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4 為何國共雙方都堅信“得東北者得天下”?

為何國共雙方都堅信“得東北者得天下”?

▲圖片來自遼瀋戰役紀念館

20世紀上半葉,日本軍閥一直慣用不宣而戰,突然襲擊,並屢屢得手。除了讓世人記憶猶新的偷襲珍珠港、夜襲瀋陽北大營,最讓俄國人切齒於心的莫過於1904年2月8日的夜襲俄駐中國旅順艦隊,致使俄軍遭受重創而失去制海權。在5月的交戰中,日軍又擊沉俄戰艦19艘,俘虜5艘,沙皇被迫講和。1905年,俄日在美國朴茨茅斯達成協議。

那時,正是光緒皇帝當政的25個年頭,清王朝已是風雨飄搖,只能底氣不足地宣稱“中立”。戰爭是在中國領土上實施的,自然拿中國的土地做交易,戰勝了的日本人從俄國人手中接過了旅順、大連的“租借權”,以及長春至旅順鐵路——南滿鐵路及其支線和附屬煤礦。同時,俄國在割讓庫頁島的前提下,勉強保住了在北滿的利益。

此前,最扎中國人眼的是“中東鐵路附屬地”,那是俄國人在長春二道溝(市內河流之二)的國中之“國”。此時,打勝了的日本人似乎凡事要強俄一頭,又在頭道溝上建了“南滿鐵路附屬地”。兩家佔地面積均為5平方公里左右。兩塊附屬地似中國東北姑娘頭上的兩塊疤癩。貪得無厭的日本人巧妙利用了條款上每公里可留15名“護路兵”的名義,在長春至大連鐵路線上安排若干士兵長期駐留,以後又將其命名為“關東軍”,並憑藉強大起來的關東軍,最終將俄國人擠出整個東北。

現在輪到俄國人復仇了。

宿仇越深,報復越狠;擊敵越重,出手越穩。為給日軍突然的致命一擊,俄軍於10個月前秘密實施了萬里大調兵,調兵均以“演習”為名向邊境開進。邊防人員照常休假,高級軍官視察邊境都換上士兵服裝。

在主攻東北的方向上,蘇軍統帥部煞費苦心,將遠東唯一的一個坦克集團軍放在東北西部。這一部署果然厲害,日軍做夢也未想到,開戰僅幾天,東北西部沒有防禦工事的荒涼山嶺與草原上,突然湧出了上千輛坦克、裝甲車、自動火炮和數十萬蘇軍向“首都”長春突襲。加之牡丹江、延邊方向的輔助突擊,兩把鐵鉗將東北從中間割裂。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日本關東軍司令官山田乙三大將在蘇軍攻擊前一日突然離開長春,赴大連觀看歌舞伎表演去了。

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發佈投降詔書;17日,山田乙三下令放棄抵抗;18日,偽滿洲國皇帝溥儀在通化大慄溝宣佈“退位”;19日,蘇軍受降使團的飛機與500多名空降兵降落長春;21日,蘇軍坦克開進長春街頭。繳械後的日軍自山田乙三大將以下共52萬關東軍,在蘇軍撤離東北後被押往蘇聯西伯利亞。

日軍刺刀下的滿洲國隨著日軍的繳械瞬間便轟然坍塌了,從城市到鄉村,東北的政治權力立馬出現了若干空洞與間隙,這層層疊疊的權力真空由誰來填補與佔領?誰會捷足先登呢?

在蘇軍進攻隊伍中,有一箇中國人值得歷史予以特殊記載——

周保中,雲南大理人,1902年出生。本是天花棄嬰復拾的倖存兒,一個意志堅定的生命強者。參加過北伐戰爭並擔任過團長、副師長,是1927年加入中共的老黨員。九一八事變後,先後擔任中共滿洲省委軍委書記、東北抗聯第五軍軍長、抗聯第二路軍總指揮。1942年被迫率抗聯餘部1000多人退往蘇聯,任抗聯教導旅即蘇聯遠東方面軍步兵第88旅旅長。

蘇聯出兵前的7月,教導旅抽調280人組成“傘降先遣部隊”和先導隊,分派到蘇軍各方面軍擔任偵察、嚮導、襲敵後方等特殊使命。這應當是最艱險的任務。蘇軍發起攻擊前,前線連以上軍官都得到了抗聯教導旅提供的日軍防禦工事大致標圖。

戰鬥展開僅僅十幾天,令人惋惜的是,這部分抗聯老戰士大多犧牲。

9月8日15時,周保中率領100餘名抗聯戰士乘坐蘇軍4架運輸機降落長春。走下飛機雙腳踏在地上的時候,這個一米八三的漢子,突然跪在地上,把頭貼向地面,淚流滿面,帶著哭腔喊道:“祖國啊!你的遊子回來了!”這一年,周保中43歲。

槍口下的軍事管制,蘇軍需要自己信任的人幫助維持秩序。周保中就成為蘇軍第一任長春衛戍司令部的副司令,化名為黃紹元中校。自8月29日至9月3日,周保中領導的抗聯300多人分別乘坐蘇聯運輸機和汽車抵達57個大中城市,協助蘇軍實行軍事管制。57個大中城市的衛戍副司令全是抗聯的人在擔任。

接著,周保中又找到華西列夫斯基元帥,不待元帥把感謝抗聯的話講完,便急著說:“我要擴軍,你得給我武器。”華西列夫斯基倒也痛快:“戰利品算我們共同的,你們需要什麼就可以拿。”

周保中捷足先登了。而熊式輝、蔣經國等國民黨接收大員直到一個多月後的10月12日,才姍姍到達長春。9月下旬,周保中同中共地下黨員傅根深、趙東黎接上了頭,並主持成立了中共長春市委,接管了長春市警察局,迅速展開武裝隊伍的組建。抗聯各城市的負責人一齊行動,短時間內便發展隊伍4萬餘人。

後來,被毛澤東稱讚為“我們的民族英雄”的周保中在東北解放戰爭中擔任東北民主聯軍副司令、吉林省人民政府主席,1955年授予中將軍銜。長期的戰爭歲月,尤其十幾年艱苦的抗戰生涯損壞了他的身體,於1964年不幸病逝,享年僅62歲。

在歷史前進的坎坷旅途上,總會有人身先士卒,搶先為隊伍奮起探險,不管他們最終起的作用大小,先行者的足跡將會永遠載入史冊。

8月9日,蘇軍幾個師從中國東北邊境轉道向朝鮮急速推進,美國人立即出現了擔憂。當初,波茨坦會議並沒明確美蘇兩軍在佔領朝鮮時的分界線,那麼蘇聯紅軍戰士的戰靴就可以踏在任意的地方,而距離朝鮮最近的美軍還遠在幾百公里以外的沖繩,無論如何也搶不過蘇軍。

當晚,五角大樓緊急召開會議。總統杜魯門要求,應當在朝鮮整個地區的作戰範圍“畫一條線”。陸軍參謀長馬歇爾要求隨行參謀叫迪安·臘斯克的年輕上校:“要在30分鐘之內搞出來”一個雙方可以接受的佔領界線。

30分鐘是有限的,沉思片刻,迪安拿起一支紅色的鉛筆乾脆利索地在朝鮮地圖上畫出了一條直線。這條線和49年前日俄分割這個國家的那條線完全一致:北緯38度線。

讓美國人意外的是,斯大林痛快答應了這條界線。事後美國人後悔了:要知道斯大林這麼痛快,不如把線往北移動一下,劃在39度線上,那樣中國的軍港旅順就在美國的勢力範圍裡了。

9月9日,美軍從仁川港登陸,撤往南朝鮮的日軍第十七方面軍立即向美軍繳械。停在三八線上的蘇軍等來了最高司令官為麥克阿瑟的美國軍隊。美蘇兩國士兵在三八線上舉行了一個聯歡會。美軍跳的是踢踏舞,蘇軍跳的是馬刀舞。美國士兵對粗壯的哥薩克人能用腳瘋狂旋轉身體驚訝不已。從此,朝鮮分裂為南北兩部分。

白山黑水之間遼闊的中國東北大地,百年來一直處於多事之端。這塊土地太過豐饒了。人類居住的這個星球上,有三塊著名的黑土地:一塊位於北美洲的密西西比河流域,一塊位於歐洲的第聶伯河流域,另一塊就是位於亞洲東北部中國東北地區的黑龍江、松花江和烏蘇里江流域。這塊黑土地以土壤肥沃資源豐富而名傳天下,曾令無數中國人拋家舍子、滿懷憧憬去“闖關東”。

從一定意義上說,戰爭打的是經濟實力。

日偽1944年調查統計表明:東北鐵礦蘊藏量38億噸,煤的蘊藏量228億噸,有色金屬銅的蘊藏量為132萬噸,鉛與鋅113萬噸,鋁354萬噸。東北鋼鐵工業所需的大量煉焦用煤、礦石均可就近取材。鞍山、撫順、小豐滿依次被稱為中國的鋼都、煤都、電都。綿延不絕的長白山和大小興安嶺,森林總面積261萬公頃,木材儲量達30億立方米,佔全國1/3。

戰爭勝利是以人的生命為代價的。東北(含內蒙古東部地區)人口達3800萬,有取之不盡的兵源。當然士兵是要吃糧,軍馬是要喂草的,而東北這塊黑土地可耕面積3273萬公頃,出產農作物50種以上,年產糧食2000萬噸。尤其是大豆產量,為當時世界大豆產量的60%以上。

交通是社會運轉的血脈。遍佈東北的鐵路大小50餘條,總長1.4萬公里,公路10.8萬公里,幾乎佔全中國鐵路、公路總長的1/2。水路交通則面臨黃海與渤海,大連、營口、丹東、葫蘆島均為優良港口。

這塊豐饒至極的土地,戰略位置又太過重要了。它位居東亞之中心,東鄰朝鮮半島,西連蒙古草原,北視西伯利亞,南通冀魯大地,實為兵家必爭之地。

什麼東西太過優美便會遭人羨妒與垂涎,甚至必欲奪為己有而後快。於是,“紅顏”薄命的悲劇便多次在東北重複上演。

1927年7月,日本那個瘋狂奮發的田中義一首相專門針對東北炮製了臭名昭著的《田中奏摺》,明確提出了“惟欲征服支那,必征服滿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的侵略國策。

果然,四年後燃起了“九一八”戰火。日本人正是以東北為基地支撐,突進華北、華中,一路將戰火燒向華南及黔桂大地。

百多年來的東北屈辱發展史在驗證“紅顏”薄命道理的同時,也確鑿無疑地印證了一個說法:“得東北者得天下”,或者說“欲得天下者,必先得東北”。在東北的問題上,毛澤東與蔣介石不僅見識相同,連說法也驚人地一致。

毛澤東說:“東北是很重要的,從我們黨、從中國革命最近和將來的前途看,東北是特別重要的。如果我們把現有的一切根據地都丟了,只要我們有了東北,那麼中國革命就有了鞏固的基礎。”

蔣介石說:“國民黨命運在東北。蓋東北之礦產、鐵路、物產均甲冠全國,如東北為共產黨所有,則華北亦不保。”

毛澤東對他的同事解釋說,“我們這樣一點根據地被敵人分割的相當分散,各個山頭、各個根據地都是不鞏固的,沒有工業,有滅亡的危險”。只要取了東北,根據地便與蘇聯、蒙古、朝鮮相接,出現一個“背靠沙發”的局面,從而脫離被國民黨四面包圍的險境。為此,毛澤東強調,“要準備20到30個旅,15萬到20萬人,脫離軍區,將來開到東北去”。

蔣介石則以“生命線”回應毛澤東的“存亡”之說:“東北是一個比西歐大國還要大的地方,那裡重工業佔全中國一半以上,是我們民族復興的生命線,得失影響國際視聽和全國的人心。”講究顏面與國際視聽,特別是美國人的看法是蔣介石的一個突出特徵。

雙方都計劃著以東北強大的物資基礎為支撐,最終戰勝對手。而他們共同始料不及的是,東北一旦為一方佔有,便會迅速發生多米諾骨牌的效應,奪得東北的一方揮師入關,僅僅一年就將失去東北的一方徹底打倒了。(摘自《圍困長春》,人民日報出版社 作者:李發鎖)來源:文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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