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1 細讀《特赦1959》:黃維的形象

總的來看,《特赦1959》基本做到了尊重歷史,用大家比較熟悉的話說,就是“三觀”比較正,這和《風箏》一類陰陽怪氣,暗藏機鋒的電視劇已有了本質區別。 但同時,我也不得不遺憾地指出,《特赦1959》還不能說是一部精品電視劇,細節方面的瑕疵也非常明顯。

下面以第一集為例做一點解讀。

細讀《特赦1959》:黃維的形象

第一集一開始,就是解放軍官教導大隊(臨時性的戰犯管理機構)政委王英光帶領戰士們設伏抓捕逃跑的國民黨少將師長葉立三的場面,這個情節設計得不錯,起到了為全劇定調的作用——被俘的國軍戰犯不甘心失敗,抗拒改造,未來將有一場艱鉅的鬥爭。

但細節太粗糙了。設伏的地點是一片稀疏的林地,平坦無草,一覽無餘,像公園一樣,戰士們根本沒有隱蔽的地方。結果,戴著金絲眼鏡的葉立三少將就視而不見地撞進來了,發現被包圍還大吃一驚,這就太過兒戲了。


不認真,就會影響電視劇的感染力,觀眾就容易出戏。


第一集中,最濃墨重彩的人物居然是黃維,這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相對於第一批被特赦的杜聿明、王耀武來說,對黃維的改造並不具有典型意義,他屬於戰犯當中比較“死硬”的那一類。1959年,杜聿明、王耀武都被特赦,但黃維直到1975年才作為最後一批在押戰犯被特赦。

黃維一共出現了兩次。

第一次是當他被押上火車時,站臺上一批在雙堆集戰役中被燒傷的解放軍戰士憤怒地喊了起來,“黃維出來!”然後就是黃維身披軍大衣,非常“威嚴”地站出來說:“是我下令用火攻掩護國軍突圍的,這在軍事上沒有任何問題,我會承擔所有的軍事責任。”而負責押解的解放軍幹部除了怒斥一聲“狡辯!”之外,竟然不能做任何有力的反駁。

其實,黃維並沒有“狡辯”,而是坦然承認了一切,但並不認為這是什麼罪行。

在編導設置的情景中,黃維確實是“有理”的。黃維之所以成為戰犯,是因為他作為高級將領積極參與了蔣介石發動的反人民內戰,而並不是他作為戰場指揮官的具體軍事行為。即便真的開軍事法庭對黃維進行審判,這些軍事行為也不會被作為罪行受到指控。

但事實上,作為戰場指揮官的黃維,在淮海戰役中的確犯有戰爭罪行,這就是他要求國民黨空軍向解放軍陣地投擲毒氣彈。無論按任何標準,使用化學武器,都是不折不扣的戰爭罪行。如果在站臺上包圍黃維的是被毒氣彈傷害的解放軍戰士,黃維還能夠如此理直氣壯嗎?

蔣介石在國內戰爭中使用化學武器,這不是更加證明了他發動的全面內戰的反人民、反人類性質嗎? 不知道編導為什麼不提毒氣彈,只提“火攻”(黃維在雙堆集固守和突圍時,也都曾下令使用火焰噴射器,並要求空軍投擲燃燒彈),這就使得這部劇的力度被大打折扣。


細讀《特赦1959》:黃維的形象


黃維第二次出現,是他接受華北軍區新聞記者徐高平的採訪。

徐高平,這位有著當年很罕見的圓胖身材的記者,顯然既自命不凡又愚不可及,對即將採訪的對象也毫不瞭解。 黃維一進房間,即把兩個凳子摞在一起,表示要和他平等對話,徐高平雖然覺得惱火,但無力反駁。

坐定之後,徐高平剛一開口叫“黃維”,黃維就再次打斷他,“我比你年長,你應該叫我黃先生。”

經過這兩個回合,徐高平已明顯處於下風,但他仍未察覺,隨即向黃維提了一個極為愚蠢的問題:“當初在雙堆集,外無援軍,彈盡糧絕,你為什麼不肯投降?”“在毫無希望的前提下,你選擇了頑抗,這不是很愚蠢嗎?”

徐高平的這一提問,看似咄咄逼人,其實暗含了一個前提:“軍人如果覺得沒有希望就應該投降!”

這無疑是一個令任何有起碼榮譽感的軍人(無論他是什麼政治立場)都感到不屑的邏輯。

徐高平這個自我羞辱的問題等於白送黃維一個表現自己“大義凜然”的機會,黃維立刻就抓住了,他強硬反擊道:“這是什麼愚蠢邏輯?我身為黨國的軍人,效命於黨國,殺身成仁。”然後掄起凳子就砸了過去,徐高平反而狼狽不堪。

戰犯黃維的形象,驀然高大起來,簡直滿身都是“正能量”。這樣的戰犯,還有誰有資格對他進行教育改造呢?


細讀《特赦1959》:黃維的形象

《特赦1959》的這個頭,開得實在不好,後面也就可以想見了。

這證明,主旋律的作品,僅僅“三觀”正是遠遠不夠的,不深入生活,不認真打磨細節,實際效果和預先設想的效果可能剛好南轅北轍。


細讀《特赦1959》:黃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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