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1 從雛妓到中國第一位進入盧浮宮的女畫家,周總理親筆書信邀其回國

在巴黎的一座安眠著許多傑出藝術家的墓地裡,有一塊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面鑲嵌著一位白色的長眠者的浮雕像。雕像的下方,懸掛著幾十枚造型各異而又美觀的獎章,而在其右邊是一行用中文鐫刻的碑文——

世界藝術家潘玉良之墓(1895~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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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期誕生了形形色色的才女,大多是出自名門望族的窈窕淑女,或書香門第的個性女子。唯獨潘玉良是出生最貧寒、經歷最波折屈辱、容貌又最不好看的。

但時至今日,潘玉良仍舊是這些才女裡有著最大名望的一位女畫家。這位“從青樓走到畫家”的傳奇女子,用盡自己一生的力氣,向世人證明自己的藝術才華和造詣。

孤女變雛妓,卻邂逅了悽美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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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原名不叫潘玉良,叫張秀清。

張秀清出生揚州古城的一個貧民家庭裡。不幸的是,一歲喪父,八歲喪母,孤苦伶仃的她原本以為可以和舅舅相依為命,卻不曾想到,14歲的時候,身體尚未發育成熟的她,卻被舅舅親手送到了通往安徽蕪湖妓院的船上。

張秀清不想認命,她無數次想逃跑,又無數次被抓了回來,然後被暴打一頓。面對自己的命運 ,無力抵抗的她,不得不選擇屈服,將自己的名字改為張玉良。

但就是在這個欲壑縱橫的妓院,張玉良遇到了此生的貴人,潘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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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贊化出任蕪湖海關監督時,在一個酒局中遇到了唱曲姑娘張玉良。

那次的宴會上,張玉良和往常一樣,認真整理了髮髻,唱了一首平日拿手的《卜算子》小曲: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婉轉悠揚,娓娓動聽,清澈動聽的歌聲,徹底撩動了潘贊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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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這個軟軟糯糯的青樓女子的身上,有著不一樣的剛毅和不屈服。張玉良也從這位思想先進的新青年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對自己的痴情眷戀。

然而,縱然潘贊化十分憐愛眼前這位淚水盈盈的姑娘,但他也是萬分糾結:帶她走,會玷汙自己的名聲;不帶,老鴇會繼續找流氓糟蹋她,自己也是極其心疼。

在張玉良的苦苦哀求下,潘贊化終是不忍心,在同情之餘也對她產生了愛慕之情,於是便娶她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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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人生的道路雖然很漫長,但緊要處卻常常只有幾步,尤其是當人年輕的時候。”

17歲的張玉良,在人生最關鍵的時刻,緊緊地握住了潘贊化的手,自從更名為潘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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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撐不起人生,便從藝術裡找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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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人問過陳寅恪先生的愛情觀,先生這樣答:

第一,情之最上者,世無其人,懸空設想,而甘為之死,如《牡丹亭》之杜麗娘是也;

第二,與其人交識有素,而未嘗共衾枕者次之,如寶、黛是也;

第三,曾一度枕蓆而永久紀念不忘,如司棋與潘又安;

第四,又次之,則為夫婦終身而無外遇者。

照此說法,潘贊化和潘玉良的感情,只能算第四等愛情,他們用一生來書寫,寫得力透紙背,大氣磅礴,勝卻人間無數。

婚後的潘贊化更是發現了潘玉良的與眾不同之處:她喜歡讀書寫字,求知慾強,尤其對色彩極其敏感。

而在潘玉良看來,潘贊化為她做過的最浪漫的事,不是為她贖身,不是你儂我儂,而是在書房裡為她講解《愛蓮說》,教她讀書寫字,知事明理。

就連潘贊化的原配妻子都吃醋“聲討”他:“人家納妾,要麼為了尋歡,要麼為了傳宗接代,你倒好,是為了養個有文化的閨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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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著名的畫家洪野去潘贊化家做客,無意間發現了潘玉良的作品,大為讚歎,便收她為徒。

1918年,潘玉良以素描第一名、色彩高分的成績考入上海美專。然而,榜單上卻沒有她的名字。

原來,是因為有人傳言她的妓女身份,拒絕她入校,甚至有家境優渥的女同學以退學來抵抗,“誓不與妓女同校”。

洪野賞識潘玉良的藝術才華,親自去找校長求情。校長劉海粟聽說後,頂住社會壓力,親自提筆在榜上添上了她的名字。

藝術狂魔變浴室偷窺狂

更難擺脫“妓女”頭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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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入學校之前,洪野語重心長地對她說:

“有句話我要直率地告訴你,以你的基礎,能學到這個水平,已經很不容易了。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不那麼容易了。美與苦是一對孿生兄弟,每向前走一步,都要付出艱苦的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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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美術課讓潘玉良打開了藝術的新世界,看著畫板前的裸體模特,她就像看到了自己曾經見過的那個一個個悲慘經歷的妓女。

曾經的特殊經歷,讓她對裸體藝術產生了天然的敏感和興趣。

於是,為藝術痴狂的潘玉良,帶著畫具跑到了澡堂,對著正在洗澡的裸體女開始畫。可想而知,那些女人看到潘玉良這一行為,猶如見了故意闖進女浴室偷窺的男色狼一般,對著她狂打亂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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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打併沒有打消潘玉良要畫裸體的慾念。秉著對藝術的追求,她沒有放棄,而是立馬跑回家,脫光衣服對著鏡子,開始畫自己的裸體。

受過西方教育的繪畫老師都讚歎她的創作和勇氣,但學校裡的嫉妒和閒言碎語也隨之傳開了:“畫裸體的女人,不是瘋子就是婊子!何況還是個妓女!”

校長劉海粟看著潘玉良的裸體畫,勸誡她:“去歐洲吧,這裡不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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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從此遠渡重洋,留學法國深造。以優異的成績考進里昂國立美術專科學校,與徐悲鴻師出同門。後來又考取巴黎國立美術學院,拜達仰·西蒙為師。

1929年,潘玉良學成歸國,與潘贊化再次相守。並受校長劉海粟之邀,出任上海美術專科學校西畫系主任。

本以為人生就此步入正軌的潘玉良,卻又經受了一番風波:潘贊化的正房夫人從老家殺到了上海,厲聲教訓她:“不要以為當了教授就可以跟我平起平坐。”

面對大夫人的嚴辭,潘玉良不得不緩緩地跪下雙膝......

原來,不管自己怎樣努力,在別人的眼中,妓女永遠是妓女。

於是,在潘贊化的戀戀不捨與支持下,潘玉良帶著藝術夢想,再次前往法國,只是沒想到,這一別,竟是生離死別。

此情可待,一生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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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再次回到巴黎,還沒多久,巴黎就淪陷了。世界戰爭隨之爆發,民不聊生,連半塊麵包都吃不起的潘玉良,更別說有錢買顏料了。

但是上天似乎總是會對有才華的人格外的照顧,在潘玉良走投無路的時候,王守義出現了。

他在很早之前,就敬仰過潘玉良的畫作,今朝在這個不幸的年代,有幸一睹潘玉良的芳容,相逢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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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感情專一的潘玉良,面對王守義的表白,卻說:“你年長我一歲,要不我們就兄妹相稱,互相陪伴吧。你知道的,我是有婦之夫,贊化待我極好,我們天各一方,但我很想他,他應該也在想我。”

誰說妓女無情無義?有些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卻可以嚴守自己內心的一片淨土。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潘玉良無比興奮。一是祖國戰爭勝利了,她萬分驕傲與自豪;二是,她終於又可以和潘贊化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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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上天卻似乎也很喜歡戲弄命運多舛的人。當她興奮地計劃著如何回國之後給潘贊化驚喜的時候,卻收到了意外的驚嚇:潘贊化已經去世了。

爭是進取,不爭是因為心裡有你。

我的一生都是你給的,既然你已經不在了,我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70多歲的潘玉良,在異國他鄉漂泊數十年之後,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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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七十古來稀,潘玉良卻沒有任何年齡感,她繼續專心畫畫,在臨終前,對王守義千叮嚀萬囑咐:遺體就近埋葬,但是遺作一定帶回國。

這個揹負了一輩子“妓女”罵名的女人,這個一生只愛潘贊化一人的女人,這個一生只愛繪畫的女人,這個在異國他鄉數十年、也堅持自己是中國人的女人,在臨終前也在執著,將最好的畫作,留給祖國。

“魂”歸故里,遺世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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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上海的2月,春寒料峭。從巴黎來的“銅川號”抵達上海港,但由於黃浦江上風浪過大,而無法靠岸。潘玉良的七大箱遺作就在“銅川號”上。

在潘玉良遺剛剛回到中國之時,恐怕還沒有多少人聽說過潘玉良這個人。也就在那年,一部關於潘玉良的傳記《畫魂張玉良傳》小說發表出版,正是這部傳記作品首次掀起了“潘玉良熱”。

人們開始瞭解到潘玉良傳奇的人生經歷。這位幾乎被遺忘的女畫家,也開始重新被美術界和民眾所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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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自法國研修藝術之後,1925年參加意大利美術展覽,獲得獎章和5000里拉的獎金,打破了歷史上沒有中國人獲得該獎的紀錄。

1929年回國之後,潘玉良舉辦了“中國第一個女西畫家畫展”,兩百多件的藝術展品,震動了中國畫壇。

1932年,第二次舉辦畫展的潘玉良,受老校長劉海粟的啟發,走遍中國的黃山、廬山、揚子江......藉助自己學習的西方繪畫的技術,全力豐富中國繪畫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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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潘玉良在瑞士、意大利、希臘、比利時4國巡迴畫展,歷時9個多月,獲得了一枚比利時皇家藝術學院的藝術聖誕獎章。

1958年8月,“中國畫家潘玉良夫人美術作品展覽會”在巴黎多爾賽畫廊開幕。所有標價的展品,全被訂購一空。巴黎市政府購藏十六件,國家教育部、市立東方美術館均有收藏。

1959年,巴黎大學將“多爾利獎”頒給了張玉良,這在巴黎大學的獎勵史上是破天荒第一次。巴黎市市長親自主持授獎儀式。

1964年,周總理親自給潘玉良寫信,歡迎她能夠回到祖國。

1977年,還沒來得及將畫作整理好的潘玉良,卻永遠地長眠在了法國的土地上。

這個有著不平凡一生的女畫家,留給世人2000多件藝術作品,前後榮獲20多個國際獎項。法國最大的博物館盧浮宮收藏了她的油畫作品,她成為中國第一個進入盧浮宮的畫家。

這個在藝術上有極大造詣的女人,至死都沒有擺脫“妓女”的頭銜。但是,至死也在保留著對丈夫潘贊化的專情和潔淨,也從未忘記過感恩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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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上的成就,讓潘玉良苦苦追求到了自我價值,讓她原本自卑的情緒得到了救贖。

身為女人,她是悲慘的。生逢亂世,無力同自己的命運作鬥爭,一生顛沛流離,不為世人所崇仰尊重。

身為畫家,她又是幸運的

。她的漂泊不定,她的智慧、懷疑、反叛和堅毅,造就了她獨特的藝術氣息和無人比擬的藝術造詣。

這個從胭脂粉樓裡走出來的柔弱女子,憑藉自己的堅毅和執著,從雛妓一步一步走向了藝術傳奇。在“一代畫魂”的美譽裡,完成了一場完美的自我救贖。

正如王爾德所說:“生活在陰溝裡,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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