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4 美文欣賞|小船 小船

“母親,倘若你在夢中看見一隻很小的白船,不要驚訝它無端入夢。萬水千山,求它載著我的愛和悲哀歸去。” ——題記

我做過這樣一個夢。

在夢裡,我獨自駕著一葉小船漫無目的地飄蕩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上,海浪翻滾,我既害怕又孤獨。這時我看到媽媽划著另一隻小船從遠方駛來,我高興地伸出手,船卻與我擦肩而過,只留下媽媽飄動的衣角,在我的視線裡越來越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與媽媽的關係變得很糟,我厭煩她無休止的嘮叨,厭煩她對我的種種管束,於是我開始和她頂嘴,甚至故意惹她生氣。當青春期撞上了更年期,矛盾便一觸即發,每次激烈的爭吵之後,伴隨著“砰”地一聲巨響,我總把自己隔絕在小房間裡,彷彿與媽媽劃上了堅不可摧的界限。漸漸地,我們之間的交談越來越少,她開始小心翼翼地和我講話,我衝撞她時她也只是嘆嘆氣。這似乎正和我意,彷彿在我與媽媽的這場“戰爭”中,我才是勝利者。後來高考結束,我要去另一個城市唸書,自以為終於掙脫了媽媽的管束,這種感覺就像自由的鳥兒將要飛向屬於自己的天空了。來學校送我的那天,媽媽往宿舍裡塞了滿滿當當的行李,從床鋪到衣架,一點點收拾整齊,舍友調侃我真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我臉上笑笑,內心頂不服氣,我覺得我早已長大了,有自己獨立的思想、滿腦子新奇的念頭,早就脫離父母的管束了。終於送走媽媽,我歡欣雀躍地開始了我嶄新的大學生活。對於媽媽的消息,嘮嘮叨叨,我只是簡單掃一眼,應付作結。在異鄉,新鮮感和自在感充斥了我的大腦,將對媽媽的思念擠了出去。

每一個遠離家的孩子,其實都是一個等待歸依的靈魂,只是我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去年深秋,原本體質較弱的我頂不住突如其來的降溫,染上了肺炎。自己沒有經驗,不懂得對症用藥,整日去校醫院打針病情卻不見好轉,咳嗽反而加劇。媽媽每天晚上都要打電話詢問我的病情,提醒我按時吃藥。這是我第一次在異鄉體會到鄉思和孤獨,我從未這樣憶起媽媽無微不至的關心,並渴望緊緊依偎在她溫暖的懷抱裡。夜晚我在藥物的催眠作用下我昏昏沉沉地入睡,夢裡卻總是出現小時候的情形。

假期裡和朋友約好了去看電影,可出發前她卻告訴我有事不能去了。我有些沮喪,為了不讓電影票作廢,我問媽媽是否有時間和我去看電影。沒想到,她馬上就答應了,並且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那部電影叫《芳華》,影片的最後一幕深深打動了我,有一段臺詞記憶深刻:“我不禁想到,一代人的芳華已逝,面目全非,雖然他們談笑如故,可還是不難看出歲月給每個人帶來的改變。原諒我不願讓你們看到我們老去的樣子,就讓熒幕,留住我們芬芳的年華吧。”我的眼角微微潤溼。我看看旁邊的媽媽,影院昏暗的燈光隱藏了她眼角的皺紋和髮間的銀絲,但歲月的痕跡卻一直在她臉上蔓延,突然我的鼻子一酸,想到我曾經與她無數次的爭執、無數次緊緊關上我的房門把她擋在我的世界以外。那時,我和媽媽單獨看電影,大部分的閒暇時光,我都和朋友們在一起,而忽略了她。突然想起一句話:我們往往把最糟糕的脾氣,給了最親愛的人。我開始反省自己,開始體會到媽媽的艱辛,在漫長的歲月裡,她給予了我一切,她以一種近乎沉默的存在方式,陪伴我涉過一個個險灘,熬過一次次患難。而我,卻一直在忽略她。

如今的媽媽早已不再年輕。縱使我在記憶之海里穿梭,想要找回她年輕時的模樣,奈何記憶片段無論如何也無法拼湊出一張完整的面孔,我不得不承認,流逝的的時光再也找不回來了。前些日子媽媽收拾舊物時翻出了她許多年輕時候的東西,有高中時代的隨筆和手抄的歌詞本,有大學時代的相冊,還有她收集了好多年的郵票……她小心翼翼地拂去相冊封面上的灰塵,一張一張的翻著舊照片,臉上泛起少女般的紅暈。我湊過去看,那一張張定格的年輕美麗的笑臉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心——媽媽也曾經是一個美麗的姑娘,像現在的我一樣年輕稚嫩,是什麼讓她變得如此堅強?是時間還是她對我的愛?午後的陽光灑在她爬滿皺紋的眼角,灑在她因操勞而微微彎曲的後背,空氣裡蔓延著舊照片的淡淡的黴味,恍惚間我好像看到年輕時的媽媽與現在的她相遇……我的心裡彷彿有一種類似小米粥一樣的物質在流淌,我默默地祈禱,希望時光不要再讓她老去。

龍應臺寫道:“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趁現在,趁著父母在身邊,收斂起自己的脾氣,不要吝嗇對他們的愛,畢竟他們一直毫無保留地愛你。

茫茫的大海之上,母親的小船向我駛來,又與我擦肩,她的衣角隨風飄動。不過好在,這一次,我抓住了它。


作者 (中171-4 秦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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