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7年(甘露二年),在西晉高門士族把持的時代,一個女嬰在世家大族平陽賈氏家中呱呱落地,她就是賈南風。
平陽賈氏的鼻祖是曹魏時的賈逵,賈氏一門有多人在西晉一朝擔任要職,有一人高居“三公”之位,三人封侯,三品以上者七人,可以說是豪門大族。
賈南風的父親是西晉的開國元勳賈充,賈充曾為西晉親手殺死曹魏末年司馬氏所擁立的傀儡皇帝高貴鄉公曹髦,為司馬氏背上了弒君的千古罪名,在晉初功臣集團中有著舉朝難及的地位。
賈后母親郭槐所屬太原郭氏也是當時頗有名望的大族。
賈南風雖然出身富貴,可用現代的評判標準,在“白富美”中只佔了一個“富”字,跟“白”和“美”毫不沾邊。
不僅是樣貌醜,可以說心靈也醜。晉武帝司馬炎曾這樣將賈充的兩個女兒和當時另一個名臣衛瓘的女兒相比:“衛公女有五可,賈公女有五不可。衛家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賈家種妒而少子,醜而短黑。”
01
雖然長得醜,性格也不好,但在士族勢力把持的年代,這絲毫不能阻擋賈南風一飛沖天的勢頭。在父親賈充的精心安排,及母親郭槐對武元皇后楊豔的大力賄賂下,武帝泰始八年(272),15歲的賈南風迎來了第一次巨大的人生轉折,被立為時任太子司馬衷的太子妃。
司馬衷是歷史上出了名的白痴皇帝,他一個典型的表現就是有一年大鬧饑荒、餓殍遍野,反問百姓們為什麼不吃肉呢?
司馬衷的愚鈍世人皆知,但他跟賈南風一樣,投胎精準,是司馬炎的嫡長子,出於立長不立賢的傳統和士族大家利益的平衡,司馬炎還是選擇了司馬衷作為太子。
笨太子和醜太子妃還是挺般配的,賈南風醜雖醜,但出生在士族大家,從小耳濡目染,既遺傳了父親賈充的權詐謀略,也遺傳了母親的妒忌心機。入主東宮後,賈南風邀寵取媚,很快取得了太子的信任專寵,地位日固。
對於笨太子,晉武帝司馬炎不是沒有猶豫過,有一次決定親自測試一番。
晉武帝設宴召集東宮所有官屬,然後密封了幾個疑難問題,派人送給太子解答。
愚鈍的太子滿不在乎,但政治敏銳的太子妃賈南風意識到晉武帝公開測試的意圖,非常緊張,果斷決定請槍手作答,但槍手的答案很多引經據典,明顯超出了愚鈍太子的水平,就像一個平時考不及格的學生突然考了滿分,作弊的痕跡太明顯。
賈南風意識到不妥當,便慎重地請教了給使張泓,讓張泓用更加通俗、更符合太子水平的語言風格作答,再讓太子照著抄一遍。
成文之後,晉武帝十分滿意,讓群臣們都傳閱,來證明太子並不愚鈍。從此,司馬衷的太子地位再也沒有動搖過。果斷機智的賈南風也更加得到太子的寵信。
對於醜太子妃,晉武帝司馬炎也不是沒有動搖過。賈南風遺傳了她母親郭槐的妒忌心。郭槐曾經兩次因為丈夫賈充逗弄被乳母抱著的兒子,懷疑賈充與乳母有私情而把乳母殺害,生下的兩個兒子也相繼餓死,這才給晉武帝留下了“賈家種妒而少子”的印象。
賈南風充分發揚繼承了母親這個特點,她入主東宮多年,不但一直沒有生子,還親手殺死幾個被司馬衷寵愛的妃子,有一次甚至直接用戟扔向一個懷孕的妃子,導致肚子裡的胎兒直接掉落出來,場面十分血腥殘酷。
武帝知道後,十分生氣,甚至在當時的廢帝廢后的“集中營”金墉城給賈南風留出了位置。
但賈南風顯赫的士族背景再次救了她,大臣荀勘、馮沈多次勸諫晉武帝,希望皇帝念在她父親賈充多年功勞的分上饒恕她一次。身處另一個士族的皇后楊芷也不希望與賈氏撕破臉,為她求情,說賈南風年紀小,不懂事,長大了自然就會好的。
出於平衡政治勢力的考慮,晉武帝司馬炎最終便沒有處罰賈南風,只是訓誡了一番。
02
公元290年,這一年賈南風33歲,做了18年太子妃的她,隨著晉武帝司馬炎的去世、永熙元年晉惠帝司馬衷的即位,升任皇后。
在晉武帝司馬去世前,朝政本由外戚楊駿和宗室汝南王司馬亮把持。武帝死後,楊駿與楊皇后篡改遺詔,排斥另一顧命大臣汝南王司馬亮,獨攬大權。
在楊駿大權獨攬的一年裡,他並沒有顯示出較高的政治平衡本領,“多樹親黨,皆領禁兵”,決策時又經常剛愎自用,搞一言堂,不能得人心。
賈南風抓住了這個機會,與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瑋密謀,將禁衛軍首領孟觀、李肇,宦官董猛等反對楊駿的力量籠絡到自己周圍,說服惠帝下詔,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誅殺楊駿及同黨,廢楊太后為庶人,楊氏外戚勢力被肅清。
楊氏外戚倒臺後,司馬亮和衛瓘執政。不到四個月的時間,賈南風又施展一石二鳥之計,先矯詔誘使楚王瑋誅殺秉政的司馬亮與衛瓘,隨後再以擅殺權臣的罪名將楚王瑋處死。
一石二鳥,充分展現了賈南風驚人的政治天賦和權謀手段。
這一年是公元291年,賈南風當上皇后僅僅一年,年僅34歲的她,就利用宗室力量,肅清了外戚勢力,再利用宗室力量的矛盾,清除了干政的障礙,把握了時局。
03
賈南風在惠帝元康元年(公元291)至永康元年(公元300)三月專執朝政長達10年,歷史評價“朝野安靜”“海內晏然”,這與賈南風的知人善任是密不可分的。
執政十年裡,賈后倚重的主要是三部分人:一是外戚中有才學聲望的忠直之士,如賈模;二是出身寒微、孤立無輔的庶族名士,如張華;三是世家大族中素有德望之士,多為先帝時重臣,如裴楷、王戎。分別代表了外戚、庶族、士族三種力量,共同形成了核心領導權力機構。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張華,他曾反對司馬衷作太子,也在賈南風主政期間作《女史篇》宣揚婦德,以譏諷賈南風。
但賈南風在政治上並不像她在私人生活上那般小肚雞腸,反而能夠大度納諫,尊重敬重張華,並對他委以重任、充分放權。張華、裴頒等人盡心國事,這才有了元康十年間的天下太平。
然而好景不長,賈南風政治上的大度並不能掩飾她私德上的狹隘,不幸應驗了她公公晉武帝司馬炎“賈家妒而少子”的預言,賈南風年近40歲都沒有子嗣。
司馬炎正因預見到這點,在賈南風做太子妃的第六年,安排了一個謝才人為司馬衷做“性教育”,留下了一個司馬炎認可的皇孫,這就是司馬遹。
司馬遹並沒有遺傳到他老爸司馬衷的愚鈍基因,反而十分聰明。司馬遹5歲時,宮中起火,他當時的皇帝爺爺司馬炎要登上城樓觀望火勢,他卻拉住爺爺的手極力反對,問起原因,他說“暮夜倉卒,宜備非常,不宜令照見人君也。”
也正因此,晉武帝司馬炎對這個孫子給予厚望,當眾說“此兒當興我家”,這也是他沒有讓白痴兒子司馬衷下臺的重要原因。
對爺爺司馬炎來說是寶貝的司馬遹,對於賈南風來說,卻是一個心裡的疙瘩。
賈南風派了一些品行不端在的人誘導司馬遹胡作非為,司馬遹不知是有意裝傻,還是釋放天性,也經常在東宮裡胡鬧,把東宮變成菜市場,讓隨從做角色扮演,自己真的做起了屠夫,切肉稱肉賣肉。
雖然聰明的司馬遹長大後沒能保持小時候的優秀表現,但賈南風始終對司馬遹心存芥蒂,而宗室一族也一直對皇權虎視眈眈,趙王司馬倫和他的狗頭軍師孫秀利用賈南風這個心裡疙瘩,一直煽風點火,謠傳司馬遹登基後要對賈南風和她的黨羽痛下殺手,就像當時賈南風清除楊駿外戚勢力一樣的做法,更戳到了賈南風的痛點。
公元300年,賈南風設計灌醉了司馬遹,讓歷史上有名的美男子潘安模仿司馬遹的筆跡寫下了一封反書,作為罪證,讓惠帝司馬衷將太子司馬遹處死,引發朝野震動。
這正中趙王司馬倫下懷,遂聯合中栩軍校尉齊王司馬囧領兵入宮,矯詔廢賈后為庶人,不久殺之。同時被殺害的還有張華、裴頒、賈謐及黨羽數十人。
一代醜後賈南風就這樣落下了帷幕。從此,懦弱的惠帝完全成了趙王倫手中的玩偶。由此,也開啟了司馬叔伯兄弟之間“八王之亂”的高潮。
比起賈南風擅權之前的楊駿、司馬亮和後來六年內輪番上臺的趙王司馬倫、齊王司馬冏、長沙王司馬乂、河間王司馬顒等宗室親王,賈南風好歹也保持了十年的政局穩定,表現出超人的政治平衡手段和能力。但她“善妒”的個性始終伴隨著她的一生,也從註定了她最終悲慘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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