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8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蘇軾一生交友眾多,“患難見真情”,許多朋友更是在他落魄時送來溫情無數,在其身處逆境之時給予最大的善意。這些困境中的希望也使他的作品增益不少,有著本真生活的人情味。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蘇軾的患難之友

蘇軾一生,有很多患難,也有很多患難之交。這裡面又分為兩類。第一類是蘇軾被貶期間的官員。

元豐三年(1080)二月,蘇軾來到他生命中第一個貶謫地黃州,任黃州團練副使。元豐三年(1080)八月,徐大受來任黃州知州。他與蘇軾一見如故,視之為親如手足的密友。

對於徐大受,蘇軾充滿了感激之情。他曾寫信給徐大受說:"始謫黃州,舉目無親。君猷一見,相待如骨肉。"(《與徐得之三首之一》)

的確,在黃州與蘇軾相處的三年中,徐大受絲毫不像一位對蘇軾負有監管之責的上司,倒像一位熱情待客的主人。徐大受來到黃州後,每年的重陽節都要在棲霞樓設下酒宴,邀請蘇軾共度佳節。

受他影響,時任黃州通判(相當於副知州)的孟震,對蘇軾也禮敬有加。蘇軾已把兩位上司視為不拘形跡的朋友,甚至毫無顧忌地與他們談笑風生。要知此時的蘇軾,正是處於徐、孟管轄下的一個犯官!三人間融洽的關係,正是兩位官員愛才、惜才的體現。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紹聖元年(1094),蘇軾被貶惠州。時年他已五十九歲,經萬里跋涉,來到南海邊的惠州。紹聖三年(1096)九月,方子容任惠州知州。方子容也是飽學之士,見到才華橫溢的蘇軾,自然有一種天然的親切。

紹聖四年(1097)四月十七日,方子容接到朝廷將蘇軾貶往海南昌化軍的誥命,他憂心忡忡地親自前往蘇軾家去通報。瓊州在海南島,必須乘船過海,在當時的交通條件下,危險重重。

方子容便講了一件奇事來安慰蘇軾,他說:"我的妻子沈氏一向在家供奉泗州大聖僧伽菩薩,非常虔誠,一天晚上,她忽然夢見菩薩前來告別,便問原由,菩薩說:'我將與蘇子瞻一起過海,七十二天之後,就有告命下來。'今天恰好是第七十二天了,看來此事早已前定,煩惱怨恨都無濟於事,還是隨遇而安的好。而且您很有福氣,過海的時候菩薩會保佑您。"

蘇軾聽後,自然知道是方子容在安慰自己,便坦然回答道:"沒有什麼事情不是早有定數,不一定非要夢兆才能知道。只是覺得,我算個什麼人物,還要麻煩高僧大德陪同,想來一定是前世有緣了。"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紹聖四年(1097)七月,蘇軾到達昌化軍(即儋州),暫時寄住在倫江驛館。新任軍使張中到任,於心不忍,便派人把驛館整修一番,讓蘇軾得以安居。

一年之後,朝廷下令將蘇軾一家逐出驛館,他們不得不在桄榔林中自建茅屋安身,張中又親自前來幫著挖泥運土,完全不顧自己身為當地長官的身份。過了一年,張中照顧蘇軾的事受到追究,被貶為雷州監司。蘇軾對張中戀戀不捨,作詩為他送行。張中也對蘇軾依依惜別。他四月就接到了調令,一直拖延到十一月才離開儋州。

臨行前,張中又一次到蘇軾家告別,主賓二人在燈光下相對而坐,直到天明。蘇軾再次寫詩送別,描繪眼前的情景說“懸知冬夜長,不恨晨光遲”,又勸告張中不要掛念自己“汝去莫相憐,我生本無依“,兩位萍水相逢的友人,從此隔海相望。

這一類患難之交,對蘇軾一生有特殊意義。蘇軾被貶官之後,就一定要跟當地的官府發生關係,他的境遇好壞在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這些官府的官員。可惜這些人最後都受到了牽連,因為他們跟蘇軾的關係好,就違背了朝廷的旨意。他們為這段友誼付出了沉重代價,卻保全了蘇軾的性命,保全了一位天才的文學理想。因此,不僅蘇軾要感激這些患難中伸出援手的官員們,我們整個文學史都該感激他們、記住他們。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蘇軾的莫逆之交

還有一種患難之交,不是官員,他們跟蘇軾之間沒有什麼政治瓜葛,只是情投意合,相交莫逆,最有代表性的便是陳慥。

蘇軾最初認識的是陳慥的父親陳公弼。蘇軾第一次做官,是在鳳翔府。而陳公弼則是鳳翔知府,他是一位清廉正派而又嚴厲的官員。與嚴謹自律的父親不同,陳慥"善騎射,好勇力",是公子游俠一類人物。他性情夸誕,嗜酒好劍,花錢如糞土,被父親視為浪子。

蘇軾當年與陳慥在山中相遇時,正是他與陳知府水火不相容的時候。但是兩個年輕人卻性情投合,一見如故。當時兩人就並肩攬轡,遊覽山水,談論起用兵之道與古今成敗,更感到異常投機,都以一世豪士推許彼此。

十幾年之後,蘇軾被貶黃州,路過麻城和齊亭時,沒想到當年的風流公子現在就隱居在這個地方。陳慥還等在岐亭以北約二十里處,親自乘馬來迎接。蘇軾跋涉了數十天,他鄉遇故知,真是喜出望外。他只是有點納悶,陳家累世簪纓,家庭極為富有,為什麼要跑到這個偏僻的山野過起隱居的生活呢?

蘇軾在陳家受到熱情款待,感到賓至如歸,一住五天。岐亭距黃州百里之遙,蘇軾謫居的四年中,陳慥曾七次來訪,蘇軾也有三次前往岐亭做客,每次相聚,往往盤桓十多天,總是遠送數十里。在《陳季常見過三首》其二中,蘇軾這樣寫道:

送君四十里,只使一帆風。

江邊千樹柳,落我酒杯中。

此行非遠別,此樂固無窮。

但願長如此,來往一生同。

相知相契的友誼,使蘇軾不再寂寞,他祈禱這種友誼能夠地久天長。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陳慥為人豪爽,又飽學禪理。無奈老婆柳氏是個出名的悍婦、妒婦,有時客人到家,柳氏的罵聲常不絕於耳,以至陳慥對她頗有幾分畏懼。

蘇軾在一首詩中同情地寫道:"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寄吳德仁兼簡陳季常》)

獅子吼本是佛家用語,意思是說佛祖在眾生面前講法無所畏懼,如獅子大吼。河東指今山西省,是陳慥夫人的籍貫。從此,陳慥老婆"河東獅吼"的綽號威名遠揚,一直流傳至今,成為所有個性強悍女性共同的雅號,蘇軾開玩笑、起綽號的本領堪稱天下第一。

其實,林語堂的判斷可能是對的,陳慥的家庭生活沒有什麼不睦之處,柳氏也許只是嗓門太大,東坡不過是藉此跟好朋友開開玩笑罷了(林語堂《蘇東坡傳》)。

誰知道一個玩笑,便釀成千秋“美名”。當然,根據很多專家考證說,柳氏的確有“悍”的一面。蘇軾在給陳慥的信裡面曾經這樣問過:你要納的妾進門了嗎?好像還沒吧?這至少看出兩點,第一,陳慥的確有畏妻之嫌;第二,蘇軾和陳家的關係非比尋常。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能跟朋友這麼開涮,可見關係極為親密。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蘇軾被貶惠州時,已接近花甲之年,身體狀況堪憂。陳慥聽聞此信,憂心如焚,立即遠寄書信,告知去惠州探望。陳糙確實是個非常有膽量的人。在當時蘇軾被貶惠州和儋州之時,朝廷下令將蘇軾、黃庭堅、秦觀等人的文字一概禁絕,不準流通,哪怕家中舊藏的也要毀掉。這其實是一次文字獄,牽連很廣。

陳糙在這樣的情況下,卻主持、刊刻了蘇軾的《蘇尚書詩集》。當時黃庭堅也在貶謫中,聽到這個消息,還專門寫了一封信到黃州索要這本書。這也說明蘇軾結交者,都是有膽有識、不畏權貴的人中豪傑。

蘇軾能得到這些人的厚愛,總的來說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蘇軾確有可愛之處,擁有巨大的人格魅力,讓人不得不傾心折服,尊敬有加;另一方面,這些人之所以能夠善待蘇軾,也是本於他們心中的善意。

所以說蘇軾是幸運的,一方面他有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光芒,任何一個接觸他的人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可愛、可親、可敬;另一方面,正是因為蘇軾身邊有這麼多善良、有德之人,他們是以是非曲直來判斷蘇軾,而不是依靠地位高低,這才使得蘇軾能在異常困難的條件下,獲得一個相對寬鬆的生存環境。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甚至可以說,雖然蘇軾仕途坎坷,三次被貶,黃州、惠州、儋州,一次比一次貶得慘烈,一次比一次貶得邊緣,一次比一次貶得絕望,每一次幾乎都要接近人生的終點,但他最終活著回到了中原。並且在三次貶謫期間,還寫出大量的詩詞文賦,其中不少作品還構成了他一生創作的高峰。何以如此?除了他本人的天才之外,良好的人際環境,特別是這種來之不易的關愛和善良,也使得蘇軾在困難的環境中,保持了一種樂觀的心態。

蘇軾少年時就邂逅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張方平、與他在性情方面很相近的範鎮、一心提攜他的歐陽修,還有後來那些對他多方照顧的地方官員。他的一生,都與貴人相伴。這些善良、高貴的人,始終陪伴他的成長。

這說明在北宋時代,雖然有黨爭,有政治上的不同見解,可能會發生貶謫這樣的壞事,對於一個人造成很大的傷害,但總的來講,在那個時代士大夫們還保存著氣節與風骨,他們能善意、公正、客觀、以詩書禮義的標準來看待和判斷一個人,這是時代的主流。正因如此,才能在不斷挫折中塑造出像蘇軾這樣的文化巨匠。這是我們今天真正值得思考的。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蘇軾的布衣之交

蘇軾一生,除了上文中的朋友,尚有許多的鄉野村夫、販夫走卒、僧道歌妓,這些朋友都算是蘇軾的布衣之交。他們當中,首先必須提到的,是蘇軾在貶謫落難之時所結交的朋友。一方面,蘇軾在這些人身上,得到了在落魄生活中最基礎的溫情,使得蘇軾在困難時不至於對人生喪失信心,也不至於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

另一方面,與下層民眾的交往,也讓蘇軾在失意時獲得一種來自本真生活的溫暖,從而使他的創作更加具有人情味。蘇軾的詼諧、打趣、親切、戲謔,都由此而來。同時,與百姓的交往也為蘇軾贏得了更加廣泛的人氣。

雪中送炭真君子

蘇軾的同鄉巢谷,是位奇俠般的人物,年輕時中過進士,但他不慕名利,專好行俠仗義。曾在黃州幫助蘇軾耕地建屋,悠遊林下,與蘇軾關係十分密切。

元祐年間,蘇軾、蘇轍如日中天,身居高位,巢谷不僅沒有彈冠相慶,求朋友舉薦,反而回到故鄉眉山,“浮沉裡中,未嘗一見”(蘇轍《欒城集·巢谷傳》)。當他得知蘇軾兄弟又遭不幸,遠謫嶺海,便以七十三歲的高齡,拖著瘦瘠多病的身體,毅然從四川赴嶺外。

四川與嶺南遠隔一千七百多公里,馬車往往需要輾轉數月,何況徒步?更何況蜀道艱難。巢谷歷盡千辛萬苦,先到了梅州,見到蘇轍。蘇轍大為感慨,說您不是今時之人,而是古人。他還要去海南,蘇轍勸阻,認為他年歲太大。巢谷執意要去,舟行到新會,當地的土賊偷走了他的行裝。後來聽說土賊在新州被抓獲,巢谷又連忙趕到新州,想追回僅有的一點盤纏。終因旅途勞頓,一病不起,客死他鄉。

蘇軾北歸途中聽到這一消息,悲傷不已,寫信告知眉山老家的楊濟甫,資助巢谷的兒子巢蒙遠來迎喪,並委託地方長官代為安排護送靈柩。一個古稀老翁,步行三千里,最終因此喪命,只是為了探望蘇軾,這就叫千里情牽。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蘇軾還有一位布衣好友,名叫錢世雄。蘇軾臨終時,身邊除了孩子、家人外,只有兩位朋友在場,一位是僧人維琳,一位就是錢世雄。蘇軾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對錢世雄說的。

錢世雄人微官小,與蘇軾僅僅是一般的同事關係,且只有短短的三個月。但是蘇軾被貶黃州後,錢世雄派人專程送信問候,此後兩人書信不絕。但當蘇軾被召還朝,升任要職後,錢世雄卻不見了蹤影。直到蘇軾再度被排擠出朝,到定州做官,錢世雄才再次出現。

此人和巢谷的做派倒頗有些相似,對朋友不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蘇軾富貴時,他們消失無蹤;落難時,卻又再度出現——這才是真正的君子。錢世雄對貶謫中的蘇軾諸多照顧,定州時他寄去太湖茶葉;被貶惠州時,又多次去信問候,寄去藥物讓蘇軾滋補身體。再貶儋州,已受牽累而被革去平江通判之職的錢世雄仍然書信不絕,還曾寄去丹藥。蘇軾在惠州時,給錢世雄的一封回信中,就說他是“高義凜然”(《答錢濟明三首》)。

建中靖國元年,蘇軾遇赦北歸。此時的政治局勢尚不明朗,蘇軾想在常州一帶找個安身之處,就請錢世雄幫助在常州租賃了一所房屋。身為一介平民的錢世雄經多方設法,在常州向一孫姓人家借到了一所房屋。

蘇軾在潤州、真州與故人盤桓了多日,身體不適,坐船前往常州。蘇軾在舟中的臥榻上,把完稿於海南的《易傳》、《書傳》和《論語說》三部書稿託付給錢世雄,請他好好保藏,暫不示人,三十年後再公開。說只有到那時,人們才能看懂其中深意。

錢世雄把蘇軾接到常州入住孫家的房屋,此後每天都來看望。蘇軾在病中強打精神,親自書寫舊作《江月》詩與《跋桂酒頌》贈給錢世雄。儘管錢世雄多方問醫訪藥,甚至弄來了“神藥”,蘇軾卻不肯服用,以至病情日趨嚴重,最終在錢世雄的陪伴下與世長辭。

錢世雄晚年自號冰華老人,楊時在《冰華先生文集序》中稱其以結交蘇軾而“取重於世,亦以是得罪於權要,廢之終身,卒以窮死”(《楊龜山先生集》卷25)。他與蘇軾的友情,讓他付出了終身不得重用的沉重代價,但他也因此得到時人的敬重,並將永遠得到熱愛蘇軾的後人的尊敬。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野老蒼顏一笑溫

蘇軾在黃州時,認識了住在長江對岸的王氏兄弟,後來又結識了潘丙、潘原、潘大臨、潘大觀等人。諸人雖讀書識字,但皆無功名,只是世居黃州的土著而已。有的是酒店老闆,有的是藥店老闆,有的只是一般的市井小民。

此後的幾年裡,蘇軾經常與他們交遊。有時蘇軾渡江遊覽武昌西山,遇到風雨,便留宿王家,王氏兄弟殺雞炊黍招待蘇軾,一住就是好幾天。有時蘇軾乘坐一葉扁舟,一直行至潘丙的小酒店門前,便進店去喝幾杯村釀。蘇軾曾有詩云:

東風未肯入東門,走馬還尋去歲村。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江城白酒三杯釅,野老蒼顏一笑溫。

已約年年為此會,故人不用賦招魂!

(《正月二十日與潘郭二生出郊尋春忽記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詩乃和前韻》)

這是蘇軾詩中的名篇,很難想到,這樣優美洞徹的詩句,是為一群市井之徒而作。蘇軾藉此詩告訴遠方的故人:我在這兒與朋友們相處得非常愉快,你們不用再設法讓我離開黃州重返朝廷了!正是與這些平民朋友的相處中,蘇軾得到了真正的自由與安寧。

蘇軾在儋州時,曾揹著一個大瓢在田間邊走邊唱,碰到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婆婆,對蘇軾說:“內翰昔日富貴,一場春夢。”由於蘇軾曾做過宮中的翰林學士,所以稱他為內翰。蘇軾深以為然,從此村子裡的人就叫那婆婆為春夢婆(事載《東坡先生年譜》)。

又有一天,蘇軾偶然進城,在集市上遇到一個進城賣柴的黎族山民。此人面目枯瘦,但精神抖擻,立即引起了蘇軾的注意。山民也注意到蘇軾身上的中原衣冠,在他眼中,簡直是奇裝異服,不禁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兩人便攀談起來。雖然語言不通,但山民又是嘆息,又是揮手,蘇軾彷彿聽懂了他的意思。山民好像是說蘇軾本是一位貴人,如今卻鳳落草窠不如雞了。臨別前,山民把賣柴換來的一塊木棉布贈送給蘇軾,說今年海風寒冷,讓他做件衣服御寒。蘇軾非常珍視山民的這份情誼,特地寫了一首詩來記載這次奇遇。這位不知名的黎族山民與蘇軾之間的動人故事,便永遠保存在了《和陶擬古九首》之九這首詩中。

蘇軾與朋友:患難見真情

元符三年(1100)六月,蘇軾遇赦北歸,離開他棲身三年的海南。動身之前,許多土著朋友前來餞行,大家紛紛拿出各種土產相贈,蘇軾一概不受。臨上船時,十幾位父老流著眼淚與蘇軾握手告別,他們說:“這次與內翰相別後,不知何時再得相見?”蘇軾心知此去再無重見之日,情難自抑,便寫詩留別海南的父老鄉親:

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

忽然跨海去,譬如事遠遊。

平生生死夢,三者無劣優。

知君不再見,欲去且少留!

(《別海南黎民表》)

蘇軾離開海南島回中原時,經過大庾嶺。我們知道,大庾嶺在中國的文化地理版圖上,是很重要的一個界限。如果一個官員被貶謫,出了大庾嶺往南,就相當於出了中國主流文化圈,也意味著政治生涯的徹底結束。如果能回到大庾嶺,就算撿了一條性命。

蘇軾迴歸的路上,在嶺上一家村店門口小憩。一位白髮老人見到蘇軾,問是何官?當得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蘇子瞻尚書”,便上前作揖說:“我聽說有人千方百計地陷害您,而今得以平安北歸,真是老天保佑善人啊!”蘇軾聽了感慨萬分,便寫了一首七絕贈給老人:

鶴骨霜髯心已灰,青松合抱手親栽。

問翁大庾嶺頭住,曾見南遷幾個回?

(《贈嶺上老人》)

這是蘇軾北歸途中的一個小小插曲,說明蘇軾確實名聲在外,天下人皆知,並且都以為此人為好人也,主動給他幫助與安慰。也許,這些普通百姓只是蘇軾生命中的過客,從根本上改變不了什麼,但他們給予的點滴溫情,卻讓蘇軾在最困難的環境中感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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