迷或美滿的愛情故事。

在參加的一次較為正式的活動中,我曾經說過這是我靈感的來源。有人問我,看我的年齡,看我的閱歷,實在難以想象我是怎能構築歌詞背後的文案的。

那時候,我並不想多說什麼,只是搞怪似的玄乎地說了一句——大概是緣分吧。

的確是緣分,因為緣分,我得以繼承太叔公用畢生精力所記述而流傳下來的《雲寞小札》;因為緣分,我得以從這本小札上看到太叔公一生裡見過的人物是非;因為緣分,太叔公得以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走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因為緣分,太叔公得以有了或一段悽美,或一世成全的一生;因為緣分,我得以靈魂重生般活在太叔公的那些歲月年華里;因為緣分,這因果般的際會有了我筆下一段段帶著歲月痴纏的歌詞。

太叔公生在一九〇〇的那年,因是家中大房嫡出幼子,故深得長輩寵愛。這一點,用太叔公自己的話來說,著實是帶著些許自我調侃的意味。

太叔公“小的時候,因為最是年幼,幼時在家中走動或是在外玩鬧,身前身後總是跟著一大幫子的人。小的時候身量自然是小,走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周身是一堵圍著的人牆,你若是往東,這牆也是往東,無論怎麼鑽,就是恁地出不去。哎,那時候穿的衣衫也是跟個女娃子似的,著實太過鮮豔,還有那脖頸子上的金鑲玉的長命鎖,兩個腳踝子上綁的金鈴鐺,那聲就跟夏日的蟬聲一般,就沒斷過。現在想來,真是可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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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長安的那時候,太叔公總是閒適地坐在那把藤木搖椅上,一邊手撫著自己花白的鬍鬚子,一邊笑罵著當年自己幼時那些著實“可羞”的童年事件兒。而每每此時,我就蹲在他面前的那隻小石凳上,用雙手撐著自己的小腦袋瓜,笑看著太叔公臉上怎樣也抹不去的帶著滿滿回憶的恬淡的笑意。

那時候是真的不懂,只以為太叔公當真是不喜歡幼年被當作女孩子般嬌養的生活。直到長大了,才漸漸明白,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某段歲月或是某些回憶或是某種情感只可靜靜地放在自己的心中,留待夜深人靜時,獨留自己一人細細回憶,細細品味,不捨得在人前展露自己的真意,甚至是故意說著反話來稍加掩蓋。

這也未嘗不可以稱之為我們如今常說的“傲嬌”啊!細細想來,也只有這樣的歲月,這樣的回憶,這樣的情感,才是人短短一生中彌足珍貴的寶物,若可得,實在是一大幸事,一種幸運和一腔子的幸福。

雖說是女娃子般的“嬌養”,但該學的也還是不會落下。家中傳承數十代,自是對那儒家的仁義禮智,四書五經無比重視。太叔公雖是幼子,卻也須聽從家中長輩的話,跟著兄長一道學習四書五經,外加詩詞歌賦,史地政經。

或許這在我們如今的大多數人看來絕對是一種折磨,但對於出生和成長在古色古香的傳統人家的太叔公來說,卻是一種註定的水到渠成。

太叔公在《雲寞小札》裡有寫到,“上書房之後,自個兒的院子裡便開闢出了一處書齋,位置倒是極好,面向陽處,打出的幾方窗子外景緻極好,齋內冬暖夏涼”。從此之後的每日,太叔公總會在這書齋呆上個小半日,讀經,讀史,讀起詩詞歌賦,而這書齋也被太叔公笑稱為“莫庭齋”,取諧音為“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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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古典文學的薰陶,與生俱來的溫潤儒雅,得天獨厚的古韻悠悠的傳承,才成就了太叔公這樣如玉的人兒。可惜清朝於戰火中紛飛傾覆,民國於危亂中的高樓築起,太叔公自小所授的精緻私塾教育彷彿成了一瞬間的諷笑。

“無論是對於我個人,還是對於整個傳統家族,都仿若那長安城牆上高高揚起又瞬間轉成空的火樹銀花一般,是那笙簫裡故夢的破碎,是那指尖琴絃裡的戛然而止,是那安靜了數百年的銅鏡瞬間落地破碎。那聲,太過突然,太過刺耳,讓那行駛的舊軌剎那變道,誰也不知道未來,明天,下一刻將是怎樣的何去何從。”

或許,在所有國人的心中,最難以回首的就是那段清末到新中國建立的歲月,太過悲慼,太過黑暗,又有著太多的激情,太多的希望與重生的光明。

那段歲月,是屬於一代中國人的血淚史,是屬於前仆後繼的年輕後來者的廣闊天地,每個人都有無數的選擇,或者唯一的,必須的,無可奈何的選擇;太多的誘惑,太多的羈絆,太多的糾葛,太多的痴纏;國情、親情、友情、愛情;國恨家仇,小情小愛,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一座座的圍城。

那個圍城啊,“看透了,容易出去;看不透啊,陷進去,就再也沒有了。”

雖然時局的變遷太過突然,但是所有族人都知道的一點就是無論如何,哪怕自身從此身陷囹圄,也萬不能讓這個百年的家在時代狂潮中付之一炬,大廈傾覆,要永久地傳承下去,哪怕輝煌不在,這個根,必須存在。

或許,這就是傳統中國生生不息,有著上下五千年的燦爛文明與歷史的原因。在那源遠流長的歲月裡,有長久安平和祥的大周朝,有魏晉的鐘鳴鼎食的王謝,有後來的博陵崔氏、清河崔氏,智慧的華夏人始終認為有家才有國,有傳承才有延續,根不滅,枝自生,葉自繁。

太叔公在小札裡說到,“大哥”和“二哥”都留在家中協助“父親”掌家,而他則跟隨“三哥”踏上了遠行的路程,前往未知的繁華都市——上海。

那個幼年被家中嬌養的幼子脫去了華麗的服飾,拂去了一身的單純,換上最簡單的長衫,提著一箱的簡單行李,坦然面對前方不可預知的種種。

在上海,兄長穿梭於各種場所之中經商,為遠方的家中賺取錢財。而那時的太叔公則是入了學校,開始學習有關西方的知識。過了一兩年,留學的風氣更盛,家中在上海的生意也到了向海外開拓的時機,倆兄弟便一同前往日本,與在上海時一樣,一個經商,一個讀書,雖圈子不一,但二人始終謹記家中長輩的教導,在這陌生的異鄉他國相輔相持,共同迎風揚帆,向前遠航。

“那時候,日本還沒有全面侵華。在那裡生活的時候,雖不免受到本土人對中國人的輕視,但也算是一種簡單的平靜。”除了學校,太叔公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旅社下的小酒館。

“那裡白日並沒有太多的喧鬧,晚間也是還好,多的反而是幾人坐成一排,一人要一小壺清酒,轉著那小巧的青白酒杯,或含著情緒講著自己的舊事,或聽著他人略帶幾分醉意的話語。時間一長,知道的人事也就多了。也知道,這世上的情要求一個成全是有多麼的難。有的人為了出人頭地而遠行,白白錯過了故鄉那裡始終等候的好姑娘,有的人為了家而永遠呆在一個地方,時間長了,似乎所有情都被生存的粗茶淡飯而磨滅。而有的,亂世裡的相依相生,可這情終究是難時的一瞬間觸動心絃,久了,也就沒了,仍舊是各自離散。”

後來,學成而歸,太叔公在上海成了一家報社的編輯。因為有著兄長的經濟支持,太叔公自然不必同那些剛畢業的學生一般為生活而糾纏在金錢是非之中,但也並沒有什麼花天酒地,花錢大手大腳,只是閒暇時倒是時常光顧附近的咖啡廳和書店,在那裡消遣個小半天,寫些周圍的人事,看些報紙和新出的書刊讀本,聽些工作忙碌後的人們的談天說地。那些人事啊,有工作上的煩悶,有生活上的平淡溫情,有情竇初開的欣喜,也有情感破裂後的心灰失意。

在我幼年住在長安老宅裡的時候,太叔公也時常會講起青年時在上海求學和打拼時的所見所聞。正巧那時候流行起了瓊瑤老師的小說,我也曾跟著堂伯母看過電視劇《情深深雨濛濛》。

那小說正巧講的是在上海的故事,正巧那名叫何書桓的男主角也是從故鄉到上海來打拼,正巧也是名編輯記者。我前腳剛看了何書桓與陸依萍,陸如萍之間的情感糾葛,後腳就一雙小短腿飛奔似的跑到太叔公的院子裡,帶著星星眼地詢問太叔公有沒有在上海遇見美麗的小姐姐。結果可想而知,太叔公的嘴角一抽,發白的鬍鬚子一抖,向來溫潤如玉的臉一拉,便是一本書不輕不重地正準地打在了我的腦門上,“小小年紀,莫要操心這等風月情事,不如多去探探書裡的乾坤”。答案不得而知,反倒是被那時立在太叔公旁邊的老管家看了個笑話,由是,我又不小心在家裡給火了一把。哪怕是半個多月過後,我偶經過花園裡的假山旁,也聽到了幾個打掃的姐姐笑說著我鬧的笑話。

那麼,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至少,後來在太叔公留下的《雲寞小札》裡沒有看到過有關的什麼。裡面的風月事都是與我的那位太叔祖母有關。

我的這位太叔祖母啊,說來也是位傳奇女子。太叔祖母孃家姓氏是高,在家中頗受寵愛,琴棋書畫可謂樣樣精通,模樣俊秀,性格柔和卻又不失幾分英氣。最重要的是,與我家太叔公那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太叔公離開長安求學時,太叔祖母本是到了應嫁的年紀,可偏偏是念著年少與太叔公的那份情,生生與家裡抗著,直到十年後太叔公回來,才成就了一段美滿姻緣。

後來當高祖父,幾位曾族祖父的相繼病重離世後,太叔祖母更是同太叔公一道挑起了家中的大梁,硬是讓這個傳統大家族在戰火紛飛中倖存了下來,直至今時今日,還有以後長久的綿延不絕。

太叔公和太叔祖母沒有孩子,在中年時便慢慢將手中的大權和整個家族交給後輩中的優秀子孫,而自家夫妻倆則是重新拾起了少時的回憶。

幼時閒暇之餘,我曾聽老管家說起,老祖宗的這對姻緣那可真真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最難忘的便是那二人一人撫琴,一人吹簫,配合得天衣無縫,讓人聽著似乎自個兒就在那天上騰雲駕霧,而那周圍的花草讓人看著似乎都鮮嫩了幾分。

那時候,看著老管家說起時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起抑制不住的憧憬和回憶之色,可以想象那是一幅多麼美妙的場景。或許,這便是人間最可貴和最讓人欣羨的愛情,你遊戲時我同你一道嬉戲,你打拼時我同你一道砥礪前行,你悠閒時我同你一道笑談風月。怪不得,人人都說,那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那陪伴是悠悠歲月裡最為痴纏的情感。

至於那些太叔公掌家時的種種磨難和種種計較,我並不想多說什麼,一來是因為我的言語似乎無法表達出來其中的深淺和艱險,二來這其中的歲月瑣事,糾葛痴纏都在那塵封已久的《雲寞小札》之中,不想分享,不想多說,徒添些許悽迷。

再回首,往事如夢,隨風而散。或許,生在那個年代是一段悽迷,似乎每個人都見過許許多多的生死剎那,高樓傾覆,似乎每個人都經歷過生離死別,國破家亡,似乎每個人都有那麼一刻想要放棄生的希望。

但要知道,人生於世,哪怕再多悽迷,也只是一段,人生更多的是成全,是生之於自己的成全,也是自己對於這個時代的成全。這個時代成全了你,你成全了這個時代,悽迷不算什麼,因為當你感到成全之後,某一轉身,你會發現,那是處處的花開,處處的希望,處處的生機,你的人生便是那獨一無二的大道。

青梅竹馬,你遊戲時同你一道嬉戲|嶽羽佳返鄉畫像

嶽羽佳專欄:

月河老街,流連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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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嶽羽佳,表字胤蕭,現就讀於浙江工業大學。我喜歡古風,喜歡那種悠悠的古韻,喜歡文字,亦是喜歡由我自己展開書寫。我的祖籍在西安,後來我們家這一支遷到了浙江嘉興,所以嘉興也便成了我的故鄉。我深愛這兩個地方,不止是因為其間的人和事,還有那一種超越十丈軟紅,不一樣的生活的感覺。

其實,我一直有在創作我的半自傳體小說和回憶式的散文,這次也是因為“返鄉畫像”,使得我的寫作動力愈發向上,愈發投入到我自身的創作之中。我非常樂意與他人分享有關於我家鄉的人和事的故事,因為這不僅是我的珍貴記憶,亦是我的家鄉需要傳承下去的彌足珍貴的歲月流光。

我與《返鄉畫像》

張新穎、梁鴻、白巖松、梁永安、孫良好、薛晉文、張欣、汪成法、趙普光、譚旭東、趙建國、嚴英秀、劉海明、陳曉蘭、曾英、唐雲、徐兆壽、胡智鋒、辜也平、楊位儉、劉廣遠、呂玉銘、龐秀慧、晉超、張德明、金進等與李輝共同成為《返鄉畫像》首批“返鄉導師”!正在帶領首批近20多所高校學生,共同推動青年知識分子鄉土報告……

文|嶽羽佳 出品|頭號地標

人文指導 | 葉開(中國頂級文學編輯)

新美學孤獨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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