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2 白宮門前最強的“釘子戶”搬走了

在美國白宮對面的拉法耶特公園的人行道上,有個矮小的白色帳篷。那裡住著一位名叫康塞普賽昂·皮奇奧托的老婦人,號稱白宮門前駐守時間最長的“釘子戶”,是離美國總統最近的“鄰居”,她在那裡抗議了將近35年。

白宮門前最強的“釘子戶”搬走了

35年裡,她見證了街對面5位總統的就職和卸任,忍受了華盛頓歷史上最嚴重的幾次颶風、酷熱和暴風雪。她還迎接了無數來白宮參觀的遊客們好奇的目光。 一塊不到兩平方米的空地上,撐起一把大遮陽傘的傘骨,上面覆蓋著一層白色塑料布,用黑色裝訂夾固定,裡面雜亂地堆放著一摞摞不同語言的宣傳單。帳篷兩旁分別矗立著一塊黃色木板,上面寫著醒目的黑色大字:“銷燬一切核武器,否則就是世界末日”:“靠核彈為生,必因核彈而死”。

這就是她抗議的內容和全部家當。

人們習慣叫她“康妮”。 她非常瘦小,身高不到1米5,含胸,腰扭曲地向前挺著。康妮古銅色的臉上,是常年風吹日曬留下的深痕。她不說話時,嘴唇緊緊抿成一條堅硬的直線,一張口,就露出門牙全部掉光、空洞洞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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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個自行車頭盔裡粘上黑色假髮,套在頭上,再裹上條彩色頭巾。她曾解釋說自己的頭盔是為了應對“化學戰爭”,有時又說是為了防止政府電擊她。

她離白宮這麼近,卻與周圍一切格格不入。遊客們往往在離她幾米開外的地方駐足,有的會掏出相機拍照。這時她就會用尖細的嗓音,帶著濃重口音一遍又一遍地喊道:“第三次世界大戰就要來了,除非人們採取行動”,“覺醒或者死亡,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出路”,“如果我們不制止,世界將被核武器毀滅”。

有人搖搖頭,說“她瘋了”。

在1981年開始坐在這個公園的人行道上之前,康妮還不是這副模樣。

在她的描述中,人們大致瞭解到,康妮出生於西班牙,1960年來到美國。她嫁給了一個意大利裔丈夫,婚後卻苦於一直沒有孩子。他們在阿根廷領養了一個女兒,但康妮卻因領養手續問題,在阿根廷獨自滯留了3個月。

輾轉回國後,康妮稱自己的丈夫將她關進精神病院,並將女兒從她身邊搶走。她不停地找律師、朋友、法官、政府,想奪回自己對女兒的撫養權,但沒人能幫她。

絕望的她來到白宮前討要說法,依舊無果。就在這時,康妮發現在白宮門口抗議的托馬斯,這個自稱哲學家的流浪漢,宣稱政府說謊,並提倡為了世界和平,銷燬一切核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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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妮在他身邊坐下,過了幾個小時,他們就因非法在拉法耶特廣場露營,遭到警察的逮捕。從監獄裡出來後,托馬斯對她說:“既然我們都在尋求公平與正義,我們應當組成一個團隊。”康妮同意了。

“既然我沒有辦法幫自己的孩子,我只能幫世界上其他的孩子。”康妮說,“我得讓他們遠離災難。”

從此,康妮與托馬斯,以及隨後幾年加入的托馬斯的妻子艾倫,一起成了白宮門前的“和平守夜人”。

巡邏的警察不喜歡他們,遊客嘲笑他們,但並非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們。哥倫比亞特區唯一的國會代表諾頓女士,就被他們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打動了。

受“和平守夜人”的啟發,1993年,諾頓議員草擬了核裁軍和將核支出用於解決貧困問題的議案,並在哥倫比亞特區通過。議案被提交到了國會,這是康妮和她同伴們的聲音,第一次獲准進入美國的權力中心。

儘管,諾頓的核裁軍議案從來沒有在國會上獲得通過。

但諾頓並不悲觀,她認為在這30多年裡,康妮的呼籲已經在逐漸實現,包括美國逐步削減核武器的計劃,以及奧巴馬與伊朗就核問題達成的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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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抗議的人都知道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如果你不堅持,改變就永遠也不會發生。”諾頓說,“也許你不能促成一場行動,但你可以讓這個話題持續存在在公眾視野中。”

所以康妮堅持出現在白宮對面的人行道上——一個無法讓人忽視的地方。

2009年,托馬斯因肺部感染去世,他的妻子艾倫隨後也離開了守夜人陣地。2012年,康妮在騎自行車時被出租車撞倒,身體越發不如從前了。

她越來越依賴年輕志願者們的幫助,但每天從上午11點到晚上8點,她仍親自駐守在白色帳篷前。

在這些年輕志願者的心目中,康妮用自己的方式成為傳奇。

這個在白宮對面駐守了30多年的女人,與她的白色帳篷一起,成為了白宮景觀的一部分。導遊會把她當做一個景點介紹,教授會在講社會運動時以她為案例,老師帶著小學生來白宮參觀時,會告訴他們“抗議者有權利待在這裡,即使他們的存在會破壞周圍環境的莊嚴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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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康妮對面的建築裡,從來沒有一個真正有職權的人跨過街來,低頭問問她在要求什麼。

康妮目睹了5位美國總統的上任與離開——里根、布什、克林頓、小布什、奧巴馬。

奧巴馬連任後,康妮甚至給他寫了一封信。

但她說:“這些年來,沒有一個總統走過來。我在等待一個答覆。”

她等不到了。今年1月25日,她在附近一家收容所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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