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9 讓咱兒子吃個夠(新傳說)

有句老話叫做:癩痢頭兒子越看越歡喜。白老三就是這樣,提起兒子白奎來,那絕對是大拇指一蹺,成套的臺詞就出來了:“俺們奎子有出息,考到省城後,沒讓家裡操心,自己找了個好差事,還娶了個嬌滴滴的城裡媳婦……”

這兩天,白老三突然又加了不少新詞,原來白奎來信了。只見白老三得意地揚了揚信,接著說道:“前幾個月,我把自家釀的醋拿給他嚐嚐,這不,沒幾天就說吃完啦,還想吃。真是的,外面什麼高級好醋沒有,怎麼就偏愛吃自家的呢?這孩子,你們說他這叫長大啦?”

白老三說完,手一背,在鄉親們羨慕的目光中,搖頭晃腦地走回家,進了門就喊:“老婆子,咱奎子又來信要醋呢。”

白大娘從窗戶裡探出頭,奇怪地嘟囔道:“怎麼這麼快,把醋當飯吃啊?”白老三眼一瞪叫道:“怎麼啦?我一天不喝一斤醋就睡不好覺。咱家奎子像爹,不行啊?”

白大娘沒理會白老三的瘋話,說道:“沒一年工夫,要三回了,咱家的大麥沒多少了。”白老三搔了搔頭:是啊,做醋沒大麥怎麼成?突然,他眼前一亮說道:“把種麥拿出來。”

白大娘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什麼,但看到白老三滿臉堅決的樣子,只好點點頭道:“來年再買些也趕得上,用吧,誰讓咱奎子愛吃呢。”

就這樣,白老三兩口子忙活開了,泡大麥,煮,然後換水,再煮……幾天後,把大麥裝入一個竹筐裡,四周捂嚴實。第一遍發酵完後,再倒入缸裡……這一趟下來兩人都已累得頭暈眼花,畢竟歲數不饒人了。

到了最要緊的時候,不但每天要翻動一回,從這個缸倒進那個缸,還要隨時留意發酵的快慢,簡直比伺候坐月子的小媳婦還要小心。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這天,白老三睡醒後,就想去看看發酵的情況,剛下床,卻疼得“啊”的一聲慘叫,跌坐在地上。

白大娘正在院內幹活,慌忙跑進屋來,一看就明白了。她忙把白老三扶上床:“說了讓你注意注意的,你這腿不能著涼。”

白老三瞪了老伴一眼:“你麻煩不?趕緊扶我去看看。”白大娘嘆了口氣,只得扶著白老三去看。

還真不錯,已經發好酵了。白老三咧著嘴,瘸著腿,滿臉開了花,喊道:“趕緊著,加水,然後把水濾出來,咱家奎子的醋,這就算成啦!”

白大娘也高興,讓白老三坐一邊,一陣忙活後,裝了滿滿兩壇醋,說道:“估計夠咱家奎子吃上半年的。”

白老三哈哈笑著說:“是啊是啊,老婆子,今天你辛苦點,趕緊到省城,給奎子送去。”

從山裡到省城,要步行十五里路後才有汽車。白大娘揹著兩壇醋,終於滿頭大汗地擠上汽車,又倒了兩次車,天快黑了才敲響了兒子白奎家的門。

門開了,白大娘看到一個女人全臉慘白,露出兩個大眼珠子瞪著自己,嚇得差點沒暈過去。

“媽,”那女人叫道,“你怎麼來了?”聽到叫聲,白大娘這才緩過神來,是兒媳婦。兒媳婦一邊把白大娘讓進屋裡,一邊喊:“奎子,媽來了。”

白奎出來,也是吃了一驚,慌忙把老媽背後的兩罈子醋幫著拿下來,又是讓座又是沏茶的,白大娘卻拿眼一個勁地看兒媳婦,心說:兒媳婦這是得什麼病了?

還是白奎看出些門道來,笑著說:“媽,她貼著面膜呢,為了臭美。”然後便讓媳婦進臥室去,別嚇著媽。媳婦也懂事,跟白大娘解釋了幾句,進屋去了。

白大娘這才長出一口氣,捶著腿說:“奎子,娘給你送醋來了,你怎麼吃得這麼快?”白奎笑了笑,說:“好吃唄。”說完,就張羅起做飯了。

吃完飯已快八點了。白大娘這一天太累了,跟兒子沒說兩句話,居然在沙發上睡著了。白奎嘆了口氣,看老媽睡得那麼沉,沒忍心叫醒她,給白大娘蓋上件衣服,轉身正想進臥室。

突然,門被敲響了。白奎慌忙跑去開門,是媳婦的表妹。白奎指了指熟睡中的白大娘,示意輕聲些,這才把她引進臥室。不一會兒,白奎又出來把那兩壇醋拿了進去。

白大娘在外面的沙發上睡得正香,突然睜開眼,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她聞到了自家的醋味兒了。這是給兒子吃的,誰敢擅自打開?白大娘剛要叫,卻笑了起來,自己真是睡迷糊了,這不已經到兒子家了。

不過這一折騰,白大娘精神了起來,心說:傻兒子,這麼著急。你不會明天再吃嗎?但說歸說,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白大娘站起身來到臥室門外,就想進去再跟兒子說會兒話。

“這醋味兒真沖鼻子。”裡面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白大娘一愣:這是誰?

“就是,而且要多難吃就有多難吃。”這回是兒媳婦的聲音。

白大娘有些不高興了,但轉念一想:兒媳婦不愛吃就算了,人家是城裡人,吃不慣這山裡的東西,只要兒子愛吃就比什麼都強。

“好啦好啦,小聲點,我媽睡覺呢,”是白奎的聲音,“你們趕快把醋分了。”

白大娘有些傻眼了:怎麼回事?分醋?不愛吃你們還要分?

正想進去看看,只聽兒媳婦又說:“小芳,我告訴你啊,回去洗臉、洗手的時候,先在清水裡放入兩勺這醋,然後再洗,美容效果特別好,你要不是我妹妹,我都不告訴你。”

“表姐,怪不得最近你皮膚這麼好,原來有這秘方啊!”是那個表妹的聲音,嗲聲嗲氣的,“要用這醋洗腳呢?是不是效果也一樣?”

“那當然,你以為我沒洗過,我天天用這醋洗呢,比在超市買的白醋效果好多了。”

“是嗎?我知道了,這醋是純人工釀的,自然要比工廠機器釀的效果好!真是太謝謝表姐了。”

聽到這,白大娘就覺得天旋地轉,心想:折騰了這麼半天,兒子要醋居然是給兒媳婦洗手、洗臉和洗腳用的!我說怎麼吃得這麼快!你們這是作孽啊,那都是一粒粒糧食,是我和老頭子費了多大勁才釀好的,你們難道不知道?白大娘的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第二天天剛亮,白大娘就要走。白奎攔不住,要給老媽錢。白大娘沒接,看了兒子半天,真想罵他一頓,卻嘆了口氣,說:“奎子,爹孃都老了,以後再也不能給你釀醋了,這是最後一次。”

白奎連忙點著頭說:“好,好,你和爸要多注意身體,我一定省著吃。”說著,不管白大娘怎麼推辭,硬是把錢塞進她手裡,白大娘看著錢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路顛簸,白大娘回到家推開院門,卻見白老三瘸著腿正把一大包東西往偏房裡運。白大娘連忙跑過去罵道:“老東西,你不要命啦!這是幹什麼呢?”

白老三笑了,說:“回來啦,咋樣,咱奎子高不高興?”白大娘嚥了口唾沫,點點頭說:“高興著呢。”

白老三哈哈笑了起來:“是不是一頓飯就吃了一斤啊?”白大娘看著白老三,苦笑著說:“是,真吃了一斤!奎子他,他真吃了一斤!”

白老三笑得更響了,拍著那包東西說:“看見沒有?我又買了好多大麥。我想好了,以後再也不用咱奎子說了,三個月就送一回醋,讓咱兒子吃個夠!”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