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 -
拿一杯免費的咖啡交一個新朋友。
“來咯，你的拿鐵，請慢用。”
客人點單後不久，15歲的天舒熟練地將咖啡放在客人面前。
從磨咖啡豆、抖勻咖啡粉、打奶泡到完成，這套咖啡製作流程他已經無比熟悉，全程不超過5分鐘。
“可以續杯嗎？”
這樣一個隨意的問題，卻讓天舒突然卡住，一臉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低下頭，像是在費力地思考，並開始重複這句話：“可以續杯嗎？可以續杯嗎……”
客人卻絲毫沒有生氣，反而一直微笑著引導他：“續杯呢，就是再來一杯的意思。”
光是靠聊天就可以免費喝上一杯咖啡，看似免費的經營方式，讓 A Coffee 營業才一週，就天天門庭若市。
不到20人的座位上坐滿了形形色色的男女，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無法掩飾的笑容。
有人管 A Coffee 叫孤獨咖啡館，也有人管這裡叫自閉症咖啡館。
開咖啡館是為了讓他們更好地融入社會
“老師教過他們的話，他們都可以背得一字不差，但遇到突發狀況，他們就不知道怎麼處理了。”曹小夏向我解釋著剛才的情況。
A Coffee 是由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上海市兒童基金會主辦，並由上海曹鵬音樂中心承辦。
發起人曹小夏是上海城市交響樂團團長，她用了10年來通過音樂幫助自閉症兒童。
“看到大多數家長愁眉苦臉的樣子，我的第1個願望是用音樂讓家長先樂觀起來，於是開辦了天使知音沙龍。”
“小孩子也很奇怪，有的孩子聽了音樂之後就低著頭，不說話。音樂一停，他們就開始吵。音樂再一起來，眼睛又都炯炯有神地盯著你。”
“後來我發現他們耳朵雖然靈敏，但是卻會自己把耳朵關閉。”
從教他們發音、看譜、到學習銅管五重奏，在她的帶領下，她靠著音樂為自閉症的孩子們組建了一支10多人的樂隊。
之後，他們開始與上海城市交響樂團一起同臺演出，足跡更踏遍英國、意大利等多個國家。
10年過去，看著孩子們能演奏音樂和學習，曹小夏也擔心起了這些孩子的將來。
“我去看了一些大齡的孩子怎麼工作，我就發現，他還是一個人，沒有人願意跟他講話，不能融入社會的大環境，他的心還是孤獨的。”
在自閉症的調查報告中，光是中國就有超過1000萬的自閉症患者。
由於理解和認知能力的缺陷，讀完義務教育之後，他們無法再繼續讀高中，只能從事一些收入不穩定的機械工作，刻板又重複。
曹小夏說：“我和朋友們就想，我們是不是可以開一個咖啡館，讓他們有一個場所與不同的人說各種各樣的話。去慢慢融入社會，並把這段經歷當成生命中的一個起點。”
她一直嘗試著對自閉症患兒進行訓練，教會他們如何扮演起咖啡師的角色，和他人交流、溝通。
在這方面，她是一位嚴格的老師，“包容不代表不糾正正他們。如果帶著自閉症就可以什麼都做不好、想哭就哭的標籤，這不是包容，而是縱容。”
擁抱每一顆孤獨的心靈
A Coffee 隱藏在上海最繁華的靜安公園，通過一條窄窄的小道，找到8號樓，便能看見它。
比起那些隨意出入的咖啡館，這不是一個可以日常去喝咖啡的地方。
目前咖啡館（實踐基地）還未完全對外開放，只面向想成為志願者的朋友。
想要來的，可以通過線上報名併成為志願者，在經過一系列的培訓之後，才可以進入到裡面和孩子們進行溝通。
在寬敞的空間裡，隨意地放著咖啡桌和高腳凳。
要是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坐在露臺的沙發上曬太陽。
空間裡的一桌一椅包括咖啡機和豆子也都來自各行各業愛心人士的捐贈。
曹小夏還指著左側展示櫃上的畫告訴我，這裡的 Logo 全部都是孩子們自己畫的。
在咖啡館的右側則擺著一個陀螺般的紅色搖椅，琪琪正晃著自己的身體，坐在上面搖來搖去。
他用嘴巴認真地彈著一張 A4 紙，併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紙上有著他塗鴉的兔子和一些線條。
下午1點的陽光剛好透過百葉窗折射在他身上，此刻他高瘦的身體看上去是那麼的單薄。
在咖啡館上班的小朋友，一共有8個人。他們每次都在家人的護送下，來到 A Coffee 上班。
他們個個服務熱情，招待周到，天真的臉上總掛著看什麼都很好奇的表情。
咖啡館裡瀰漫著濃郁的咖啡豆香，中間的電視機上還在滾動播放著他們去意大利的演出視頻。
隨著電視裡傳來的音樂，琪琪側著身子，一動不動地把耳朵湊在電視顯示屏上。
聽到興奮之處，他還會撒歡式的在走廊裡來回地走。
工作時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專注感，讓每一次咖啡豆的稱重都不差一分一毫。
因為自閉症患者自帶的刻板又標準化的專注力，使得每一杯沖泡出來的咖啡都口感平衡，入口濃香。
拿鐵喝上去奶泡綿密，美式則豆香醇厚，喝的時候也不會太苦。
想到這些孩子以後能有機會上班，這種像模像樣的不真實感，更是帶給了這8個家庭如微光般的信心。
每週來 A Coffee 上班
如今變成了他最開心的事情
今天是天舒上班的第3天。
他起得比平日都要早，一邊嘴裡嘟囔著：““媽媽，快一點，要遲到啦。”一邊一絲不苟地檢查工作服是否穿戴整齊。
在去了3個國家演奏過小號後，天舒的語言表達能力變得越來越好。
送來咖啡之後，他自然地坐在我對面，並拉著我聊天：“冷姐姐，我記得你！”
他講話語速很慢，卻對我事事充滿興趣。
“你最喜歡的動畫片是什麼？”
“你會說幾種國家語言？”
當我每次把貓紋身展示給他時，他總會咧開嘴，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1米89大個頭的他，最喜歡像個播報員一樣，重複地說出貓和老鼠的25種方言讀法，並樂此不彼。
聊到興奮之處，他又會大聲地說：“我們來玩追迷藏吧，我先往前面跑，你再追上來抓我！”
臨走前，天舒又讓我跟他玩最後一個遊戲，“來，你來撓撓我的手。”
“像這樣，哈，朝嘴巴里哈氣。”
他正襟危坐地看著我，看上去一臉期待。
“以前每次我哭得很傷心的時候，曹老師都會說，天舒，我來撓你癢嘻嘻（撓癢癢）了哦。然後，我就會笑得很開心了。”
“冷姐姐，如果我哭了，你會怎樣呢？”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嘴前吹氣，然後順著他的脖子、肩膀、手臂，輕輕地撓癢癢。
“我會替你擦乾眼淚，摸摸你的頭，再撓你癢嘻嘻。”
天舒睜大了眼睛的臉，瞬間綻放出了5歲小朋友般的笑容。
“嗯，感覺就像有小蟲子在爬呢。”
這樣一次次真誠地交流，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A Coffee 也會慢慢變得越來越溫柔，變得不再那麼的孤獨。
文｜冷麵
圖｜A Coffee 官方提供，部分來自瘋子，網絡
A Coffee
地址：上海市靜安公園8號樓
營業時間：週一至週五 11:30-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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