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重慶言子兒(吳文) B

我們這盒磁帶,不專門講重慶的怪,說的是言子(兒),吹的是么字。重慶人愛說么,有時候也潑煩“么”,前沒得好久嘛,解放碑一家夜總會的門口——耶耶耶,有個老幾超得派,花襯衫,寬領帶,打滾(兒)倆(Lia)皮是個雜菜;手拿一個大哥大,嘍兕(Si)在說話:“好了嘛,好了嘛,不相信等一哈哈(兒)我喊我們副總經理跟你說嘛。”嘿!他就把手機關了,東盯一下,西鵲一眼(兒),盯倒了,盯到前面有個棒棒軍——嘿,說起這個棒棒軍,板眼(兒)硬(En)是深,全國都沒得,重慶的特徵咯。棒棒軍是一種下力的行業,鄉下的農民,撓一跟竹棒棒,木棒棒啊,跑到城頭來下力做事,找錢吃飯。棒棒,以前叫扁擔,最早叫力夫,當然,我們重慶電視臺拍的電視連續劇《山城棒棒軍》已經演得清楚,說得明白,我就不多解釋。

剛才,我說的那個老幾,他把棒棒盯到就在喊:“誒誒誒,棒棒,過來,喊你過來!”

嘿喲,棒棒跑得飛快,“誒誒誒!來了來來來來了!誒,老闆,要佬啥子東西嘛?”

“撒子都不拿。看到沒得,那對面,那裡,恩,恩,看到沒得嘛,那裡?”

“恩。”

“就是那點,有個公用電話,哈,你去給我打個電話。”

“啊,打電話呀,嘿嘿,誒老闆(兒),我沒打過喲。”

“沒打過麼學到打嘛,記到,電話號碼么二三么五么六(1231516),啊,電話通了,對方如果是個女的,你就問她是不是叫王一芬(兒),哈,如果她說她是王一芬(兒),你就說你是發條總公司的副總經理,啊,就說總經理——錢有用今天晚上加夜班,回來不到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你龜(兒)叫我扯謊啊。”

“少說廢話,快點(兒)去打哦。”

“誒,莫忙哦,莫忙哦,我問一下哈,誒,王一芬(兒)是哪一個誒?”

“王一芬(兒)是我婆娘!”

“那,那錢有用又是哪一個耶?”

“我就是錢有用!”

“哦哦哦,誒嘿,你,你硬(En)是在叫我扯謊,老闆(兒),你給好多錢給我耶?”

“拿一塊(兒)錢嘛。”

“一塊錢(兒)啊,嘿!要不得,要不得,平常搬東西呀,抬東西呀,下力脹笨的哈,體力勞動,力氣用了力氣還在。你這個,誒,扯謊日白的,屬於腦力勞動哦,嘿,腦力勞動管錢些得嘛。”

“哎你不要說楞個多了嘛,要好多嘛?”

“嘿嘿,也不要好多,只要五塊。”

“五塊啊,好嘛好嘛,拿起去嘛,誒,快點哈,快點哈。”

“誒,楞個楞個,我還是打了再來拿,打了再來拿。”

嘿嘿,棒棒,他就跑到對面去了,沒得好一哈(兒),又跑起轉來:“嘿嘿嘿,老闆(兒),打了打了,一共是二十二塊錢。”

“啥子哎?二十二塊呀,啷個二十二塊耶?”

“嘿嘿,誒,是楞個的,誒,前面三盤(兒)耶,沒有說得清楚,

第四盤(兒)才講醒豁,電話費耶,一盤(兒)是五角,四盤(兒)就是兩塊,手續費耶,一盤(兒)是五塊,四五就是二十塊,所以,

一共加起來,也就是二十二塊。”

“咦,給老子,敲棒棒敲到我面前來了哇,爬!”

“啊,不給呀?”

“不給,喊你爬!”

“真的不給呀?”

“是不給塞,爬,爬,爬爬爬!”

“爬埋,豆爬嘛,老子爬豆是了,我又爬到電話那個地方去打電話,我還記得到,電話號碼么二三么五么六,老子豆說你是在夜總會里頭‘么五么六’!”

老闆(兒)魂都嘿脫了,拿都拿不贏,啥子原因耶?害怕棒棒告狀,說他“么五么六”。

所以重慶人不喜歡這個么五么六,因為么五么六,有可能粑粑要烙糊。

所以一字很特別,么字嘿幽默,如果不分開,謹防要失格。我大表哥就失了一回(兒)格也。記得是大革文化命的時候(兒),我大表哥住到豐都縣一個山佧佧裡頭,他要到重慶來看病,沒出過門,找不到路。

我們就托熟人呢,給他帶了個口信,喊他到豐都城,在河邊碼頭坐“東方紅么零么”,船到重慶,攏了朝天門,就要問一號橋,我們呢就住到一號橋旁邊。嘿嘿,表哥,記清楚了哦,第二天就出發,來到豐都縣,在碼頭找了半天,沒有找到東方紅么零么,沒得法只有找人打聽。

“誒誒誒,同志,我問你,東方紅么零么個靠到哪該還(兒)呢?”“你認不到字啊,那不是么零么啊?”邊說邊在指。表哥一看,

“哎呀,不對喲,那是寫的東方紅一百零一耶,哪裡是啥子么零么哦?”

“嘿嘿,你有毛病麼啷個嘛?一豆是么,么豆是一塞。”

“哦,一豆是么哈,么豆是一嘎。”到了重慶,一起坡,表哥又在問

了,“誒誒誒,同志,請問你,么號橋啷個走誒?”

連問幾個,沒得哪個曉得,最後還是一個老大爺在說:“哎呀,重慶哪來的么號橋哦,只有個一號橋。”表哥總算找到了,但心頭也記到了:“恩,在重慶說一就要說成是么,么就要說成是一”。嘿嘿,吃中午飯的時候(兒),我們一家人都嘿熱情,又給他夾肉,又給他捻魚,大家都在說,“誒誒誒,老表,老表,多吃點菜喲”,

“表哥,多吃點菜喲。”

表哥一聽,又覺得奇怪:嘿,這重慶城恩是怪哈,明明是肉誒,要說成是菜。

第二天,表哥來到一家醫院看病,遇得倒,醫生是個北方人,說話又還嘿斯文:“你說,說呀,說呀?”

表哥把“說”聽成“梭”,身子往前面一送,一梭就梭到地下去坐起。醫生嘿得眼發町,以為表哥發急病,看了大半天,才輕輕在問:“你怎麼往地上坐啊?”

表哥一聽,腦殼在暈,“你在喊梭,梭,我敢不梭喲!”弄得醫生哭笑不得。只好換個本地的醫生來,安逸了,這個重慶的醫生以前是個勤雜工,當了操反派,剛剛奪了權,穿了幾天白大掛(兒),量了幾天高血壓,他把表哥一盯,“啷個老嘛,哪點(兒)不好嘛,展言子(兒)塞!”

這回(兒)表哥聽懂了哦,急急忙忙就在說:“醫生,我一杆痛,痛得遭不住哇,都痛了么年多了哦,恩是痛得喲,臉上哦,身上哦,菜都沒得了哇!”

勤雜工醫生一聽,整得二昏二昏,好不容易才弄清楚,一杆就是腰桿,人瘦了,肉沒得了。這下把勤雜工醫生也惹到起了也,嘴巴一張,言子(兒)一串:“耶,農豁皮,你娃冒皮皮打飛機跑到我面前來繞包唆?你娃汪裡汪膽,雷公豁閃,吃秤砣,屙秤桿(兒),吃缸礴(兒),屙瓦塊(兒),吃籃竹,屙蔑塊(兒),跑到我這個地方來踩左踩右的耶;誒,燈啦麻湯,吊(兒)活甩的,我說你娃哈起一砣,找不到工作,找到工作都要遭出脫,你一杆痛,一杆痛啷個嘛一杆痛,一杆痛埋去查豆是嘛。

“唰!唰!唰!唰唰!”,勤雜工醫生開了一張化驗單,誒誒誒,說到這個醫生寫字,一般的人都認不倒,當然一般人也寫不出來豆是了。勤雜工醫生寫的字耶,本來是兩個字——查尿。尿是一個屍體的屍,下面一個水字,但他寫字太潦草,表哥半天認不倒,看老嘿悶久,最後諳到逮猜:“哦,查——查屁呀?”

表哥心頭在想耶:“誒,怪了也怪了耶!誒,我們那個地方看病要說查這樣查這門都是查血呀,查大便哪,查小便哪,誒,從來不興查屁哦?誒,啷個重慶這個地方興查屁耶?恩,大概是他們這個醫院水平要高些哈,莫忙嘛,他都喊查,那我查豆是嘛。”

於是表哥就去找化驗室,要去拿瓶瓶(兒),找了半天沒找得到,就碰到一個醫生,“誒誒誒,誒,請問一下耶,醫生醫生,這個化驗室在哪點呢?”

“化驗室啊,化驗室麼就在注射室隔壁嘛。”

“誒誒,誒,那我問你也,注射室又在哪點呢?”

“注射室挨倒化驗室的。”

說的媽個半天等於不說。好不容易哦,表哥終於找到了,在化驗室那個窗子口口那個地方找了個瓶瓶(兒),就一下來到廁所裡頭,罟了大半天。天勒,大家都曉得,這個大便小便沒得,還可以估倒擠點(兒)出來喲!屁,這個東西不得是說想來就來得倒的喲。表哥,罟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擠了一個悶煙(兒)出來。嘿,表哥還是懂得到一些科學道理哦,曉得屁屬於氣體,容易揮發,所以連忙用瓶瓶接到過後就用手掌把瓶瓶(兒)的口口捂到,轉身一看,叮叮黨黨的跑到化驗室,“誒誒誒誒,醫生醫生,搞快點(兒)搞塊點(兒),快點(兒)幫我查一下。”護士,把瓶瓶(兒)接過來,往裡面一看,啥子都沒得,“嘿,你這個人還怪頭怪腦的也,查一下查一下,查啥子嘛,查屁呀!”“嘿嘿,對頭對頭,豆是查那個東西。”

“神經病!”

“啷個的耶,查都還沒查你豆曉得我是神經病了啊,誒?”

所以這個重慶的言子(兒)越嚼越有醞頭,越醞就越有味道哇,誒。你比如說兩個肩頭上面扛起的這一砣,普通話叫“頭”,北方人稱“腦袋”,意思很簡單,就是腦花(兒)裝在口袋頭,腦袋腦袋,不過那顯得有些杷稀奶呆的。所以他們以後就叫了一個詞,叫“腦袋瓜(兒)”,但不管冬瓜、南瓜,一煮就杷。重慶話,安逸喲:“腦殼”!一邊是腦,一邊是殼,兩個部件(兒)一組合,就成這一砣。

再有,人體後面,下垂部分,書名雅號叫“臀部”,一般人稱“屁股”,成都的人很拽,送了一個歪號叫“勾蹬子”,也也也,重慶人扦翻(兒)哦,貼的標籤(兒)是——“籮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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