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看懂王維,這或許是最精彩的19篇

詩是值得譯的。

看懂王维,这或许是最精彩的19篇

鹿 柴

空山不見人,

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

復照青苔上。

比如,1200 年前的這首四行詩:一座山,一片森林,為落日所照耀著的一方苔蘚。這是一小段文言文,作者曾經說的一種語言,而今人們讀它時的發音已有變化。它已永遠地自成一物,與其語言密不可分。

然而,與之有關的種種卻讓它過著遊牧般的生涯:它潛身於讀者內心,尋求著理解(但總以讀者的言辭為媒介),啟發人們的思索,間或激發出另一種語言的寫作。偉大的詩歌正是在不斷的變形、不斷的翻譯之境中活著:詩作死於窮途末路。

這些以“翻譯”為名而形之於印刷(而非讀者心中)的種種變形化為其己身的存在,開啟它們的漂泊之旅。一些流傳恆久,一些則不然。它們是怎樣的一種生成物呢?當今昔皆為漢語的一首詩,變成一首英語詩,一首西語詩,一首法語詩,其中又有著怎樣的發生呢?

《觀看王維的十九種方式》

融匯世界著名漢學家、文學家、翻譯家的

19餘種王維詩翻譯精品

有關翻譯最好的一個微型讀本

同樣最有趣、最渴切

——《巴黎評論》

非中文世界對中國古典詩歌的理解

本書是經典標本

——西川

看懂王维,这或许是最精彩的19篇

看懂王维,这或许是最精彩的19篇

一次中外文學的優雅對談

一場穿越古今的文化之旅

一部簡短而深美的經典小冊

波頓 · 沃森、奧克達維奧· 帕斯、薩姆 · 哈米爾

G.W.羅賓森、葉維廉、程抱一、宇文所安……

筆下的王維

任何一個對翻譯感興趣的人

都不可錯過的一次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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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懂王维,这或许是最精彩的19篇

本書作者艾略特·溫伯格(Eliot Weinberger),1949年生,美國詩人、散文家、譯者,是帕斯以及博爾赫斯的優秀英譯者之一。他的作品已被譯成三十多種語言。作品有《理論上的作品》《小說之外》《寫作反應》《命運的痕跡》《星星》《穆罕默德》《基本的事物》等。

溫伯格如同一位古中國的琴師,在山間,寂寞地調音,眺望世間。

—— 北島

溫伯格對文字的敏感以及清晰思考的天賦在本書處處可見……淵博而迷人……

——《紐約書評》

艾略特 · 溫伯格像(蔣立冬繪)

1沃森譯王維

Deer Fence

Empty hills, no one in sight,

only the sound of someone talking;

late sunlight enters the deep wood,

shining over the green moss again.

—Burton Watson, 1971

(Watson, Chinese Lyricism)

鹿 寨

空山,不見一人,

只有一些人說話的聲音;

晚陽穿過深深的森林,

再次在青苔上空閃耀。

—— 波頓 · 沃森,1971年

( 沃森,《中國抒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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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頓· 沃森

著名翻譯家和漢學家

榮獲2015年美國筆會翻譯獎

波頓·沃森教授是獲得“美國筆會翻譯獎”的

第一位終生從事漢譯英的學者

“他是我們這個時代古典東亞詩歌的創造者”

沃森是古漢語詩歌、歷史、哲學領域多產且優秀的譯者;在這個世紀,也唯有他能與亞瑟· 韋利比一比。沃森的作品與美國詩歌的現代主義變革有著密切關係:絕對的精確,簡潔,以及日常口語的運用。這在學者裡乃是第一個。

[ 微妙的是,正當多數法國、美國的現代主義者在他們新發現的漢語先驅的祭壇上點香的時候,中國學者對現代詩歌卻忽略不顧,甚至敵意滿滿。有許多至今猶然。不過,因為西方的這些舉動,漢語詩人終究是激發了。胡適1917 年的宣言在文學上發起了“漢語的文藝復興”,拒絕文言文和古典主題,選擇白話與“現實主義”,這主要就是受龐德1913 年的意象派宣言所啟發。一個圓滿的迴環:龐德以為自己是在中國發現的它,而胡適則以為它來自西方。]

2帕斯譯王維

En la Ermita del Parque de los Venados

No se ve gente en este monte.

Sólo se oyen, lejos, voces.

Por los ramajes la luz rompe.

Tendida entre la yerba brilla verde.

—Octavio Paz, 1974

(Paz, Versiones y Diversiones)

[In the Deer Park Hermitage. No people areseen

on this mountain. / Only voices, far off,are

heard. / Light breaks through the branches./

Spread among the grass it shines green.]

在鹿苑蘭若

在這山上見不到一人。

只有人語聲,遠遠的,可以聽到。

光芒透過枝葉。

落在草間,青光閃爍。

—— 奧克達維奧· 帕斯,1974 年

( 帕斯, 《翻譯與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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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克塔維奧·帕斯

曾獲比利時國際詩歌大獎

西班牙塞萬提斯文學獎

20世紀歐美詩壇少數幾位真正對東方文化感興趣

並對此進行過深入研究的作家之一

帕斯在自己的選譯集《翻譯與消遣》(1978 年第二版)中這樣寫道:

這首詩特別難譯,因為它將中國詩的一些特性推至極端:普遍性,無個性,無時間,無主題。在王維的詩中,山的孤獨是如此浩大,乃至詩人自身亦被空無了。許多次嘗試後,我寫下這首四行無韻詩:前三行9 個音節,末一行11個音節。

數月之後,閱讀一些大乘文本,我驚奇地發現其中頻頻提及西方極樂世界,這個阿彌陀佛的國土。我記得王維一直是位熱忱的佛教徒:我查閱了他的一本傳記,發現他對彌勒佛極為虔誠,曾寫過一首贊詩,詩中講到自己欲在西方淨土—— 太陽沉落的地方重生……

3薩姆 · 哈米爾譯王維

Deer Park

No sign of men on the empty mountain,

only faint echoes from below.

Refracted light enters the forest,

shining through green moss above.

—Sam Hamill, 2000

(Hamill, Crossing the Yellow River)

鹿 苑

空山上杳無人跡,

只有下面傳來的微弱迴響。

折射的光芒進入森林,

閃爍著穿過上面的青苔。

——薩姆 · 哈米爾,2000年

( 哈米爾,《渡黃河》)

看懂王维,这或许是最精彩的19篇

薩姆·哈米爾

著名詩人、出版家、漢學家

對漢語有些許瞭解的詩人哈米爾追隨王紅公(# 11),對這個場景做了重構。這裡的回聲是“微弱的”(faint),從“下方”(from below)傳來,二者在原詩中都沒有出現。“不見人”(notseeing people)與“杳無人跡”(no sign of men)之間是有分別的。這真的是未被觸碰過的荒野嗎?從王維畫作摹本,以及圍合的鹿苑來看,並非如此。

哈米爾是英語世界中第一個用refracted(折射)修飾光的——呂福克(# 20)曾用德語的brechen(打破)——這個詞很好,但暗示不出這是落日(何況,這無疑是王維時代很久之後,來自西方科學領域的詞語)。與斯奈德(#19)一樣,他將苔蘚放在“上方”(above),但因為讓光shinning through(照透)苔蘚,他就遇到了巴恩斯通與許海心(# 22)的問題:苔蘚弄錯了。

除了德邦的德語譯本(# 20),哈米爾是第一個採用原作形式——絕句的譯者。絕句的英文為broken-off lines(斷句),絲毫沒有傳達出中文的意思。(哪怕是形式主義者塞斯也沒有追隨這個形式。)絕句流行於唐朝,四行詩,每行五個字,組成兩聯對句。對句通常(但也不盡然)有對仗(在這首詩裡,是“不見人”/“但聞人”,以及“返”/“復”)。因為兩聯對句是離散的,且每聯各有句法,而西方的“四行詩”更加靈活,所以二者並不全然對等。不過,很多譯者都將絕句呈現為四行詩。

4葉維廉譯王維

Deer Enclosure

Empty mountain: no man is seen,

But voices of men are heard.

Sun’s reflection reaches into the woods

And shines upon the green moss.

—Wai-lim Yip, 1972

(Wang Wei, Hiding the Universe, trans. Yip)

鹿 寨

空山:無人得見,

但人語聲可聞。

太陽的回光探入森林

閃耀在青苔之上。

—— 葉維廉,1972 年

( 王維,《藏天下:王維詩選》,葉譯)

看懂王维,这或许是最精彩的19篇

葉維廉

貢獻最突出最具國際影響力的是

東西比較文學方法的提供與發明

根源性地質疑與結合西方新舊文學理論應用到

中國文學研究上的可行性及危機

肯定中國古典美學特質

葉維廉是批評家,曾精彩論述過中國詩歌對20 世紀美國詩歌的重要性。但作為譯者,他就有些遜色,可能因為英語是他的第二語言。(儘管有很多人嘗試,但離開自己的母語做翻譯,通常鮮有成功的。)因此,會出現怪異的no man is seen 以及reach into 這樣古怪的擬人用法。

與波頓· 沃森(# 12)一樣,葉維廉在前兩行裡也追隨了王維對“人”的重複(儘管他的persons 是men),每行用六個詞對應漢語的五字。但不像沃森以及其他譯者,葉維廉實際呈現的比原作少—— 他把deep(深)與again(復)給抹去了。葉維廉在這篇譯作的後續版本(收錄於葉的選集《中國詩歌》〔Chinese Poetry〕,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社,1976 年)裡,把第一行修剪成完全洋涇浜式的Empty mountain: no man。

5加里 · 斯奈德譯王維

Empty mountains:

no one to be seen.

Yet—hear—

human sounds and echoes.

Returning sunlight

enters the dark woods;

Again shining

on the green moss, above.

—Gary Snyder, 1978

(Journal for the Protection of All Beings,No. 4, Fall 1978.

Reprinted in The Gray Snyder Reader)

空山:

看不見一人。

然而—— 聽——

人語與回聲。

返照

穿過幽暗的森林;

再一次閃耀,

在青苔上,天上。

—— 加里· 斯奈德,1978年

(《保護全生物雜誌》,1978年秋,第四期。

重印於《加里· 斯奈德讀本》)

看懂王维,这或许是最精彩的19篇

加里·斯奈德

20世紀美國著名詩人、散文家、翻譯家

2003年他當選為美國詩人學院院士

曾獲得普利策詩歌獎

伯利根詩歌獎

約翰·黑自然書寫獎

肯定是最好的翻譯之一,部分得益於斯奈德一生的森林經驗。同王紅公(#11)一樣,他可以“觀照”場景。王維的每一個字都翻譯到了,且無任何添加,而翻譯又以美國詩歌而存世。改被動的is heard 為主動的hear,很美,但稍有不妥:它營造了一個具體時刻,即當下。以sounds and echoes 這兩個詞翻譯第二行最後一個字,同時賦予我們雙重含義,無疑是革命性的。譯者總是假定一個外語詞或句子只有一種讀解的呈現,而罔顧一個事實—— 完美的對應是罕見的。

詩的結尾很奇特。原詩最後一字“上”,其他人都解為on,斯奈德卻把它拈出來,譯為 above,並用逗號將它從整個句子中孤立出來。這是怎麼回事?推測起來,大概唯有對於石頭或蟲子來說,苔蘚才可以在上面。或者我們看完苔蘚後,目光向上,重返太陽:覺悟的垂直性隱喻 ?

對我的疑問,斯奈德寫道:“之所以用‘...moss,above...’是因為太陽(日落斜陽,故言‘again’——最後的一道光束)正在穿過森林,照亮了一些樹苔(而非在石頭上)。我的老師陳世襄是這麼理解的,而我的日本妻子第一次讀這首詩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看法。”

重點是,翻譯不只是從字典到字典的跳躍,還是對詩的一次重構。如此,無論語言,一首詩的每一次閱讀即是一次翻譯:深入讀者理智與情感的翻譯。沒有讀者是一成不變的,每一次閱讀都是不同的。人不能兩次讀出同一首詩。

6宇文所安譯王維

Deer Fence

No one is seen in deserted hills,

only the echoes of speech are heard.

Sunlight cast back comes deep in the woods

and shines once again upon the green moss.

—Stephen Owen, 1996

(Owen, An Anthology of Chinese Literature:Beginnings

to 1911)

鹿 寨

荒山中看不到人,

只聽到話語的迴響。

陽光回照,深入森林,

再一次在青苔上閃爍。

—— 斯蒂芬 · 歐文(宇文所安)

1996年(歐文,《中國文學選集:起初到1911年》)

看懂王维,这或许是最精彩的19篇

宇文所安

2018年唐獎漢學獎獲得者

在中英文世界架起一道詩的橋樑

宇文所安是美國首屈一指的古漢語詩歌學者,一位極為高產的譯者、淵博的批評研究作者。(這裡的譯詩出自一本詩文選集,1200 頁,全部翻譯由宇文所安一人完成。)他很奇怪地將這組20 首的《輞川集》譯為“WangStream Collection”,但在王維原畫的複製卷軸上來看,這道“川”明顯是river(河流)而非stream(溪流)。另外,他寫道:“王維的四行詩難譯,並非因為它們呈現的語言學難題,而是因為它們的平淡質樸。”這也是很別出心裁的。

第一行中,只要在deserted hills 前加上定冠詞the ,就可以避掉庸常含糊的表達。(毫不意外,詩歌裡冠詞最難翻譯。)第三行,他為sunlight cast back 這等粗笨的組合作注,自稱指“傍晚的陽光,在天空很低處,從頭頂的障礙物上投射下來,似乎迴向東方”。除了“天空”(skies)用複數和“頭頂的障礙物”(overhead obstructions)—— 森林裡的“障礙物”不就是樹枝嘛,這個解釋也完全不知所云。很明顯,落日的光線本就朝著東方。比起日光返回到森林地面,光線“回”望東方與日出的時間間隔過於遙遠。第四行的once again upon,這繞口也是繞得夠了。

《觀看王維的十九種方式》

融匯世界著名漢學家、文學家、翻譯家的

19餘種王維詩翻譯精品

有關翻譯最好的一個微型讀本

同樣最有趣、最渴切

——《巴黎評論》

非中文世界對中國古典詩歌的理解

本書是經典標本

——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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