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0 李國軍: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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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軍:路|散文

散文之窗:


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艾青


李國軍:路|散文

1

太陽火辣辣地照在身上,頭皮似乎也要被烤得炸裂開了。汗水像一條條蚯蚓從額頭上往下滑,順著臉龐、脖頸,遊走在全身。衣褲已全粘在了身上,像有許多毛毛蟲在爬,渾身刺癢癢的,十分難受。地底下還有一股股熱氣往上冒。上炙下蒸,人行走在這火中,彷彿馬上就要窒息、消融了。

我仰起頭來,用手背擦了擦迷住雙眼的汗水。山路還長著呢,太陽白熾的光照在青石路面上,咣咣的恍眼,刺得眼睛生痛。一級級的石梯直向山頂延伸,一直延伸到天空那個熾熱的火球裡去了。

“薩拉託加戰役,北美獨立戰爭的轉折點……”,我邊走邊在心裡默記著歷史,以此來抵消對難耐酷熱的注意。禁不住又向山頂望了一眼,再爬半個小時左右,翻過這道山樑,再越過一個荒涼的黃土崗子,就可以望見家了。

“華盛頓,北美獨立戰爭的著名領導人,美國第一任總統……”,我邊走邊想著上次離開家的情況,我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回家了。想到家,心裡就是一陣陣的痛。上次離家時爹送我時佝僂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還有娘強作笑容的眼神。

“爹,娘......”,我在心裡喊。

太陽依舊炙烤著大地,由於這火焰太厲害,一切都暈死了過去,廣袤的群山一片死寂,一絲聲息也沒有,連平日裡最愛炫耀的知了,也全都斂聲屏息,四下裡沒有一絲風。我快走幾步,翻過黃土樑子。

看到家了,老遠的,我就看見了咱家的土屋,和那錯雜的青瓦,還有房前的幾棵大桉樹,我長長出了一口氣。

站在山上,望著谷底那片底矮的土房,心裡有了一種親切的衝動。這是我的村莊,是我貧瘠又讓我日夜思念的村莊啊!村莊四周是幹坼的黃土地,被圍成了不規則的田地,田埂上零星地立著幾棵樹,和田間的禾苗一樣,都耷拉著腦袋,沒有一絲生機。

我三步並作兩步向下衝去,任憑汗水在臉上恣肆橫流,而我的眼裡,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讓我睜不開眼睛。

“哥哥,你回來了。”妹妹正提著豬食吃力地走出屋子,看見了我,欣喜地喊著我。

“回來了,妹妹。”我扔下揹包,連忙走過去,接過妹妹手裡的豬食,陡然的鼻子一陣酸。妹妹今年才十三歲啊,正是讀書的時候,她的成績又好,可是,咱們家裡拿不出那份學費了。為了我能繼續學業,妹妹主動放棄了讀書,可我知道,她暗地裡不知偷偷哭過多少回,她孱弱的雙肩過早地承擔起了生活的重擔。可我,作為哥哥,卻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裡。每當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就像是被撒了把碎玻璃,疼痛得流血,卻看不見。

我轉過身,快走兩步,提著豬食走向豬欄,我怕妹妹看見我奪眶而出的淚水。

“今天天氣真熱啊。”我把豬食倒進豬槽裡,故意仰起頭,看屋頂。不讓妹妹看見我的眼睛,也趁機平息自己的激動情緒。

“也真的是,哥,你擦擦汗水。”妹妹聞言連忙給我拿來毛巾,關切地看著我,“哥,你走了那麼遠的路,肯定熱壞了吧?”

“沒有,我找陰涼的地方歇了幾氣呢。”我接過妹妹遞來的毛巾,鼻子又不禁一酸,趕忙用毛巾矇住臉,拭去不爭氣流出的淚水。

“妹妹,爹爹和娘呢?這麼熱的天,他們還在坡上啊?”

“我在家煮飯,爹爹和娘趁空到坡上砍柴去了。”

妹妹高興地說。也許是我很久才回來一次的原因吧,妹妹顯得很高興,“哥,你在家裡歇歇,我去喊爹爹和娘吃飯。”

“妹妹,我去吧,你才把飯做好,很熱呢。”我叫住妹妹,拿了頂草帽戴在頭上,走出了院壩。

“哎。”妹妹愉快地答應了我。

夏季的林子長得真旺,壩子裡一片蔥綠。走進林子裡,太陽就不見了,眼睛還有點不適應,眼前一片黑,熱氣可沒有減弱。林子裡有無數的知了在可勁地叫著,比林子外面可熱鬧多了。我穿過荊棘叢生的樹林,來到我們家的林子裡。

爹只穿著背心,正揮著彎刀砍柴,一條條汗漬從他的臉頰流進背心裡,背心在爹使勁的揮舞中緊緊的粘在身上,彷彿要擠出水來。娘則彎腰,一隻腳跪在地上,麻溜地把柴禾打成捆,不時撩起衣襟揩去迷住眼睛的汗珠。

“爹,娘,吃飯了。”我喊。

“哎!”娘聽見聲音,抬起頭來,聲音裡滿是喜悅,眼角湧起一片驚喜。

“山娃,回來了,啥時回來的?”

“剛回來呢,娘,我們放月假。‘’

“哎……哎……”娘迭聲應著,“山娃,學校的伙食還習慣嗎?學習有艱難嗎?”

“娘,好的,你放心,我學得懂,我會照顧自己的。”

我心裡一陣陣的酸楚。見爹正看著我,就蹲下身幫娘捆柴禾。

我和娘捆完了柴,爹也停了手裡的動作,用他昏老的眼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就又忙著支背架壘柴捆子去了。

我擦去了額頭的汗水,看了眼在一旁不停地揩汗水的娘,就蹲下去,背起背架子。

“山娃,你過來,莫閃了腰喲!”娘見我在背柴禾,慌慌地趕過來,拉著我的背系。

“娘,你讓我背,我背得起的。”我使勁要站起來。

“莫咧,山娃,聽孃的話,讓娘來背。”娘依舊不讓。

“就讓山娃背吧,他也不是細娃兒了,能背得起的。”爹在一旁發了話。

我應聲背了起來,娘也沒再堅持。抬起頭,正好看見了爹滿是青筋蹦出的黑而乾瘦的脖子。

一路上,娘細細叨叨地說著什麼,我的眼前,卻總是爹青筋蹦出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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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偏僻的山村,沒有電燈,雖然前兩年我們村子裡也拉了電線,可那電燈沒有幾天是亮的,再說了,電燈也太費錢,山裡人家,用不起。天一黑,所有的一切都隱沒在了黑暗的靜寂裡。

我點起昏黃的煤油燈看書。不知怎的,我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海裡是一片茫然。

裡屋,傳出爹和娘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山娃,這孩子……懂事,勤快,可就是太苦了他……”

“……有什麼法子,哎,長在這窮山旮旯裡,誰家孩子不是這樣,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是爹沉重的嘆息。

“……明天娃又要到學堂去了,這孩子,幾個月了,就那麼幾十元錢,他還偷偷擱在家裡……”

孃的哽咽的聲音。

“睡吧,不要說了,山娃屋裡燈亮著呢,莫打擾了娃看書……山娃懂事,他不會怪他爹孃窮的……‘’

“……”

​外屋,我早已是熱淚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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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太陽還沒有出來。

山坳裡一切還沉睡在這難得的涼爽裡,四周還在一片黎明前的黑暗裡沉靜著。一陣清風從谷底捲上來,十分宜人。我看了看腳下的土崗子,土崗子模糊的輪廓是那麼的美麗。幾隻早起的鳥兒唧唧喳喳地叫著,清脆悅耳。

我要走了,到學校去。這個時候走,到晌午能趕到山下的公路,然後坐兩個多小時的車,就能趕到學校了。

爹孃和妹妹都在屋簷下,看著我。

我將揹包背好,用手仔細地把妹妹額前幾絲被風吹亂的頭髮理好。“哥,你啥時又才回來?”妹妹抬起一雙淚眼看著我。

“妹妹,等過完期中考試,我就會回來的。在家裡,聽爹孃的話。”我看了看身邊的娘,眼睛是紅著的。爹不看我,只是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

“爹、娘、妹妹,我走了,你們回吧!”我轉過了身。

身後傳來妹妹小聲的嗚咽。我不敢回頭,大步向山上走去。

“哥哥,哎,要好好照顧自己喲……”,風中送來妹妹嗚咽的聲音。

我不敢開口,轉身朝著家的方向用力揮了揮手。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的,我在心裡反覆地答應,熱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爹、娘,你們放心,你們的兒子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你們的堅韌和剛強早就在我的血液裡流淌了。我是你們的兒子,我是大山的兒子,我知道,我的根在哪裡。

我揩乾淚,大步向山頂走去。

山頂,一輪太陽正噴薄而出……


作家簡介:

李國軍:路|散文

作家李國軍近照

李國軍,四川巴州人,1975年生,現居巴中,筆名石子舟,四川省作協會員,巴州區作協副主席,巴中市小說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巴中文學》編輯、《巴州文化》副主編。1994年開始發表作品,已在國內數十家雜誌報刊上發表文章數百篇,一百餘萬字,多篇散文入選國內各種選本。曾獲第七屆四川省文學獎,梁斌長篇小說優秀獎,四川省報紙副刊獎,巴中市綺羅文藝獎,巴州區首屆文藝獎特殊貢獻獎。

李國軍:路|散文

審稿: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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