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0 固原師範、固原師專走出三“魯獎” 三位名家這樣說……

固原師範、固原師專走出三“魯獎” 三位名家這樣說……

馬金蓮獲魯迅文學獎,讓山城固原曾經的兩所學校——固原師範(後併入固原一中)、固原師專(現寧夏師範學院)受到關注。寧夏的三位魯迅文學獎獲得者,郭文斌、馬金蓮畢業於原固原師範,石舒清畢業於原固原師專。為什麼相對閉塞的山城大中專校園,能夠走出三位魯迅文學獎獲得者?校園,這個開啟青年文學夢想的地方,給了他們怎樣的文學啟迪和滋養?青澀年華里,他們怎樣與文學相遇相知?讓我們一起在聆聽中尋找答案。

固原师范、固原师专走出三“鲁奖” 三位名家这样说……

山城師專師範三“魯獎”郭文斌

固原师范、固原师专走出三“鲁奖” 三位名家这样说……

記得當年我和石舒清同時獲《六盤山》的一個散文評獎之後,我們兩位第二天清晨就到固原南河灘的一個照相館合影,去得太早了,門還沒有開,我們就在那等,一直等到他們上班。當時石舒清在海原教書,我在西吉教育局,那張照片很珍貴。我當時穿著一件藍色運動服,石舒清穿著一件小西裝,那種親就像見到了久違的故人一樣。

石舒清在寄照片的時候寫了一句話,他說,你的個子大,我的個子小,希望你能夠擔著我。我給他回了一封信,我說,你的個子小,但是心大,希望你能託著我。後來我們兩個也可以說是互相擔待互相幫扶吧。他是張賢亮先生之後的第二任(寧夏)作協主席,我又接他的班。可以說我們兩個內心是默契的,也是彼此懂對方的,我非常尊重他。

在學歷上,我是有自卑感的,為啥呢?石舒清上的是師專,是中教,而且懂兩種語言,因為他學的是英語,我讀的是師範,是小教。

我的師妹馬金蓮,記得我在《六盤山》當了編輯之後,她還在學校上學。我有一次參加學校的文學活動,當時固原師範有一個校刊,馬金蓮發在上面的一篇作品,我不記得名字了,但是那個氣場、氣息一下子就吸引了我。我到編輯部就給我的同事說,馬金蓮要好好關注,她有創作的天賦。

我到《黃河文學》之後,2005年我們搞首屆《黃河文學》簽約作家,主要是簽約銀川市的作家,但是我給編輯部建議,我們可以對一個人網開一面,那就是馬金蓮。我們跨市簽約,她是我們首屆簽約作家。

我記得在參加固原師範文學活動的時候,馬金蓮很內向,很羞澀,但是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注意她了。我感覺到固原師範和固原師專這兩個地方有一種魔力,所以有人說是這兩所學校成就了三個“魯獎”的獲得者。

這兩所學校跟我們的緣分可能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在我的記憶中考學就是考固原師範,至少在將臺中學,我們所有考上的同學都上了固原師範。沒有考上固原師範的同學才上高中,考大學。當年的那種封閉對我們是侷限,也是好處。當時固原師範是四年制,我就讀的那四年是固原師範學風很好的四年。那四年可以說整個人是一個空瓶子,我們拼命地往進灌知識。當時我有一個感覺,生命在那個時候被六邊形地打開,什麼都想學,知識就像海洋一樣,自己就像一條魚浸泡在裡面。可以說那個時候是一種高考生活的狀態,又比高中的生活放鬆,我們可以在自己的興趣範圍內去學習。

在固原師範第三年的時候,我在《固原報》發了一篇短稿子。任何時候我都講,是那篇短稿子點燃了我的文學夢。因為有稿費,有鉛字的那種喜悅。

4塊錢的稿費對當時的我來說感覺很有經濟上的收穫感和心理上的滿足感,特別是發表帶給我的那種成就感和放大性表達帶給我的喜悅感,不言而喻。鉛字所帶來的心理上的滿足,讓一個人不自覺地立下了志向,要把這種滿足感繼續下去。這可能就是一個作家最初被啟迪的心理狀態吧。

固原師範和固原師專走出來的我們三位,比較幸運獲得了魯迅文學獎,但是西海固作家群,包括寧夏文學群一大半人都是從這兩所學校走出來的。寧夏大學的詩歌、評論比較厲害,但是在小說、散文的創作方面,固原師範和固原師專確實比較集中,而且規模化,同時氣場、氣氛也比較好。當然我覺著這個團隊的形成跟西海固有一份公開的刊物《六盤山》有關係,跟《固原報》副刊的氣場也有關係。

我在固原師範受到的文學訓練不多,主要就是那種氣氛對我的影響。特別是《固原報》對我的點燃。我在固原師範四年,致力於把每門功課考過85分,因為當時學校規定每門功課過85分才可以評“三好學生”,而只有獲得三年“三好學生”才能保送上寧大,我那時候的理想就是上寧大,所以在固原師範讀的文學書不多。

現在看來,固原師範對我的意義更多的體現為那一次點燃,大量的閱讀文學書是在固原師範畢業到將臺中學教書和後來上教育學院這一時期。在固原師範之前的這些日子裡我基本上沒有受到教科書式的文學啟蒙,自己保持著一種原始的創作狀態,這個我在好多創作談裡都談到了。所以我要感謝固原師範,是它給了我一個機緣,讓我和《固原報》能夠碰撞,把我潛藏的天賦調動起來,點燃了我的文學夢。

我感覺馬金蓮在固原師範受到的文學訓練要比我突出,因為當時我感覺她已經致力於文學創作了,而寫作對當時的我只不過是諸多興趣裡面的一部分,那時候的目的只是上寧大。

記得我給固原報社送稿子的時候,固原報社還在固原西北角的一個院子裡,是平房。緣分很奇妙,我後來調到固原文聯工作的時候,正好是那個院子,所以命運緣分真的是不可思議。我是八五年給那個小院子送的稿子,九三年我調到固原文聯,又在那個院子裡上班。後來市委政府決定把那個院子給供銷社,我們才搬到了市委大院。對那一塊土地我特別的懷念。

記得當時從固原師範走固原報社有十來分鐘就到了,往去送稿子的時候很忐忑,沒想到過了幾天就收到了一個信封,裡面有樣報,還有4塊錢的稿費,是郵局送來的。那麼一段路程,郵局送來的感覺非常美好。就是那種美好的感覺點燃了一個學子的作家夢。(根據郭文斌錄音整理)

難忘的師範生活馬金蓮

固原师范、固原师专走出三“鲁奖” 三位名家这样说……

學生時代的馬金蓮。

1999年的秋天,父親帶著我到固原民族師範報到。那是我頭一次到固原,從鄉村世界一下子來到一座城市,感覺哪裡都新奇,看什麼都新鮮。在學校報到註冊後把我送進宿舍,父親帶我到街頭買了點必須的日用品,然後他就匆匆坐班車回去了。路途遙遠,本來說好爺倆要去照相館拍個照留念的打算也沒顧得上兌現。

送走父親,眼前的日子一下子空曠起來。性格內向的我,很難馬上和同宿舍的姐妹們熟絡,所以落落寡合地坐著發呆,一週時間都是這樣過來的,尤其過慣了從前緊張學習的日子,一下子清閒下來感覺難受。我們的學制是四年,也就是說我們要在這裡度過四年的時間。拿什麼打發時間?以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度過人生中最珍貴的青春年華?我覺得迷茫。

我開始走動,視線抬高、放遠,從宿舍和教室,到整個校園,試著打量和熟悉我們的學校。學校除了普通班,還有特長班,民族班。普通班是初中畢業後考進來的,特長班分體育、美術和音樂班。體育班的健兒們不時在操場上打球,美術班的同學常常在某一叢花樹下畫素描,最神氣的是音樂班的同學,一個個身材挺拔,尤其女同學更是面容姣好,頭髮挽起在腦後,穿著練功服,帶著出塵脫俗的氣質從眼前飄過……相比之下,我們普通班的孩子就凡俗得多了。班裡同學在嘰嘰喳喳地議論,正常課業之外參加什麼好呢,有記者團,有藝術團,據上一屆的預科生的經驗,這些社團是要參加一兩個的,要鍛鍊自己的能力,在師範學校你沒有某一方面或者多方面的能力,那是吃不開的。我繼續在內心的迷茫中掙扎,不知道該選擇什麼,因為實在想不到自己最喜歡的是什麼。

不經意中看到教學樓門口豎立的一塊黑木板,上頭用粉筆寫著春花文學社徵文啟事信息。啟事說稿件投到指定信箱。我偷偷看了看,那個信箱掛在牆上,不注意看,還真的不容易發現。這天晚上我在床上打開了一個本子,心裡有一點朦朧的想法,就在紙上信手寫,不知不覺寫完了一個故事。然後找了稿紙進行謄寫,最後工工整整寫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級,乘著沒人注意偷偷放進了那個信箱。說實話我對結果並沒有抱多少期待,以前很少寫過文學類作品,只是作文寫得還算不錯罷了。之所以投這麼一個稿,目的是不明朗的,好像只是覺得這件事還能在百無聊賴中試一試吧。以後走過那個信箱的時候,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經往裡頭塞過幾張摺疊起來的稿紙。

忽然有那麼一天,那個小黑板又出現了,上頭寫著徵文比賽的結果,和頒獎活動的地點和時間。赫然有我的名字,《夙願》,一等獎。而這次比賽,一等獎只有1名。那一刻有心跳的感覺,覺得是一種意外的喜悅擊中了心。晚自習時間夾著筆記本去階梯教室參加活動,帶著忐忑,懷著未知的期待,第一次走進了和文學有關的活動場所。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作家,好幾位固原本土的大家,還有刊物《六盤山》的編輯。聆聽了他們的集體講座。然後是頒獎。認識了春花文學社的指導老師馬正虎。之後的日子,毅然決然地給自己定了一個方向,就是看書,寫作,課餘時間恨不能全部泡在閱覽室,看到高興處觸發了心裡的某根弦,就在本子上寫,龍飛鳳舞地寫完,再整理,整理出來投給春花。

春花文學社的活動辦得比較頻繁,隔三差五能有一次,座談,交流,改稿,出刊後互相點評……都是馬正虎老師在操持,有時請來朱世忠、何詠、胡西山、鄒慧平等老師給予指導,更有馬應霞、張強等老師在背後默默做我們的編輯。馬老師最喜歡給我們推薦本土作家,正是那時候我知道了石舒清,馬老師解讀了他的《清水裡的刀子》後,我就去閱覽室找,凡是他發過的作品我都一字不漏地看,後來發現過刊閱覽室裡那些訂成厚厚一沓的過期期刊中也有他的作品,就借上抱回宿舍看。那時候看書真是如痴如醉,完全地忘卻了時光的流逝,和畢業後可能不分配工作的煩惱,我像生活在一個真空的環境裡,除了平時的課業,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閱讀,週末為了調劑純文學閱讀的疲勞,到校外書店租來武俠小說看,初中囫圇吞棗看過一些,這時候算是紮紮實實過足了武俠癮,從古龍到金庸到梁羽生到臥龍生……

馬老師除了讓我們大量在校刊發表作品,還鼓勵我們往外頭一些中學生刊物投稿,當時好幾個同學就在《三角洲》發表過作品,我還發過一個小輯,是有稿酬的,拿到十幾塊錢,覺得倍受安慰,文字竟然能換來錢,真是不可思議的事。寫作的勁頭更大了。同時我的同學王佐紅也開始寫作,並且成績不錯,他當上了主持記者團活動的書記,還幫助辦理文學社的事宜,他能力遠比我強,所以很多活動都是我在默默參加,而他是發起者和組織者。

有一次我和王佐紅商量去《六盤山》編輯部一趟,見見編輯。說去就真的去了,那時候編輯部在(固原)地委院內。我害羞,膽小,進了地委的大門就嚇得縮手縮腳,多虧王佐紅自如,他帶我來到文聯,找到了編輯部。接待我們的是李方老師。王佐紅和李方老師寒暄,還像紳士一樣握了握手。我縮在後面只是傻笑。中間我把手裡的稿子交給李老師。李老師翻了翻,笑了,說馬金蓮啊,別人都是從詩歌入手,你倒是反了過來啊,直接從小說入手?說得我又羞愧,又忐忑。不過他很和藹,讓我回去再抄一遍,抄在方格稿紙上投過來。後來我的投稿還真的發出來了,就是《昔年的隱者》,題目是李老師改的。

然而,好日子是有盡頭的,三四年級時候滿校園都在議論我們這些師範生一畢業就意味著失業的事,大家情緒都不好,可能正是因為這樣的影響,談戀愛的都不多,大家成天為未來擔憂著。我也開始憂心,有同學選擇上大學,我知道自己家裡的條件,我不可能再上大學的,後面妹妹們也需要念書,我只有畢業後回家一條路可走。感覺還沒走上社會,就已經被命運逼到了一種逼仄的境地,我忽然有種豁出去的念頭,反正愁也是過一日,不愁更是過一日,還不如把剩下的日子快快樂樂地度過,乘著校園時光還在,多讀點書多寫點東西,可能是我目前唯一能做到的。於是我像傻瓜一樣,繼續埋頭於文學書籍,寫啊,看啊,僅師範時候日記本寫了四大本,手稿寫了厚厚一摞。

2003年我們離開了學校。最後一次活動上,看到馬老師培養起來的校園小作家馬生智、馮玉意、買玉芳等學弟學妹,已經接手並能很老練地操持文學社的事情,我覺得欣慰,又羨慕他們,多想留在校園裡繼續我的文學夢啊。可是現實不允許,我揹著鋪蓋捲回到了老家,果然開始了漫長的待業之路。之後不久師範就合併到了固原一中,後來牌子摘掉了,這個學校不存在了,但是它留給我的記憶,尤其文學方面的記憶,一直新鮮而難忘。

往事歷歷——小記在固原師專的日子石舒清

固原师范、固原师专走出三“鲁奖” 三位名家这样说……

石舒清(右三)和同學在校門口合影。

1987年,我考上了固原師專英語系。此前我已投了一篇小說給《六盤山》,陳彭生兄來信說不錯,讓我再改改。

小說最終沒能採用,但我的文學興趣已勢不可擋,我到中文系去申說我想調系,想到中文系。這事情也沒弄成。

我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對英語沒多少興趣,有時間就偷偷寫小說,搞得班裡都知道我在寫小說了。雖然八字還沒一撇,班裡一個喜歡寫作的女生愛屋及烏,對我也有些意思了。

其時固原的文學氛圍極好,有幾個在全區很有影響的作家,師專的校長丁文慶先生是詩人,副校長慕嶽先生是評論家,學校的圖書館有三十多萬冊書,閱覽室裡訂有許多文學刊物。當時我最關注的刊物是《六盤山》,最嚮往的是《朔方》,如《人民文學》《十月》等,均不在眼裡。一次閱讀時還看到一本叫《新疆回族文學》的刊物,心思異樣,偷偷記下了這名字。

學校有一幫喜歡文學的人,還辦了一份油印刊物《山城》,我想著要在《山城》上露一手才好,《山城》的主編長得像馬鴻逵,我到他跟前就像個給他牽馬的。

校團委書記是鍾正平老師,賈平凹在他的一本散文集裡還提及鍾老師,鍾老師以團委名義,在全校搞了一次文學徵文,我獲了個二等獎。一發而不可收,半夜裡我都躲在教室裡寫東西了,什麼都寫,連詩也敢寫。

先是《固原報》的張強兄在副刊上發我的東西,發的是花兒,“一股子清水打山上流啊,流到半山腰停了;一打聽尕花花沒有在,心乏者走不動了”——就這樣的東西。我大概三天就能投一篇稿子給張強兄。從學校的巷子裡出去,就是汽車站,汽車站有賣報紙的,我天天去買《固原報》,看上面有沒有我的東西。哪裡有啊,《固原報》又不是我的,而且當時《固原報》也還不是日報。

大一下學期,《六盤山》發了我一篇小說,自然是激動壞了,盤算來盤算去,就終於買了一盒什麼煙去文聯見責編陳彭生兄,陳兄正在文聯門外打檯球,我站在旁邊老半天不知如何介紹自己。不久收到稿費,100元,當時我們一月的伙食費好像是26元。可算是一筆大錢了。我並沒有炫耀,但還是不慎讓人借去了,臨到快畢業才還我。

跑得最多的地方,一個是汽車站,一個是門房,看門房那裡有無自己的來信,真是奇了怪了,那時候覺得天天都會有自己的作品發表似的。一天扒在門房的窗子上看,看到一個長信封,好像看錯了似的,我看見那信封上寫著我的名字,心胡亂跳著(我得心臟病可能和這些事情有關),不知道怎麼拿到這信封的。拿到後面的大操場裡,蹲在一棵杏樹下面看了個美。《新疆回族文學》發表我的小說了。

雖然是英語系,但還有《大學語文》,教我們《大學語文》的老師叫牛中奇,他上課很自由,很少在講臺上,常常是我們圍成一圈聽他給我們講,與其說講,不如說扯磨。一次他很有激情地給我們講到莫言,講到莫言的《紅蝗》。那時候還不到九十年代,莫言還不很出名啊。而且莫言的文章也不在課本上啊。回頭來看,牛老師的眼光是不能不佩服的。

一直覺得我好像是中文系安插在英語系的一個臥底,我的心總是向著中文系的,其實我受惠於英語系不少,英語系系主任張安國先生自己就寫小說,我大一的班主任關曉琴老師說我思路獨特,與眾不同,這給了我的虛榮心多大的滿足啊。我大二的班主任周玉忠先生給我們講精讀,實際上講的就是各國名篇佳作,所以後來當有人講我讀英語系有勝於中文系時,我好像回過味兒來了。中文系裡可是沒有精讀課的。而且我的精讀課老師周玉忠先生,後來成了寧大外語學院院長,他講授的精讀課可想而知。

歲月倥傯,三十年一晃而過。回眸凝望,我慶幸我上了固原師專,上了固原師專的英語系,慶幸同時,感念無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