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0 「詩吟楠溪」王微微:楠溪山水,一種精神的海拔(五章)

「詩吟楠溪」王微微:楠溪山水,一種精神的海拔(五章)

「詩吟楠溪」王微微:楠溪山水,一種精神的海拔(五章)

楠溪山水,一種精神的海拔

(五章)

王微微[浙江溫州]

楠溪江畔邂逅雨

一場雨,是一首詩的試探。

山雨欲來風滿樓。雨醞釀了良久,風思考了良久,然後,噼裡啪啦,像靈感到來一樣從雲端翻滾而下。

雨聲嘩嘩譁,筆端刷刷刷。山寧靜水優雅,它們已經習慣於這種驚慌驚叫驚訝,奔跑的步履驚擾不了它,甚至那幾朵手擰長髮摔飛的水花。偶有幾張面孔潮溼嘴唇緊閉的花骨朵,從山澗中探出溼漉漉的腦袋張望一下,並不說話。我想象不及。

雨停,風止,山水又自顧清雅。

「诗吟楠溪」王微微:楠溪山水,一种精神的海拔(五章)

楠溪江水之深淺

楠溪水幽深又清淺。之美之矛盾,之互補之共謀,獨一無二,源於它內部其他的生命。

竹筏在水面上行走,筏工在竹筏上歌唱。姑娘是江中水母的化身,身穿火紅的衣服,腳尖踩在江中竹杆上,任性地甩著呼啦圈,那一抹水上的輕盈與虛幻,正是永昆人舞臺上甩出的飄逸美妙的水袖?

捕魚人動作嫻熟地從鸕鷀嘴裡掏出魚,鸕鷀們排好隊列,仰望它們的船長,那目光裡有卑微也有景仰,有思索也有慾望。它們是不是在想——為了活著,人與動物如何在一條船上和諧登場?

導遊泡泡糖提議我們脫掉鞋子——來到楠溪江如何可以不溼身?

赤腳採在竹筏上,溪水從十根腳趾縫隙間湧動,游魚在竹筏邊追逐嬉戲,花蝴蝶扭著細腰肢,它們翩翩躚躚一路相伴。筏工應我們要求一唱再唱,歌聲如楠溪水長,韻味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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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物華天寶。我的目光長時間停留在一個物體上。

那些鵝卵石寂靜無聲,堅硬又柔軟,有的沉靜在水底,有的在岸上,它們用目光記下一批又一批不同身份的遊人。它們的文字簡單,它們的心思樸素,它們的思想在水底裡撲閃著光。

楠溪江充滿生命的律動,擁有善良的力量。它每天以不同的姿態翻閱耕讀人家的文章,放眼丈量竹篙的長度與水的深度,丈量詩書與禮儀的長短,嫋嫋身姿,佔盡水中風流,它深邃的目光裡一定包含和隱藏著什麼。

坐在竹筏中,清涼的溪水一遍一遍洗滌了心中的慾望,又長出一個慾望——想寫一首詩,關乎人之初性之善,關乎耕之苦讀之樂,關乎思想的光芒,把它放在翠如瑪瑙綠玉髓的山中,也能熠熠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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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溪江畔雲的語言

白雲乖巧溫暖,卻不曖昧。

它們在峰尖上,在坡的正面側面反面,它們在峰腰峰底,從江裡水裡千絲萬縷滲透開來。它們離我很近,它們又離我很遠。

它們漫過我的周身,我的靈魂也泛著如夢如幻的白光。我甚至分辨不出雲和霧,分辨不出它們的年齡性別和真實形態。沒有答案,它們只是一些影子,浩如煙海的語言。

是的,影子,到處都是它們的影子。影子是它們全部的語言。

那山那水那人那些綠色的濡染,山歌的對唱,筏工的吶喊,甚至一片葉的凋零,一場雨的奔跑,都能讓你在影子裡看到自己的模樣,在無聲的語言裡瞭然於心於澄澈的思想。

「诗吟楠溪」王微微:楠溪山水,一种精神的海拔(五章)

它們是白色的火焰,點亮我靈魂深處未被照亮的黑暗。

它們是白色的海綿,吸汲著我瞬間湧流的記憶的潮水——

記憶中還有一個花坦,與未謀面的那位花坦姑娘。它們帶來我的憂傷,淚腺在膨脹。我不能洩露,這是我們十二位老友的共同秘密,如同關係緊密的楠溪十二峰。

我把記憶往白雲的深處推了推——

既然汲出我的記憶,那麼就讓你來收藏吧,收藏在乾淨的永嘉山水間,收藏在高高的石桅巖中潛修默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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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溪江畔巖的隱喻

楠溪江的岩石懂得大片留白。

上面既有生的一部分,也有死的一部分,它們生死相依,患難與共。但這“死”,是粗相表相假相。岩石深深的罅隙裡,依然被生命填滿。各種藻類真菌,繁茂而昌盛,構建出一個理想的生命溫泉。

它們朝著雨水朝著陽光,拱起身子,歡騰雀躍,散發出光,散發出色彩,散發出生命蓬勃的力量。

我卸下身上笨重的飾品,將心輕輕地貼在楠溪江的山水岩石上。岩石靜謐,但我分明聽到了蟲鳥喧鬧草木歡舞,聽到了苔蘚世界遼闊而深邃的對話,聽到了生命的脈動與奔湧,聽到骨頭在血液裡的伸縮舒展。

我噤聲不語,我的寂靜,讓各種聲響都變得格外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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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習慣於這種岩石般的沉默,我體會到一種熟悉的迴歸,我是山裡人,與大自然的思想情感交流沒有任何的障礙。

我用我的方式參與到永嘉的山水之中,這聲音,這光線,這色彩,便也絲絲縷縷嵌入我的身體內部。

綠意,從楠溪江的岩石縫隙中慢慢往上爬,從楠溪江水的兩岸慢慢往上爬,也從我內心深處往外蔓延。什麼樣的山水可溫婉一世?

——你看,永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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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溪山水,一種精神的海拔

掏空,再掏空,掏到只剩空。掏到能把這些美好都帶走。

“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好一個“山水隱逸鄉情疏朗”的樸素之美!

我盯著它看,我看溪水之波依然平靜,祠堂之柱依然光澤,腳踩之石依然堅硬,耕讀之傳承依然樸實,羲之研墨潑亳,靈運裹糧策杖……

三百里的漁樵耕讀,魏晉時光,世界地質公園,中國山水詩的搖籃……我的貪心貪婪隱約可辨。

透過一滴水一朵雲一塊岩石,打開一扇小窗口,凝視一座城,便窺見自己內心的整個世界。放下雜念,張開懷抱,我想努力去接納,這種山水隱喻給予的豐富禮物。

「诗吟楠溪」王微微:楠溪山水,一种精神的海拔(五章)

我突然陷入一陣恐慌,生活離我居然那麼遙遠。

黑白飛簷挑起我歸隱的慾望。我推倒內心厚重的鋼筋水泥城牆,我的夢境從心裡飛出,像溪魚在水裡飛躍。

這種美,既無法抒情,又無力白描。我的語言在我的思想中孤立,表現得淺拙慚愧又慌張,我想動用各種名詞,使用各種修辭方法,但它們繞著圈兒或者乾巴巴,迷失漫遊甚至徑自跑開,讓我無法表達。

如果可能,我想像馬可·波羅一樣,使用物件和首飾,使用深情和目光,打著手勢告訴你,楠溪江,多麼純真多麼美!

「诗吟楠溪」王微微:楠溪山水,一种精神的海拔(五章)

“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不,不,不!山水桃源,耕讀人家,“往來無白丁”,日日“高朋滿座”,它們是清風明月竹林,它們是硯臺筆墨遠方,“孤獨”是沒有的事:耕為讀之本,水為山之依,人與自然,構建出理想和諧其樂融融的生活家園。

楠溪江悠閒富足,人壽年豐,這是耕讀文化的傳承,順天知命的謹慎。

我在永嘉山水間停留了一日,永嘉把我帶到了更遠的地方。

遇上雨遇上雲遇上人,遇上愛遇上遠方和詩,彷彿已經遇見了一個世紀。這些遇上,讓心底間那些無法發芽的隱私,突然間淡然無痕。

「诗吟楠溪」王微微:楠溪山水,一种精神的海拔(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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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微微,70後,溫州市作協會員。文字發表於《星星·散文詩》《散文詩》《散文詩世界》《詩歌月刊》《江南》《延河》《安徽文學》《閩南日報》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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