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年,古希臘的普魯塔克問過一個有趣的問題:一艘能在海上航行幾百年的船,歸功於不間斷地維修和替換零部件,一塊塊腐爛的木板被新的換掉,直到所有零件完全更換一次,船上的任何東西都和初下水時不同了。此時,它是否還是原來的特修斯之船?
在《聲臨其境》之前,賈乃亮、俞灝明在我印象中,都是不幸的人。一個被摯愛的女人背叛,一個被意外火災毀了容,這個節目徹底顛覆了我對他們的既定印象。
今天我先來看看,賈乃亮這艘特修斯之船,再度現身人們視野中的模樣。
一顆夜明珠
作為神秘聲咖,賈乃亮給自己取名“一顆夜明珠”。在展示聲音之前,他就給了我一個驚喜。當主持人海濤介紹他時,說接下來輪到夜明珠上場了。
賈乃亮拿起話筒,認真地說:“海濤,我叫一顆夜明珠。”
之前那個開車時,被李小璐全程當空氣,蜷縮在婚姻中的賈乃亮,開始在意“自我”的意義了。當我們對話時,請你正視、確認“我”是我。
這是一種自信正向生成的範例,也許這種對細節的在意會被人調侃,譬如胡軍,一開始憋著笑說:“(是一顆)不是兩顆”。
隨著“一顆夜明珠”穩穩展現出實力,人們開始堅持他的堅持,尊重他的尊重。
當胡軍再次提到這個名字時,用了全稱,語氣中充滿了肯定與欣賞。
為了心儀的女人,他曾讓自己低到塵埃,也沒能開出花來。堂堂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英俊型男,硬生生變成搞怪奶爸。
不是“綵衣娛女”為甜馨唱《大王叫我來巡山》;就是動輒撒狗糧,花式表白老婆:“我這輩子做的最牛的事,就是讓李小璐三個字出現在我家戶口本。”
人心是口井,越想用無窮寵溺填滿,越是傷毀人的自尊。
妻子跟兄弟的狗血劇情,把他從愛情夢裡驚醒了。他安安靜靜選擇了離婚,一篇長文,滿滿的反求諸己,看得人心疼。
相對於別人對這個名字具體化、形象化的理解,他從痛苦中萃取出抽象化、象徵化的意義。
女兒甜馨,是他的掌上明珠。
曾經蒙塵的才華,曾囚困於匣的夢想,今天,要大展身手。
聲音的道具
在“經典之聲”環節為《延禧攻略》袁春旺配音時,他的心情是相當緊張、複雜的。
他戴了副眼鏡,後面的環節都沒有,顯然不是出於視力需要,說明眼鏡是讓自己和環境保持一定距離的道具。
旁人提醒他耳麥沒戴,他先是戴上,而後思忖片刻,果斷摘下眼鏡和耳麥。眾人驚訝,然而於他,這真實而正常。
第一次在人前展示自己的聲音天賦,一個卑微太久的人,即使一身才氣閃閃發光,如同最華麗的珠寶從頭垂到腳,也不會相信自己的美麗。
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隔絕評價,戴眼鏡和摘耳麥這兩個動作,都在完成這樣一個心理過程。
當他開口,屏幕上滿滿的:開口跪!賈乃亮太厲害了吧!大寫的驚歎號。
著名聲音藝術家任志宏先生說:他給這個人物加分了,賦予了原片當中所沒有表現出來的藝術效果,更賦予了新的、鮮活的人物形象。
這是一個至高的評價,他配得上。
我們所選擇的,總能從某個側面映照我們的心,在賈乃亮內心深處,曾有一個聲音,和袁春旺一樣痛苦到變形,渴望一滴蜜而不可得的深層體驗,冷暖互知。
爸爸的寶藏
第二段配音是《西遊記》,一人分飾三角的他,在悟空、八戒和沙僧之間,自如切換,遊刃有餘。
彈幕的好處在於,它跨越時空告訴你,那埋藏在故紙堆裡的秘密。知道甜馨最愛《西遊記》時,深深的感動淹沒驚訝。想盡辦法逗小棉襖開心的故事時間裡,深埋著父親的寶藏。
它日積月累,家本豐厚,就算主持人要求再配一段,《哪吒之魔童降世》也是信手拈來。
韓雪對他的評價,是高級。他的幾段配音,沒有絲毫取巧,聲音特點反差極大,從容出演,驚豔全場。
人,無法演繹自己尚未理解的情感,能夠用聲音構建如此之多的形象,因他內心自成天地。
不是不懂得醜惡,而是選擇了見識現實的醜惡後,不變得醜惡。
不可多得的細心,成就了他的聲音,成就了他。當新人團開玩笑,吵著讓“雪亮組合”配一對情侶時,看出韓雪有點害羞的他,一個玩笑把“戰火”引向潘斌龍、王耀慶:“還有龍王組合可以配愛情戲”,輕鬆為女生解圍。
別的組是師傅安慰徒弟,他會反過來。韓雪聽完別的選手後,略微擔心地問:“你那個好像挺長的……”他立刻安慰道:“也還好,不是很長,三分鐘。”
紳士,是骨子裡的氣質,是17世紀中葉脫胎於騎士的內在精神,是一種百折千回、不變初心的情懷,在他身上,我看到了。
對孩子、對他人發自內心的在意,全情投入的每一刻,為他積澱了豐厚的寶藏,等待閃亮的時刻。
高光時刻
看完“經典之聲”,和瘋狂刷屏的小夥伴一樣,我已經被深深折服了。沒想到,在“魔力之聲”環節,他還能玩出花樣來。
和實力派韓雪合作的《都挺好》,當著何冰、胡軍,這兩位倪大紅老師的師弟,他把蘇大強這個失智老人演繹得以假亂真,令倆人讚歎不已。
周濤誇他,“用聲音把一個人物立起來了”。上海戲劇學院劉婉玲教授點贊他:“對聲音、年齡、失憶老人的塑造,真的是很到位。”
問到他怎麼做到的?連續三天,夜夜夢見倪大紅跟他要手磨咖啡。凌晨兩點,突然抓住了一個音。
可見,天賦之外,不輸任何人的刻苦。
賈乃亮從傷痛裡站起來,親手換掉那些腐爛的木頭、撥下一顆顆生鏽的釘,讓自己在最低的低谷裡,進化成了“新我”的模樣。
最後一段,是《攀登者》裡的張譯,這又是一段聲音、情節難度雙高的片斷。
捨生忘死、愛恨雜陳、衝突反轉,是最難到達的境界。
這時刻,那曾經屬於他這艘特修斯之船的殘垣斷壁,穿過他所經風歷雨的歲月,把他帶到最難的角色中,自然地一如停靠岸邊。
曾在關係中一直被無視的他,坦言之前沒有膽量來到《聲臨其境》,如今,他用實力重新打造了自己的形象,自我矮化的過去一去不復返。
這是他的高光時刻,這是一艘曾被最愛的人損毀過的特修斯之船,在未知的精彩海域,再度揚帆起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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