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介休“拐二保”的悲劇人生

介休土老帽

“拐二保”是綽號,但村裡人這麼叫慣了,按道理我應該叫他二保哥。他是我的鄰居,要長我七八歲,個子不高,腿稍有點瘸,但並不影響他勞動。

“二保哥”從小就是我心中的英雄,那時經常到鄰村去看電影,每回都要打架,跟著他總吃不了虧。我們幾個小孩子沒事總愛往他家跑,他家的院子很大,長有許多大樹,空地上則種滿了葵花,他們家葵花個頭不高可長得有臉盆來大。他教我們爬樹,可太粗的樹怎麼也上不去。他自己就腰裡別一把斧頭,“嗖嗖嗖”幾下就上到最高處的樹杈上了,兩腿一夾,“嘣嘣嘣”幾斧響聲過後,地上已經落下了一堆的柳樹枝。他就教我們編柳條帽,戴上了爬在草叢裡扮邱少雲。

二保哥的父親在甘肅工作,外表象個文化人,幾年裡也難得回來一次,但回來探親一次要住一兩個月。由於長期兩地分居,兩口子根本合不來,在家住的日子,兩口子幾乎每天吵架,而且聲音很大,在我家院子裡也聽得清清楚楚。父親不在家,母親又管不住他,所以他從小野慣了,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二保哥能氣的很,他有輛破自行車,連把都是活的,別人根本騎不了,他卻騎得就象飛起來一樣。勞動中間休息時,人們攛掇他表演一段,他就能騎上他的破自行車在剛打起的土堰上走幾十步遠,就象耍雜技。有一次,他和人打架,把人給打傷了,村裡讓他帶人家到城裡去看病,可等他進了城,才發現病人不知什麼時候從後座上給帶丟了。

別看他搗蛋,可還是有不少姑娘喜歡他,他也不避我們。他自己是看上了一個從城裡插隊來的姑娘,長得很漂亮,還有文化。聽大人們說,姑娘有一個舅舅在我們村,姑娘家解放前還是一個有名的大家族,解放後家裡被打成歷史反革命,遭了難方被打發到我們這來的。二保哥真是有本事,對象還真找成了。之後其他知青陸續回城去了,這時的二保嫂則在村裡紮下了根。

二保哥結婚後的生活是幸福的,我們照樣往他家跑。他家也沒什麼擺設,但收拾得乾乾淨淨。那時書極少見,而他家竟然還有樣板戲的劇本,《紅燈記》、《沙家浜》都有,前邊還有彩色的劇照。

改革開放後,二保哥幹起了殺豬的營生,他比別人能,不用稱就能約出豬的大概分量,所以比別人掙得錢多。有一回,鄰居家有一頭三百多斤的大肥豬,三個後生也捆不住,只好請他來幫忙。只見他一個人跳到豬圈裡,一伸手“噌”地揪住了豬的兩片耳朵,暴怒的豬嚎叫著朝他撞來,他順勢一送,豬頭撞在圈牆上,馬上就暈倒了,引得圍觀的人一片喝彩。

二保嫂也不閒著,除幫著打理殺豬的一攤子事外,還在院子裡養起了蘑菇,不幾年光景,家裡著實富起來了。

二保哥殺豬是和一個朋友合夥幹,錢多了,人也就慢慢變懶了。原來一到兩天殺一頭豬,連下水都要煮好賣掉,後來圖省事,下水送給專門加工的人家去了。再後來兩三天也不見燙豬毛的大洋鍋冒熱氣。整天和那個朋友喝酒,後來還賭上了錢。

一天,我正在菜園子裡拔草,突然聽得他家鬧起來,不一會院子裡就站滿了人。我爬到院牆上一看,只見他眼睛血紅,手裡拿一把殺豬刀滿院子追著要砍他媳婦,鄰居們誰也不敢去攔他。還是他老母親拿了一根長扁擔去打他,才把他給擋住了。聽人群裡議論,原來是他不知怎麼在那個朋友家勾搭上了村裡的一個小寡婦,把掙下的錢貼了人家不少,後來竟夜不歸宿。不知怎麼二保嫂給知道了,帶上本家外甥把那寡婦給打了一頓,才引得二保哥今天藉著酒勁撒潑。從此大人們就不許我們再上他家去,不過他也很少在家。他本來有一兒一女,都挺聰明可愛,也不知他圖啥,好端端一個家給糟害成這個樣子。

我離開村子以後,就很少再聽到他們的事。大約有五六年光景,好象沒見過他一面。一天,公安局的朋友告訴我,說你村出了人命案,細一問,不料竟是他。村裡人講,這些年,他掙下的錢拋灑得差不多了,那個小寡婦也跟一個退休的老工人到北路去了,二保嫂自己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不再搭識他。他仍然整天喝酒賭錢,那天在酒桌上喝醉酒和人打架,被本村的愣小子給拿刀捅死了。

真替他惋惜,那麼條有本事的漢子,那麼令我佩服的人,竟落得這麼個下場。聽到他死的消息,我難過了好多天。

二保嫂這些年也做生意,但沒賺了錢不說,還背了不少債,以至耽誤得兒子到了娶親的年齡竟難說一門親事。我家裡的人就囑咐過我,萬一她去借錢,千萬別答應,因為借我家的錢,好幾年還沒還。可有一天她果然找到單位來了,人已很憔悴,竟看不出絲毫當年做知青時的影子。她說兒子定了婚,急需兩千元錢,婚禮時收了禮就能還。我明知這是有去無回的賠本買賣,但看到她那期盼的目光,真難以拒絕。只好對她說,明天我湊1000元,讓兒子來和我取吧。心裡自我安慰,全當交了當年和二保哥學爬樹學抓鳥的拜師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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