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狠角色的病毒為什麼都找上我？
今天，在人民日報和丁香醫生合作的疫情動態頁面上，2019新型冠狀病毒的傳染源，被認為可能是中華菊頭蝠。圖/丁香醫生
在找蝙蝠麻煩之前，還需先反思自己。
昨天，國內知名的醫學媒體丁香醫生，將中華菊頭蝠列為了2019新型冠狀病毒的疑似傳染源（昨天的名稱實際為中華馬蹄蝠，很可能是翻譯錯誤）。 這個信息，來源於1月23日中國科學院武漢病毒研究所石正麗團隊發佈的研究成果：2019新型冠狀病毒和2003年的SARS病毒基因相似度為80%，與2017年2月從中國菊頭蝠身上收集到的，被認為是SARS源頭的病毒基因相似度為88%，這意味著新型冠狀病毒很可能來源於蝙蝠。
是蝙蝠俠，還是背鍋俠？
雖然現在對於中華菊頭蝠的懷疑，還有待證實，但歷史上因蝙蝠而發的疫病，的確不在少數。
尼帕、亨德拉、馬爾堡，這些名字或許你並不熟悉，但埃博拉、SARS，你應該有過耳聞，它們都被認為是蝙蝠帶來的疾病。
1976年，扎伊爾（剛果民主共和國）靠近埃博拉河的一個村莊，村民馬波羅洛克拉不明原因地出現高燒、便血、嘔吐等症狀，他的牙床、鼻子、眼睛都在向外流血。當地的修女醫生和居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麼嚴重。
1976年埃博拉爆發期間的一張照片：兩名護士站在一名埃博拉患者（扎伊爾首都金沙薩第三宗病例）的病床前，該病人幾天後死於嚴重內出血。圖/Wikipedia
護理過他、甚至只是參加了他的葬禮的人，幾天後都開始發病。當病情進入晚期的時候，還活著的人，內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壞死和衰竭。當疫情最終平息下來的時候，扎伊爾共出現了感染者318例，有280例死亡。雖然引發這次疫病的埃博拉病毒確實強悍，但如此高的死亡率，也與扎伊爾簡陋的醫療條件及淡漠的防護意識脫不開關係。
人們在剛開始照顧埃博拉病人時，根本不知道穿防護服。圖/Wikipedia
如今，對於埃博拉病毒的研究人員，都要全副武裝。圖/Wikipedia
後來，經世衛組織研究，埃博拉病毒的原宿主，可能是果蝠。
由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編制的埃博拉病毒生存週期概覽圖，其中蝙蝠扮演著原宿主的角色。圖/Wikipedia
2003年，非典（SARS）疫情的爆發，至今仍讓許多人心有餘悸。那時的北京，大街上冷冷清清，居民們人心惶惶，唯有停課在家意外得到假期的學生，臉上才會露出笑容。
電子顯微鏡下的SARS病毒。圖/Wikipedia
從2002年11月16日，廣東順德出現了第一例非典病例算起，到2003年7月13日全球非典患者人數、疑似病例人數均不再增長為止，一場持續了將近1年的戰役，最終以中國大陸患病5328人，死亡349人，死亡率超過6.5%的結局告終。這次疫情，無疑是中國現代醫學史上最為慘痛的一課。
2003年北京報刊對於SARS的報道。圖/《謝謝我的家》
在此後的若干年間，科學家們開始在全國所有的蝙蝠棲息地搜尋，足跡遍及28個省。最終，人們終於在雲南的一個洞裡，找到了跟SARS病毒高度同源的病毒。
經過進一步的研究，科學家們最終確定：SARS病毒的原宿主，是中華菊頭蝠 。
中華菊頭蝠。圖/Wikipedia
中華菊頭蝠？17年了，這次難道又是你麼？
蝙蝠，運動帶來健康
中國有個成語，叫飛禽走獸，但是，在天空中飛翔，並非是鳥類的“專利”。 在5500萬年前，昆蟲率先飛上了天空，鳥類也緊隨其後。當時，一種在地上生活的獸類，也通過自己特有的“翅膀”飛上了天，它就是地球上唯一可以飛行的哺乳動物——蝙蝠。
大耳蝠，在接近獵物時，它會關閉“聲吶”，開啟隱身模式，用耳朵去聽昆蟲的動靜。圖/Wikipedia
蝙蝠的飛翔能力與鳥類不同：鳥類是依靠伸展前臂、縮短手指而形成的翅膀飛翔，而蝙蝠卻是將大拇指變成了爪子，通過延長另外四根多骨的手指，支起了翅膀。
蝙蝠翅膀的特寫，大拇指變成的爪子，伸出了翅膀之外。圖/《BBC神奇動物大揭秘》
蝙蝠的這種翅膀，讓它在飛翔的時候，可以靈活變換形狀，所以它的飛行技巧比鳥類還厲害。蝙蝠在空中掉頭的轉彎半徑，僅有半個翼展，這比人類的戰鬥機強悍很多。
有的蝙蝠，翅膀很小，它可以迅速穿梭在茂密的叢林中，捕捉到移動的獵物。有的蝙蝠，翅膀很大，可以完成長距離的飛行遷徙。據研究，蝙蝠一晚上的飛行距離，可以達到40千米。
飛行能力雖然讓蝙蝠贏得更多的生存空間；但是，蝙蝠為此付出的代價也很高。
日落時分，蜂擁而出的蝙蝠，不一定都是為了覓食，也有可能是為了遷徙。圖/Wikipedia
蝙蝠在飛行期間，新陳代謝水平會增長15-16倍。有些蝙蝠，為了保持滯空，每秒就要煽動翅膀14次，這會讓它們每分鐘的心率驟升至800次。 哺乳動物的身體就像一臺發動機，高功率的輸出，意味著額外的熱量。在飛行時，蝙蝠的體溫會高達40度，相當於一直在“發燒”。
埃及果蝠幼崽。圖/Wikipedia
更高的體溫可以激發許多免疫反應，產生更多的抗體與疾病戰鬥，人類生病時的發燒，也是自我治癒的過程。從另一個角度看，感染哺乳動物的病毒很挑食，他們喜歡36、7攝氏度度這樣的環境，40攝氏度的高溫，很難讓病毒存活。
冠狀病毒示意圖。圖/圖蟲·創意
但是，也有一些狠角色，能夠適應蝙蝠的體溫，假如它們傳染到了人的身上，成年人發燒到40攝氏度的體溫，自己都扛不住幾天，但這些病毒卻舒服地該吃吃，該喝喝。對於哺乳動物來說，高代謝還有一個副作用，就是它會不可避免地損傷DNA。千萬年來，蝙蝠進化出了強大的DNA修復功能，它甚至因“禍”得福，很少會得癌症。
為什麼蝙蝠要在夜裡活動？這並不是因為它們視力不好，而是因為夜裡的天敵少。對於食蟲蝙蝠來說，它們的獵物昆蟲，也是在夜間最為活躍。圖/圖蟲·創意
於是，蝙蝠即便感染了致命的病毒，也不會死，而是帶著它四處飛行。在蝙蝠休息的時候，它和夥伴們在洞穴的頂部相互擠在一起，以保持溫暖，一個挨一個的蝙蝠，正是病毒傳播的溫床！洞穴的地面上，積累著厚厚的蝙蝠糞便，各種昆蟲和幼蟲橫行期間，彷彿是一塊病毒“養蠱”地。
在洞穴頂部休息的蝙蝠。圖/圖蟲·創意
蝙蝠的飛行能力和高免疫力，讓它幾乎在全世界都有分佈，它的種群數量之多，甚至佔到了全部哺乳動物數量的五分之一。這麼多的蝙蝠，會給人類帶來什麼呢？
蝙蝠，在世界各地幾乎都有分佈。圖/Wikipedia
蝙蝠，不斷被誤解
或許有人會問，如果蝙蝠會攜帶疾病，為什麼我們不能捕殺它們？ 這是因為疾病的傳播，並非是蝙蝠的錯。人類對蝙蝠，有過很多誤解。19世紀時，吸血鬼 的形象興起後，整個世界都沉浸其中，蝙蝠被認為是不詳的、吸血的怪物，人們甚至把它們燒死在洞中。
1897年，由菲利普·伯恩-瓊斯的畫作《吸血鬼》。圖/Wikipedia
其實，蝙蝠食物譜系很廣，從昆蟲到水果，都有涉獵，就唯獨吸血的少。在世界上一千兩百多種蝙蝠中，只有三種是吸血的，而且，它們也幾乎不會去吸人的血。吸血蝙蝠甚至有一種互助精神：假如一隻蝙蝠沒有吸到血，其它蝙蝠會反芻一點血出來，讓它也不至於捱餓。
三種吸血蝙蝠中的一種，看上去的確有些駭人。圖/Wikipedia
蝙蝠讓人們患病，也是一樣的道理。
1994年，在澳大利亞布里斯班近郊的亨德拉鎮，一家賽馬場的賽馬染上了急性的呼吸疾病，並傳染到了人的身上。經研究，這是因為人類破壞了原生森林，令當地的果蝠無處可去，才飛入城市，讓賽馬和人感染了亨德拉病毒。
1999年，馬來西亞為了擴大生產，將商業養豬場擴散到了果蝠居住的森林。這種行為，讓尼帕病毒首次通過豬，出現在了人類面前。
位於馬來西亞的基納巴盧山，山下遍佈著森林。圖/Wikipedia
究其原因，是人類以及人類馴養的牲畜所佔據的區域，過度地進入了蝙蝠的領地，而不是蝙蝠主動找上門來。蝙蝠在生態環境中，還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 在墨西哥，當地人都把一座名為卡拉克穆的山稱為蝙蝠火山，這座山在每天晚上，都會從山洞裡“噴發”出大量的蝙蝠。蝙蝠火山是世界上最大的蝙蝠棲息地，這裡的蝙蝠總數能達到300多萬隻，它們在夜間越過森林，來到周圍的玉米田地，一次進食，就能消滅20噸害蟲。
墨西哥日落時分出發覓食的蝙蝠群。圖/《蝙蝠》
墨西哥東部的馬德雷山脈和廣袤的太平洋之間，有一條肥沃的土地，被稱為花蜜走廊，因為每年在這裡含苞待放的幾十億朵龍舌蘭花，都會在一夜之間開放。從南部遷徙來的蝙蝠，已經從祖先的基因中，掌握了龍舌蘭花的開花時間，它們需要從花蜜中獲取營養，同時也為龍舌蘭傳粉。
正在吸食龍舌蘭花蜜的蝙蝠。圖/Wikipedia
玉米，是墨西哥最為重要的食物來源，龍舌蘭，是墨西哥的國酒。當墨西哥人瞭解到蝙蝠在黑夜中為他們做出的好事後，他們就開始自發地保護蝙蝠。在澳大利亞，你可以看到公路邊畫著袋鼠圖案的警示牌，在墨西哥，這種動物變為了蝙蝠。
墨西哥公路邊的蝙蝠警示標誌，提醒著過往車輛這裡有蝙蝠出沒。圖/《蝙蝠》
蝙蝠在為人類“做事”的同時，還在食物鏈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洞穴中的蛇，天空中的猛禽，甚至是許多貓科動物，都以蝙蝠為食。不過，蝙蝠最大的天敵，還是人類。
當美軍佔領關島後，開始大量砍伐森林，種植經濟作物。生活在這裡的關島蝙蝠，因為喜歡吃香蕉，被視為害蟲，不僅被射殺，還成為了當地餐廳的盤中美食。1968年，這種體重可達1千克的大型蝙蝠，就徹底滅絕了。
這是洪都拉斯的尾皮蝠的幼崽，十分可愛，它們用蕉葉做帳篷，在下面築巢。圖/《BBC神奇動物大揭秘》
即便你真的擔心病毒的傳播，你所要做的，也不是去捕殺蝙蝠，因為在那個過程中，你或許也會染病。更何況，在交通如此發達的今天，人類才是最大的病毒攜帶者和傳播者，少出門，講衛生，才是控制疫情的最好方法。
參考文獻
《BBC神奇動物大揭秘》
《BBC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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