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0 神祕家庭走出的米娜

神秘家庭走出的米娜

米娜承載了我中學時代的大半記憶。每次想到她,我都會先想起她弓著細長的身子在鋪一床半舊床單的情形。那床單是她媽媽的嫁妝,水紅的底子帶著幾行蘋果綠的粗格子,放到顏色黯淡了才捨得拿出來給青春期開始愛好兒的閨女用。

米娜家在鎮上,離學校很近,每天都能回家;我是鄉下來的住校生,一週才能回家一次。米娜似乎很嚮往住校,經常來宿舍跟我擠在那張狹小的單人床上壓著嗓子聊半宿再睡,她說她需要我的陪伴。但我去她家借宿卻僅有一次。

就是這次,米娜開心地不得了,把床上的鋪蓋都換了一遍。在橘黃色的燈光下,米娜忙忙活活地換這換那,倒讓我不好意思起來。我也沒有嫌棄之前的髒啊,再說她去和我擠單人床時,我也沒為她換過什麼,連她用的枕巾上都有我睡覺流的哈喇子呢。

難怪米娜總說需要陪伴,已經很晚了,她父母還都沒有回家。這次,米娜才告訴我她爸爸不是她的親爹,他和米娜媽媽結婚還不到一年,在鎮上的化工廠上班,認識了她媽媽,便住了進來。“那你的親爸爸呢?”我小聲問她。“他和我媽媽離婚了,不要我們了。我不記得他!”米娜說的很平靜,估計經常要回答這個問題吧!

米娜的媽媽我是見過的。她有時去學校給米娜送飯,是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很多的女人,披著大波浪的黃頭髮,眉眼描的很黑,顯得眼睛很深邃,嘴巴總是抹得通紅,每次都會很熱情地招呼我,讓我來家裡做客。這樣時髦的女人在我們這裡還是很少見的,真是不明白米娜的親爹怎麼忍心拋棄她。

在米娜家睡到半夜,被“咚咚咚”的砸門聲驚醒了,一個男人扯著嗓子叫著讓開門。米娜可能醒了很久了,藉著月光,我看到米娜眼睛睜得大大的,呆呆地望著房頂。“快去給你爸爸開門吧!”我催米娜,米娜緊緊地咬著嘴唇,使勁搖頭,“他不是我爸爸。”米娜攥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出了很多汗。這晚叫門聲響了很久,米娜的爸媽也沒有去開門。

第二天我才知道,米娜的媽媽竟是一夜未歸。我們去上學的時候,米娜的後爹還在堂屋打著鼾,堂屋外都能聞到隔夜發酵的酒臭。

從那天起,米娜家在我的記憶裡神秘了起來。週五回到家,我忍不住跟我媽說起這些蹊蹺事兒。一聽我在米娜家睡了一宿,我媽臉都白了,一直追問我米娜的房門上閂了嗎?又再三叮囑我以後別再去她家。

以後我也果真沒有再去米娜家。米娜突然搬家了,據說離學校很遠,米娜也成了住校生。有天下了晚自習,我和米娜走在穿越校園回宿舍的路上,突然被一個男人攔住了,那個男人扯著米娜問:“你媽去哪了?”米娜死命拉著我躲閃,男人嘴裡汙穢不堪地罵著:”騷娘們,賤貨,娘倆一樣的貨色.......“ 推搡中,男人的大手一次次摸上米娜的胸。直到後面一群男生經過,我和米娜才得以脫身。

這次之後,宿舍裡有個消息向來靈通的女生告訴我們,那個男人是米娜媽媽的姘頭。米娜媽媽是那種女人。說到那種女人時,她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儘管米娜並不在屋內,這更增加了神秘感。她還告誡我米娜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離她遠點兒,以免惹禍上身。

我依然和米娜同進同出,儘管很多次忍不住想問問米娜那些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每次看到米娜瘦削蒼白的臉頰,我都把要脫口而出的話嚥了回去。

米娜似乎更加需要陪伴了,她和一個體育生早戀了。在這高考衝刺的高三階段,早戀是最大的禁忌。米娜早戀地很高調,似乎在向大家的流言宣戰。畢竟米娜的成績考個本科還是很有把握的,老師們先是苦口婆心地輪番上陣教育,但米娜的成績在一次次的摸底考試中不斷下降,直到一次次墊底,終於再也沒有人打擾她的戀愛了。

米娜告訴我,身邊有了男友保護,再也不用擔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突然跑出來騷擾她了。“我媽媽又離婚了,她總是被拋棄,她也沒有辦法,如果不做,我就上不了學了。”她突然沒頭沒腦地跟我說,這是她唯一一次主動跟我解釋那些漫天的流言。”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住校嗎?那晚你聽到的還是輕的,很多次晚自習回家走到巷子裡,就被來找我媽的醉漢攔住......我恨我媽媽,但她也是為了我能夠上學。那個化工廠的從來不給我錢......" 米娜眼裡含著淚,最終忍著沒有掉下來。

高三畢業,終於離開了那個流言蜚語的小鎮。米娜如釋重負般地輕鬆了。那個體育生被她甩掉了,“他本來就是個工具!”米娜輕描淡寫地說著,那眼神讓我想到了她媽媽,那個時髦神秘的女人。

靠著助學貸款,米娜唸完了大學。大學畢業不久,米娜就結婚了。結婚對象是個建築工人,我見過一次,滿嘴被煙薰黃的牙齒,穿著似乎永遠都無法洗乾淨的深藍色工裝。他用自己所有地積蓄幫米娜還清了大學四年的貸款。我想,這次米娜肯定是感動了。

但不久米娜卻離婚了。“沒有共同語言的婚姻,一旦失去了性愛的激情就是個活死人墓。”米娜盤在她出租屋的沙發裡,漫不經心地描著指甲。

米娜一直是個需要陪伴的人!這都是因為她的成長經歷太特殊,沒人有資格指責她,我也不例外。

米娜又要結婚了。這次的結婚對象是個比她大了十歲的男人,據說這個男人有幾套房子,還有個10歲的兒子。“一過門就要當媽了!”米娜給我打電話時調侃著自己。

放下電話,我慢慢想著和米娜的過去---那天,米娜鋪好了床單,回頭朝我燦爛地一笑:”這下乾淨了,在我家睡個清清爽爽覺吧!”想不起接下來我說了什麼,記憶已經殘缺不全。而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祝福米娜這次找到的是真正屬於她的陪伴!

神秘家庭走出的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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