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村李支書的兒子小中結婚，方圓百里來捧場的人很多，多少有點官職氣派就是不一樣。“人往高處火，水往低處流。”人家是村支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得求人家幫忙。就這樣，連沾不上一點親戚邊的人也趕來喝喜酒，套套近乎，聯絡一下感情。
廚房裡飄出陣陣肉香。小中的二姨夫在廚房裡掌大勺，小中的二姨則穿一件漂亮的旗袍在院子裡與女客們拉家常。
“胡鄉長來啦！”有人喊了一聲。
“胡鄉長，大老遠的來給我捧場，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呀。”李支書激動地說。
“哪裡，哪裡，中侄的大喜日子，我哪能不來呢。”胡鄉長客氣地說。
李支書緊走兩步給胡鄉長遞了一支菸，擁著胡鄉長走到正堂屋。
“姐夫家真是高門旺族，連鄉長也大老遠的趕來捧場。”小中的二姨非常羨慕地說。廚房裡小中的二姨夫用菜刀往菜板子上一剁：“鳥的胡鄉長，還不是靠喝群眾的血肥了自己。”
朱小矮子不知羞，掂著破碗滿村走。
朱小矮子不要臉，掂著破碗來要飯。
一群小孩跟在一個侏儒後面，長一聲短一聲地呼喊著，前呼後應地擁進大院，大院裡頓時熱鬧起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也讓大人們感到無比高興。
“朱小矮子，進來進來。”小中的二姨夫站在廚房門口喊來朱小矮子。朱小矮子趕緊走進廚房，一群小孩也跑進廚房。“出去、出去。這兒哪是小孩子瞎咋呼的地方。”小中的二姨夫拿起掃把趕小孩子出門，隨後他從鍋裡夾出一塊煮熟的豬頭肉遞給朱小矮子，朱小矮子燦燦地笑著接過咬了一口，嘴角立馬油冒冒的。
朱小矮子是本地人，父母早逝，從小就跟外婆一起生活，外婆去逝後，他便徹徹底底地成了孤兒。由於小時候缺乏營養，身體瘦小，也沒有進過學堂。長大以後，他就幫鄉親們乾點小活，討口飯吃。朱小矮子長得雖矮雖醜，但心地善良，生來與世無爭。在村裡，誰家若有喜事喪事總少不了他。對這樣的苦命兒誰家也不稀罕那點飯菜，哪家要有喪事，打掃靈堂的活兒總叫朱小矮子來幹，幹完活吃頓飽飯了事，從不要工錢。鄉親們也都同情朱小矮子，誰欺負朱小矮子等於欺負自己，鄉親們不答應。
院子裡歡聲笑語，胡鄉長在堂屋裡看得清清楚楚。胡鄉長暗自納悶，我這個堂堂的一鄉之長來了，卻比不上一個侏儒那般受歡迎。胡鄉長不悅地走到院子裡。
小中看到胡鄉長上衣口袋裡露出鼓脹脹的百元鈔票，趕緊拍起馬屁：“朱小矮子，快給胡叔磕頭，胡叔給你錢哩！”
朱小矮子扭臉瞅瞅小中，又扭臉瞅瞅胡鄉長。太陽正午，刺得朱小矮子有點睜不開眼，便用右手遮住眼眉上看，引得滿院子客人鬨堂大笑。
“朱小矮子，快給胡叔磕頭呀！”小中催促道。
“我又不認識他，他又不是我爹，叫我給他磕頭，我還想叫他給我磕頭呢？”朱小矮子嘟嘟嚕嚕地說完，院子裡的客人更是開懷大笑起來，胡鄉長的臉上頓時變得像豬肝一樣烏黑。
“他媽的，矮驢，你敢罵胡叔。”
小中邊罵著粗話邊衝上去，一拳打在朱小矮子的胸口上，朱小矮子後退幾步，一下子碰到豬槽上，頭上立即起了個大疙瘩。朱小矮子殺豬般的哭嚎。一群小孩見朱小矮子哭也都跟著哭了起來，院子裡頓時哭聲一片，歡樂氣氛消失了，人們臉上都帶著不悅。
“鳥的胡鄉長，拽什麼大蛋，這些年他給村民謀了啥福利？”小中的二姨夫在廚房裡用菜刀在菜板子上剁得啪啪響。
“別的地方都在開發，鄉鎮企業、私營企業都紅火地搞起來啦！咱鄉還死氣沉沉的，鄉村公路還這麼爛，這日子沒法過嘍。”一位村民也不滿地說道。
酒席上，胡鄉長自然是座上賓，村幹部和地方上有點頭臉的人圍了一大桌，都爭著給胡鄉長敬酒，胡鄉長則是來酒不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支書也掂著酒壺走進堂屋。
“胡鄉長來喝喜酒，是抬舉我，我給胡鄉長敬三杯。”李支書說著把胡鄉長的杯子斟滿酒，雙手恭恭敬敬地遞到胡鄉長手裡，“胡鄉長，想開點，別和那個小人一般見識。”
直到日頭快落西山時，胡鄉長才開車子要走，李支書拉著胡鄉長執意挽留：“胡鄉長，天快黑下來了，你就住下，明天再走。”胡鄉長嘴裡打著酒嗝：“我要走，誰也不準攔我。”李支書挽留不住，只好讓胡鄉長上路。李支書心裡明白，胡鄉長有股倔脾氣。
胡鄉長開著車，剛開始還算穩當。中午喝的是好酒，好酒有後勁，況且喝的又是悶酒。車越開越搖擺，胡鄉長兩眼昏花起來，雙腿也慢慢地不聽使喚了。胡鄉長開著車到了一拐彎處就把持不住了，車子一歪，一頭裁下路溝裡。
朱小矮子在中午捱了小中一拳，頭上又碰個大疙瘩，心裡窩火，中午也喝了幾杯酒，天快黑的時候，他迷迷糊糊地往家走。路邊的溝裡歪著一輛車，車裡也歪躺著一個人，他便壯著膽子使勁地把歪躺的人扶正，一看是胡鄉長。
“胡鄉長，你醒醒。”朱小矮子喊著。
胡鄉長沒動靜。
這時天已經黑下來了，四周黑乎乎的。朱小矮子要背胡鄉長卻怎麼也背不動。
“胡鄉長，對不起，中午是我的錯，我不該氣你的。”朱小矮子說著說著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正在朱小矮子急得團團轉的時候，遠處有臺手扶拖拉機“突突”地開了過來，朱小矮子趕緊跑上前去打招呼：“胡鄉長喝醉酒出車禍了，傷的很嚴重，快送他到醫院吧，求求你啦……”
司機探探胡鄉長的鼻孔，還有氣。便和朱小矮子一起把胡鄉長抬上手扶拖拉機上急匆匆地朝鄉衛生院駛去……
編後語：《朱小矮子》這篇小小說是應傳鋒在雜誌上已經發表的又一篇力作。作者筆下的朱小矮子是一個帶殘疾的苦命孩子。故事情節也是農村司空見慣的事情，但作者卻把情感傾注在一個苦命孩子的身上，展現了人性的美，再現了農村的風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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