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7 筒子樓裡的青春

丁丁那時還住在筒子樓。

那是我們27歲所在的北京。

丁丁是我的好友。

丁丁很長時間都有著黑眼圈,她每次都要向我控訴她樓下的鄰居。

丁丁是夜班編輯,每天應該是下午才起床。但是兩個月以來,丁丁早上就醒了。然後再也無法入睡。

因為樓下有了一隻公雞。

筒子樓就是那種房子:一層樓一條走廊,走廊上開了無數的門,就住著無數家人。

筒子樓裡的青春

丁丁在三樓,一樓正對的那間住著一對老夫妻。老夫妻像所有的一樓住戶一樣,把窗外的那塊地方圈起來,做為自家的院子。

他們在院子裡除了種上花花草草之外,現在又用石棉瓦和碎磚搭了一個雞棚。公雞就在裡面。

丁丁邀我去她那裡幫她想辦法。在她那兒住了一晚後,我明白了丁丁的苦惱。

丁丁說,那真是隻兇惡的公雞,每天五點過就開始叫,然後每隔一個小時就叫一次,一直到十點鐘都不肯罷休。他們幹什麼不好,偏偏要養一隻公雞?

筒子樓裡的青春

我給她出主意,說,你或者可以找老兩口談一談,比如不養,實在要養就是隻母雞也好一點。丁丁說,不行,他們已經很兇地回絕了,說二樓的都沒說什麼,你住在三樓有什麼關係。其實二樓也受害,只不過一早就去上班了,所以受的害沒有我大。我又說,好像有規定是不準在城裡養雞的,你或者可以找找相關部門。丁丁說,可我們這是單位院子,沒人能管這事。

唉,如果那隻雞不叫也沒什麼太大關係,比如騸雞就不叫。丁丁眼睛一亮,對,把它騸了。隨即她的眼光又暗了下去,這個技術難度太高了。

一籌莫展之際,丁丁眼神忽然變得堅定起來,說,殺了它,最多我賠他們的錢。

我覺得這不是個好辦法,因為我的性格一向軟弱退讓,但丁丁不是,她是一個能迎著挑戰前進的人。我想,丁丁也是有道理的。

到了晚上,丁丁拖著我打開那個小院門偵察,我和她在小院中間站了一會兒,我氣不敢出,因為這是人家的院子,偷入別人院子跟我的傳統觀念出入太大了。我聽到那堆碎磚瓦里傳出咕咕之聲,明白那是公雞正在睡覺。

丁丁和我回到房間,知道我就是有心幫她,也實在力不從心。於是我們想起找一個大膽的男青年。當時已經深夜,誰肯這麼晚來為丁丁殺雞,只有詩人焦肯。

詩人焦是我們的朋友,丁丁給他打電話,說,我和小媚請你來玩,想聽你讀讀你的詩。詩人焦於是穿過諾大的北京城,打算來跟我們讀詩。要知道,這是他喜歡的事情。

我們在聆聽他氣宇軒昂地讀了幾首詩之後,丁丁終於提出了殺雞的事情。

詩人焦下去在小院裡轉了一圈後,上來說了一句:公雞也有歌唱的權利。

然後他就一頭倒在丁丁的床上睡了。

筒子樓裡的青春

本來說好,他只能睡沙發的,我和丁丁只好苦笑地把他拖到地板上,他一個翻身,就睡到旁邊的沙發上去了。

丁丁認定,詩人焦其實也是膽小。

兩天後,丁丁給我打電話,說,雞的問題已經輕鬆解決,讀大學的妹妹告訴了她的同學,男同學一聽這事,當夜就跑來把雞偷走了。

自此,樓下再也沒有雞鳴。

現在我早已離開北京,丁丁去了英國,詩人焦走得更遠。偶然想起他們兩人,我會想起這個殺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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