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兒,我一直都放在心上,但不敢輕易告訴任何人。
我害怕說出來之後,戲謔和八卦會多過於關心和事件本身,因為在當前社會上男生被性侵沒有辦法引起該有的重視。
2008年的時候,我上高三。
我很清楚地記得那天天氣特別熱,父親領著我上寺廟祈福的時候,我身上的T恤已經溼透。
由於祖輩信奉佛教的關係,耳濡目染,自己漸漸地也就成了一個虔誠的信徒。
父親幫我點燃香火之後,我們便分開各自去行禮膜拜。
這座寺廟已是上百年曆史,在當地百姓心中無形佔據著一定的地位,我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去。
由於天氣太熱,所以參拜起來比平時馬虎一些。我在觀音庵祈福之時,被一個外表三十多歲的僧人叫住了。
他遞了張紙給我擦汗,然後引導我到後堂歇一歇納納涼。我和僧人之間從未交談過,所以心裡多少有些好奇,總想著或許能幫我指點一二,於是便跟他去了。
他先是問起我脖子上戴的項鍊:你這個項鍊可不能亂戴,會出事情的。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畢竟這是我當時的對象送我的生日禮物:這條項鍊有什麼問題嗎?
接著他又問起我的年齡和生肖,問我胸口是否有一顆痣。
我如實回答,我的胸口不曾有過痣。
他起身倒了杯涼水遞給我,我伸手去接的時候,他摸了一下我的手,動作自然到讓我以為是無意為之。
他看了我一眼我額頭上的那個青春痘,然後意味深長地問我:還沒有女朋友?
我沒有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便尷尬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把我的手拉了過去,我本能地縮了回來。
他看了我一眼之後說:不用怕,我是覺得你與佛有緣,幫你看看手相而已。
我將信將疑地把手給他,他低頭細看,和我的距離越來越近:你這個手相很明顯會命犯桃花……
他的呼吸越來越重,灼熱的氣息讓我更加燥熱。
我把臉別到一旁,笑著跟他說:那我豈不是豬不戒嗎?
他離我更近了,但語氣依然沉穩,像是在研究學術一般:你這種問題,我建議你早點找個對象。你現在有女朋友了嗎?
不知為何,原本有些緊張的我突然大笑了起來:我就要高考了,你讓我去找女朋友,你這才是要我的命吧?真是扯。
他見我終於有點真實的情緒,以為我放下了心防,便順勢捏了捏我的臉蛋:出家人不打誑語,你記下我今天跟你說的話就好。
他這句話這倒引起了我的好奇,畢竟18歲的我看似機靈,但依然擺脫不掉那個年齡段固有的稚嫩:行,那你接著說吧。
他終於露出詭計得逞的模樣,順著我的手一直往下摸。我整個人跳了起來。
就在我甩開他的手想要跑走之時,他又瞬間換回了原來的面孔:菩薩在那裡看著,施主你應該是有些誤會了,快隨我一起到菩薩面前叩拜。貧僧會幫你在一旁誦經。
此時的我,顯得有些無奈,因為我原本就是來拜佛的,如果真的是在這兒發生了什麼失禮的事兒那豈不是更不好了。於是我便聽了他的話,虔誠地跪在菩薩面前。
叩拜之後,他再次把我帶到了後堂,要我脫下上衣給他看胸口的痣,他說:有些痣,凡人的肉眼是看不見的。
我覺得兩個男人之間,脫個衣服也不算什麼,便信了邪把衣服脫了,他仔細打量之後,用手輕輕地觸摸著我的胸口,我打了個哆嗦。
可能是他見我沒有抵抗的意思,便朝我的褲襠抓了一把:你現在這個年紀,如果還沒有交女朋友,是不是會自己偷偷地這麼做?
我用盡我當時最大的力氣推開了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跑了出來。
我又羞又怒,路過佛堂時,我的腳不小心絆到了垂懸而下的布幔的鈴鐺。
一個踉蹌之後,我依然頭也不回地往前跑,我聽到身後的風吹起,整個寺廟裡的鈴鐺都在作響。
走到正殿的時候,我見父親正在四處尋我。我穿上衣服之後,便跟他走出了寺廟,我不知道這件事情該怎麼對他提起。
回家之後,我含含糊糊地跟母親問起過寺廟裡是否有花和尚一事。母親問我發生了什麼。我也只能笑笑地跟她說:沒什麼,就是之前有個和尚說我命中犯桃花。
而在高考的時候,我的耳旁總會恍惚響起僧人說過的那些話。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是整整10年的時間。
但時間似乎沒有抹去一丁點的恐懼,反而這一切在我的恐懼中變得格外地清晰和深刻。
它凌厲得像一把刀,永遠架在我的脖子上,讓我不敢輕舉妄動。
後來,我又去過那座寺廟幾次,便始終找不到這個僧人的身影。
但每次路過觀音庵的時候,我都不敢睜開眼睛。
那些叮叮噹噹的鈴鐺聲總會在我每一次做噩夢的時候響起,此起彼伏,不曾停息……
科普小課堂:
中國大陸地區的法律在79刑法中的“流氓罪”被廢止後,對於同性性侵,尤其是男性之間的同性性侵,長期處於空白狀態。
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將同性性侵(男性之間)納入了強制猥褻罪的範圍被認為是一大突破。
性侵是一種行為,輕微的如性騷擾,嚴重的包括強制發生性交行為。強制性交以下的犯罪行為在法律上判處猥褻罪。而強制發生性交的行為,則判處強姦罪。
醒醒吧,真的不是達到強姦,才叫做性侵。
寫在後面的話:
一轉眼,做公眾號已經半年的時間,陸陸續續地收到很多朋友發過來的故事。
在這些故事中,有很多都是關於自己成年之前被性侵過的記錄。這讓我有點惶恐,畢竟當前社會對男生被性侵一事,並沒有得到事件本身應有的關注。
最終決定以我親身的經歷來寫,也是為了更客觀更真實地去還原事情的經過。“沒有刻意隱藏,也無意讓你感傷。”
我們需要去正視這件事兒,才有辦法讓更多的人去重視這件事兒。
做自己是最酷的事兒
Editor : 陳以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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