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5 我嫂子說,農家小院比城市樓房更舒適

最近有事在鄉下老家小住一段時光,一天到村裡的大街小巷中走了走,看到村裡鄉親們的住房絕大多數蓋成了磚混水泥房,有的甚至是水泥框架,很難尋找到當年的土坯房了。然而,年少不知疾苦時,卻覺得伴隨著土坯房的記憶是那麼快樂,那麼無憂無慮。

我嫂子說,農家小院比城市樓房更舒適

桑明慶 | 文

少年不懂煩惱事

在土坯房裡玩耍樂趣多

在我從小的記憶裡,村裡家家戶戶住的大部分是低矮的茅草土坯房,又潮又溼,很少有用磚蓋的房子。

土坯房一般是先用片石奠地基,再用石頭壘牆,壘到一半左右再用土坯往上壘,直到房沿,這樣避免了水對地基的侵蝕。土坯房牆厚,村裡人叫“三七”牆,裡面冬暖夏涼。

這對於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親們來說,這樣的房子就是他們遮風避雨的港灣,安居樂業的樂園。

當時物資極其匱乏,少吃沒穿,蓋一座土坯房是鄉下農家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記得小時候我家人口多,有父母奶奶和我們姐妹兄弟共9口人,全家住著5間土坯房,又低又潮,逢雨天外面大下,屋裡小下,父母經常唉聲嘆氣地說啥時候咱家能住上不漏雨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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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間土坯房,裡間二間外間三間,外間堆放著犁耬耙等農具,裡間既是臥室又是廚房,一間大土炕像是一座小舞臺,每天晚上我們幾個姐弟在小舞臺上瘋耍,翻筋斗,捉迷藏,亂似猴毛,母親總是吵我們,說9口人住在這破房裡,要吃沒吃,要穿沒穿,你們也不發愁,還整天亂瘋。

聽了母親的話後,我們幾個姐弟分別“唉唉”作出發愁的樣子,母親又問我們這是作啥,我們說你不是讓我們發愁嗎,母親聽後笑不得。

真是孩子不知大人心,少年不懂煩惱事。

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5間土坯房已不夠住了,院中有一塊閒地,可以蓋3間房子,父親從頭年秋後就準備著蓋房的材料,自己起石頭,自己燒石灰,自己抱樹,到第二年開春,所有的建材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差土坯了。

土坯是當時蓋房的主要材料是不能少的,這需要請人幫忙才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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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一個遠房的姑父叫新生,上過縣高中有文化,心靈手巧,是村裡有名的泥水匠人,壘磚砌牆打水泥,樣樣都行,當時他30來歲,細高個,黑長臉,留著一邊倒的髮型。

他捨得出力,脾氣又好,村裡誰家修房蓋屋只要找他,他都滿口答應,我家打土坯自然要請這個姑父了。

砸坯是個體力活

工人比家裡人吃得好

打土坯在我們那裡叫砸坯,這既是技術活又是出力話,不是誰都能幹好的。

首先要選擇季節,一般是春天或秋天,不冷不熱,雨水少的時候,這是砸坯的黃金季節。

其次是選址,要選黃土厚沒有小碎石的田地。

其三是洇水,就是要在選好的田地裡,挖一個二米見方的淺水坑,用水洇透,等洇透水的土不幹不溼時再砸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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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坯開始的那天,春光明媚,溫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田野裡麥苗綠油油的正在返青撥節,岸邊的桃樹正在開花,桃紅盡染枝頭,一縷春風吹過,送來挑香撲鼻。

新生姑父脫掉外面厚厚的毛衣,上身只穿一件秋衣,他擼起秋衣袖子,一雙小臂上露出暴起很高的青筋。

只見他在洇透水的土坑邊,鋪上一塊平整的石板,上面擱上坯模,撒上草木灰,開始往模子裡填土,填好士後,新生姑父往雙手上輕輕吐了口唾沫,雙手緊握坯杵手柄,用力提起,然後猛力砸下,坯杵砸下發出“咚咚”的聲響,像天空打下的悶雷,震得腳下田野都在顫抖。

“咚咚”三四下,一塊土坯就砸好了,然後去掉坯模子,搬走碼好,曬乾後就可以用了。

砸坯通常要三個人一組,一個人負責放模填土,一個人負責砸坯,一個人負責搬運壘碼,累了就交換一下角色。

砸坯是一個非常出力累人的活,所以誰家要僱人砸坯,都要讓砸坯的吃好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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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家砸坯送乾糧一般是送油餅,母親烙的油餅不薄不厚,不軟不硬,上下兩邊油糊糊的,透著蔥花的香味。

每次送乾糧時人還沒到,油餅的香味就到了,姑父總是大聲喊:“嫂子烙的油餅到了,休息一會吃餅了!”

砸坯的幾個人,每人兩張,他們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然後喝上幾碗米湯,拍拍肚皮,打個飽嗝,繼續幹活。

房子落成,先敬神靈

有了土坯,大梁,檀條,椽子,瓦,門窗等齊後就可建房了,這就要請砌牆的匠人,還要請和泥搬運土坯的小工。

我們村砌牆匠人最好的要數害的叔叔,他50來歲,瘦高個,長圓臉,光頭,一雙臂膀比一般人的長,一雙長滿老繭的手持別有力。

他壘牆技術很高,幹活快,誰家蓋房都請他把大角。

把大角壘牆是第一“匠人”,牆角要垂直,不能歪偏,同時還要負責角兩邊壘牆的質量,兩邊的土坯牆既要直又要平,一層一層的均勻,不能攪層,不能凸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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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的叔叔壘幾層就要拿出滴溜錘錘一下牆角直不直,他右手高高提著滴溜錘的一端線繩,閉上右眼用左眼順著滴溜錘的線,衝著牆角仔細的看,如發現牆角不直就立及糾正,所以害的叔壘出的牆像尺子打的一樣,筆直筆直的。

牆壘好後就要上樑了,上樑可是大事,主人要隆重舉行儀式,樑上要繫上紅布貼上紅紙,要請人在紅紙上寫上吉祥的話語“上樑逢吉日”“青龍纏玉柱,白虎架金梁”,還要放鞭炮。

女主人要磕頭脆拜,還要點上三柱香,祈求蓋房平平安安。

鄉下農家人把對美好生活的嚮往都寄託在了這承載千萬斤橫誇日月的大梁上,寄託在這遮風避雨的土坯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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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樑後就是上檀條、定椽子、上葦薄、上白泥、扣瓦,土坯房主體工程就建好了。

建好後屋裡屋外要用紅麥秸泥膩一層,條件好的再用白石灰泥膩一邊,就算全部完工,等曬乾了就可以住了。

我老嫂子說

農家小院比城市樓房更舒適

信步在街上閒走,來到了村北我三大爺家小院的門口。

三大爺三大娘故去多年,小院早已沒人居住,從低矮的圍牆望去,滿院荒草萋萋,牆角那棵老棗樹依舊盤曲多姿,枝丫重疊,一股殘枝伸出牆外,隨風搖曳,像是在等待主人的歸來。

距三大爺家老屋不遠處又有一座土坯房,我走進小院看到,這座土坯房已是裝修過的,外面牆用白石灰泥新粉過,屋裡牆面用新型材料粉刷,屋頂是塑料扣板吊頂,地面是瓷磚鋪地,門窗都是鋁合金材料做的,臥室放著一張席夢思床。

這家主人是我遠房的一位老嫂,今年85歲,身體不錯,老伴前幾年去世。她的幾個兒子都在市裡居住,兒子們幾次接她去市裡居住她都不去。

我嫂子說,農家小院比城市樓房更舒適

她對我說市裡有啥好處,人多喘不過氣來,鄰居一個也不認識,見面連話也不說,天天跟住監差不多,你看我住的土坯房牆厚,冬暖夏涼,住這樣的房子心裡踏實,你再看看我的小院多寬敞,我種的有豆角,茄子,南瓜,想啥時候吃都現成,沒事還能出門跟老街坊說說話,我才不去市裡住。

說著老嫂伸手給我摘下一支頭頂帶有小黃花的嫩黃瓜。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隨著光陰的流轉,土坯房已漸行漸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各式各樣的小洋樓和別墅,可土坯房留給我們的是那一縷縷溫馨的記憶, 她承載著無數農家人的鄉愁。

桑明慶,安陽市殷都區人,現供職於安陽縣糧食局,安陽市作協、詩詞學會會員,散文、詩歌散見新華網、搜狐網、大河網、《糧油市場報》《石家莊日報》《穀風詩刊》《文源》《安陽日報》等媒體,2014年出版詩文集《太行小溪》,有多篇作品獲獎。

豫記,全球河南人的精神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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