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蘇秀:我和慎之

蘇秀:我和慎之

2014年蘇秀老師八十八米壽和趙慎之老師合影


翻譯片組來了“花木蘭”


  那是1951年初春,翻譯片組正在那個由車棚改造的會議室裡召開全組大會,說全組也不過60多個人。另外,說會議室也不準確,因為那不但是會議室,也是審片間排練間和演員休息室。反正除了三樓陽臺上的錄音棚,翻譯片組一共也就這麼一畝三分地。這時組長陳敘一領進來一位穿棉軍衣戴軍帽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女同志,介紹說:“這是從部隊文工團轉業調來我們演員組的趙慎之同志。”趙慎之含笑舉手,行了一個180度的軍禮。哇,好一個現代“花木蘭”!


  會後我問她:“你結婚了嗎?”她笑道:“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不過,那時我們確實很年輕。她實足年齡不滿26歲,我尚不滿25歲。無怪在長影慶祝建立翻譯片組60週年的時候,長影譯製片創始人袁乃臣打來長途問好。他問我:“你今年多大了?”我說我已經82了。他慨嘆道:“你都82了。當年我到上海的時候,你和趙慎之還都是小姑娘。”眨眼間,一個甲子過去了。真的如白駒過隙呀。


  回想慎之當年,何等英姿颯爽!何等青春靚麗!  


兩人聲音相似戲路相近


  我們倆的聲音很像,如果是群眾角色,日子久了,連我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她還是我。因此,當魔笛公司在上海大劇院做上譯廠《輝煌年代》的時候,製片人姜江還特意設計了一檔節目。她剪了一組配音片斷,讓觀眾去猜,哪個是她配音,哪個是我。引起觀眾極大興趣,全場笑聲、喊聲一片。玩得好不開心。


  其實,我們倆還是有差別的。她的聲音清脆、明亮。更適合配活潑、俏皮的年輕姑娘。我則穩重、堅定,更適合配成熟女人甚或女強人。如在東德影片《不可戰勝的人們》中,我配工人妻子修茨太太,一個支持工人罷工的積極分子,她配我的大女兒。在前蘇聯輕喜劇影片《百貨商店的秘密》中,我配一個強勢的商店女經理,無論是對手下,還是對協作單位的領導都說一不二。她配一個美女售貨員。一個年輕的警察,為了追求她,每天到她服務的瓷器部,買一件瓷器。家裡也快成瓷器店了。當然,有的角色,我們倆都可以,如《廣島之戀》的女主角。我們演員組有個習慣,在導演的角色名單公佈之前,我們會公開議論,誰配哪個人物合適。那時邱嶽峰剛和李梓配了《白夜》,他跟我說:“這回大概輪到你和畢克了。”我也很想配這個角色。結果,導演沒有選擇我和畢克,而是用了趙慎之和於鼎。趙慎之在接到這部影片的配音任務時,熱情地邀請我幫她排戲。在我們是競爭對手的情況下,她仍然堅信我會真心幫她,這種信任使我倍受感動。我也十分珍惜。


  為受苦受難的悲情人物配音,是她的強項。《望鄉》的阿崎婆無疑是她晚年的一部傑作。


她是我的嗲妹妹


  慎之年長我一歲。但是從來都我是姐姐,她是妹妹。她會在我面前撒嬌、耍賴,有時還像個小妹妹一樣跟在我後面。


  她是個超級路盲。我們一塊到北京去玩,住在我同學家。我生怕她跟我走散,就像對幼兒園小朋友那樣,在她口袋裡裝了我同學家的地址和電話。幸虧沒有走丟過。


  她每碰到一個吃不準字音的字,就打電話來問我。有時我也吃不準。就說她:“你自己幹嗎不查字典?”她說:“我要自己查了字典,怎麼顯得你能啊。”她沒念過多少書,但是一輩子沒念過白字。她說:“就因為我不恥下問。”


  2014年4月,北京國家大劇院作一臺譯製片的《輝煌年代》。請我們到北京去。我不巧在二月份摔傷了腰,就不想去了。可慎之說,你不去我也不去。我說:“我不去你也不去,不是給人家撂挑子嗎?”她耍賴道:“反正你不去,我也不去。”製片人姜江瞭解情況後,特別提出讓我女兒陪我去,總算圓滿解決了。


  大家千萬不要以為她樣樣都不行。她織毛衣、做針線都是一把好手。她織毛衣不量尺寸,只朝你身上看一眼,織出來的衣服保管合身。我兒女小的時候沒少穿過她織的毛衣、做的布鞋。所以,直到現在,他們仍和她親如家人。有一次,她來我家,一進門就叫著我女兒的小名說:“我餓了,有什麼吃的?”我女兒說,有菜包、肉包……她說,這我都不愛吃。我女兒說,“還有玉米麵的豆沙包。”她總算認可了,“好吧,就吃這個。”


  對我的點滴成就,她都表現得興高采烈,撒嬌道:“你要請我吃頓飯。”


  2014年12月26日清晨,她起來刷牙,忽感身體不適,昏了過去。就這樣沒留下一句話,轉身離去了。


  如今,再也沒人跟我撒嬌了。


  我多麼想請你吃頓飯,可我到哪裡去找你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