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暑假開始，每到假期都會出去轉一轉，去年暑假去的內蒙， 圍著呼倫貝爾草原轉了一圈，今年在黑吉遼轉了兩圈。旅行這個事情，也會上癮，開車其實挺累的，在寫這篇稿子前兩個小時，人已經累癱了。在開車的時候想了很多，趁著腦子還熱乎，就寫下來吧。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兩者相輔相成，在沒有汽車，也沒有公路的時代，很多探險家都人跡罕至的地方，現在只要你發動汽車，基本可以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可能現在缺的是時間，但是隻要擠一擠，時間還是有的。
閒話放一邊，還是講講自己最近走馬觀花的一些感受吧。七月底從長春-大連-丹東-集安-長春；八月初，長春-琿春-防川-東寧-綏芬河-牡丹江-延壽-長春。對邊疆一直有份特殊的感情，主要是跟自己的研究議題有關係。
第一個感受，東北面臨的最大的瓶頸是觀念的落後，東北的資源和經濟基礎非常好，但是很多時候，就是因為沒有理順思路，觀念的匱乏導致東北成為全國關注的焦點，甚至是被人取笑的議題。觀念落後是誰的問題？我想是時代使然，東北還在另外一個世界之中，就像櫥窗一樣，你能看到問題，但是很難突破，東北問題的凸顯，其實是東北重新走上發展之路的動力，窮則思變。一個明顯的感受就是，東北的高速公路比前兩年有了不小的改變，不是路況，而是關於限速的管理。已故經濟學家科斯就認為你，中國未來經濟發展需要一個思想和觀念的市場。東三省的政府都在呼籲改善營商環境，我想說的是，營商環境能不能改善，主要取決於政府能不能放手，放手之後，市場秩序才會自發生長起來，政府需要作為強制執行的第三方。市場秩序在東北還沒有主體性，至少不是最重要的主體。七月份在遼寧大學參加學術會議的時候，有位學者說，不要認為東北的國有經濟有多重要，江浙、廣東的國有經濟的總量已經超過了東北！從東北經濟斷崖下跌以來，我就認為不要再說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了，因為老工業基地這個定位本身就是有問題的，還停留在半個世紀之前的榮光裡面。
第二個感受，東北在經濟發展上還不是一個功能分化重組的區域，誰來牽引東北經濟發展， 誰是東北經濟增長的增長極呢？似乎沒有，不是沒有，是沒有明確。在大連轉悠的時候，你能感受到大連的國際化的氣息，國際酒店之多可能跟大連的旅遊，以及夏季達沃斯有關係，但是至少代表大連可以成為東北與國際經濟體系對接的橋頭堡。大連的朋友說，十年前的大連也差不多如此了。大連，完全可以成為背靠東北黑土地的一支箭，東三省就是弓。大連的航運、期貨、保險等可以依託，也可以帶動東三省經濟的金融化的發展。環顧東三省沒有龍頭，沒有經濟秩序上的龍頭，瀋陽、長春、哈爾濱作為省會，當然有資源的聚集，但是經濟發展與行政級別還是兩回事。
大連的跨海灣大橋
第三個感受，東北的優勢在於青山綠水。去年去內蒙的時候，草原旅遊環線已經是非常成熟的旅遊產品了，在路上能夠看到來自全國各地的車牌，今年在旅途中基本是本地車牌，在做旅行計劃的時候，也沒有看到比較好的攻略，黑吉遼可以形成非常好的旅遊產業的聯盟，除了森林遊之外可以加上跨境遊，我看到的是每個邊境城市都有很多小商小販一樣的人在吆喝去鄰國旅遊。東北人冬天到海南，為什麼東北在夏天不能成為旅遊的聚集地呢？青山綠水需要開發，也需要營銷，在這一點上，東北還需要轉換思路吧。沒有相應的配套，青山綠水變不成金山銀山。
第四個感受，中國已經進入汽車消費的中後期，今年以來汽車銷量已經縮水，經歷了了將近二十年的快速發展， 中國已經進入了汽車社會。中國的公路系統與汽車社會還不配套，東北更是如此。自駕遊的熱潮還沒有到來，但現在全國高速公路系統與國道、省道系統並沒有為這個時代的到來做好準備。東三省的服務區，只是接水、放水的地方，但遼東半島的服務區已經大有改觀，朝著綜合體的方向發展，這些服務區有吃飯、購物、休息的場地，人流非常多，這說明供給側改了，需求側就有了。今年寒假從大連到長春的途中，駕車實在太困了，在服務區停下之後，發現這裡早餐很豐盛，吃完飯，在車裡休息了半小時，對這裡的服務區印象深刻，暑假到大連的途中特意在服務區帶孩子玩了近一個小時。東北的高速公路系統在更新，但未來提升的空間在於如何提升服務質量，服務器其實就是個綜合體，住宿、休閒、餐飲都要有，尤其是旅遊旺季，如果服務區的住宿能夠做到乾淨舒適，我想很多人是願意在服務區住宿的。高速公路需要與導航系統相結合，關於限速，還是個問題，綏滿高速其中有一段突然限速80，但是區間測速終點卻是120，為什麼在測速起點不放上120的牌子呢？高速公路是汽車通道的主幹道，但是很可惜，因為高速公路的費用比較高，東三省的高速公路很少有充分利用的，開個十分鐘二十分鐘，遇不到一輛車，也是經常有的。就像人體的主動脈缺血一樣，高速公路的收費的標準需要商討，費用過高，收入也不會增加，說白了，就是高價出售路權。除了各種快速公司的大貨車以及集裝箱，很少有大貨車在高速上行走，物流成本降不下來，是個大問題。
第五個感受，中國越來越從知識社會向見識社會轉變，並不是說知識不重要，而是說，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讀無字之書也很重要，見識要比知識更金貴。行萬里路很好，但是沒有萬卷書做基礎，出去溜達只是看熱鬧。現在時髦的遊學，其實就是增長見識。不光是東北，任何一個地方的旅遊需要將自然風光、人文歷史遺蹟現代科技結合起來。很多地方，慕名而去，敗興而歸。比如，集安，好不否認，好太王碑只是一塊石頭，但是高句麗歷史遺產的發掘太簡單了，與之相配套的基礎設施很差。東寧的關東軍要塞群富有盛名，但是整個遺址的設計簡直就是大雜燴，而且非常不妥貼，將日軍遺留的兵器與近些年的兵器放在一起頗為不妥，在園區裡放一塊蘇聯士兵的紀念碑，也有些不明所以吧。也有些地方是非常不錯的，比如防川，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中國外交內斂的象徵，張鼓峰戰役的紀念館是民間人士開設的，非常有代表性。這裡沉澱了近代東北以及東北亞的歷史與記憶，需要發掘的東西太多了。
旅順的日俄監獄，一段沉重的歷史記憶
為了對面的鄰居
第六個感受，東北是國家的邊疆，在歷史上是中國這個龐大帝國的邊疆，既然是邊疆就是一個流動、開放的平臺，東北地區的沿邊口岸很多，但是規模不太大，比較大的是綏芬河口岸，問題在於俄貨主要是木材、礦產、伏特加、皮貨等，當然能源是大頭；至於東邊鄰居的貨，多半會是處於獵奇。東北沿邊城市普遍處於衰退之中，從建築能夠看到一個城市的活力。未來即便東北亞再次開放，東北內在的資本並不足以成為火車頭，這涉及到國家的戰略問題。
通往防川的路，無以言說
東寧要塞的這座紀念碑有點兒高
一位沂水老鄉
第七個感受，東北可能處於一場市場經濟變革的前夜，東北基本錯過了互聯網經濟興起的紅利，但是互聯網對經濟秩序的重構效應正在顯現。東北的資源、東北的優勢需要藉助互聯網空間，通過互聯網普通百姓也可以成為營銷者，馬老師不是說，阿里巴巴的理念是讓天下沒有難做的買賣嗎？在從集安回長春的途中，在路邊一個小飯店吃了一頓飯，六口人一頓飯花了78元，其中的鮁魚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條只有10元。飯店是夫妻兩個開的，飯店背後是一座小山，裡面有果樹，還有一群溜達雞，臨走之前給了名片，到過年的時候可以郵寄。另外還遇到了一個燒鍋，就是自己釀的酒，味道很正（聞了一下），買了兩壇，老闆主動加了微信，有需求可以微信聯繫。其實東北的資源開發，需要這樣有商業頭腦的人，只要把自己的產品打磨好，就會有需求。比如說，省道或者國道沿線，如果能夠將自然資源和文化歷史資源結合起來，就會有人買單。
綏芬河口岸，很氣派。
第八個感受，東北的未來需要有一個從粗到細的過程，什麼意思呢？從政府主導、國企主導、高速公路主導向多元市場主體發展，比如這裡的山貨，野果的精深加工都需要資本的介入，東北的未來在於城市包圍農村、城市包圍林場，藉助資本的力量，形成可持續的市場發展過程。一個地方被資本拋棄了，唯一的結果就是荒涼。馬老師不是說，投資一定要過山海關嘛，希望互聯網時代的商業思維能夠撬動東北思維的硬殼。
第九個感受，中國的基礎設施系統已經非常好了，雖然國人喜歡SUV，但是大多數地方都是鋪裝路面。今年對汽車行業來說是個分水嶺的開始，國產汽車的黃金時代可能結束了，汽車其實是個複雜的系統，核心價值就是安全。一個市場中出現上千家靠ppt造車的現象是很嚇人的。踏踏實實，在什麼時候都不過時。我不是日系或者德系的粉，但是自己開車的體驗是，德國和日本的汽車是非常成熟的，中國汽車企業趕上了好時候，中國這麼大的市場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如果在這個市場都做不起來，那必須得呵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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