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0 周扒皮家的森林(民間故事)

山茶到這個地方來的時間還不長,她的心裡就裝了一個人,那人叫周家林。每每想到他,她就會臉紅心跳,趕緊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那顆咚咚亂跳的心會蹦出胸膛。然後,她會鼓足勇氣、羞羞答答地告訴腦袋裡的那個周家林:家林,我要嫁給你哦!說完,她又問自己,你憑什麼要嫁給人家?你是誰呀山茶!山茶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嫁給周家林!

這個地方有很多廠,皮鞋廠、傢俱廠、化工廠,大大小小的到處都是。廠多人也多,整天都熱熱鬧鬧。到這裡務工的大多是外地人,小村熱鬧了自然也富裕了。

山茶在傢俱廠上班,從事庫房管理工作。庫房管理就是分派傢俱的組件,調配材料等。山茶來的時間不長,沒有要好的朋友,唯一消遣的方式就是玩手機。玩手機需要上網,遺憾的是,廠裡沒有開放Wi-Fi,宿舍裡更沒有。小街上倒是有幾家,但都在茶館、酒館裡面,她又不喝茶不吃酒,總不至於為了上網傻乎乎地待在裡面吧。山茶不會這樣做,她有辦法既能上網,還不用花流量。流量要花錢,她工資又不高,把錢花在這上面,她傻呀。

她找到了免費上網的途徑,那是同宿舍的月月告訴她的。月月早就這麼幹過,後來她漲了工資,才購流量上網。山茶的上網途徑,就是到村裡去蹭網。傢俱廠與村子只隔半里路,由一條寬敞的水泥路連接。山茶調中班的時候,上午有大把的時間,她就會去村子裡,村裡家家戶戶都有Wi-Fi,密碼設置都很簡單,一至八或六個八,山茶試過幾次,每次都能順利上網。起初山茶覺得這樣不好,是在分享別人的資源。

但是蹭網就蹭網吧,又沒咋的。山茶會選擇,她選擇了村子裡最靠後的那戶人家,行人不多,車輛又少,比較安靜。最關鍵的是,這戶人家的院門外有幾棵高大的白果樹,太陽曬不著,小雨淋不著。當然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她喜歡這戶人家的環境。有漂亮的院門,有砌了彩磚的壩子。在停車的地面上還劃了黃色的停車線。山茶當時很好奇,又不是停車場,為什麼劃停車線?後來想明白了,人家講規矩嘛。

山茶觀察過幾天,她大體知道這戶人家是三口之家,由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兒子組成。人少車不少,兩輛小車常常規規矩矩停放在車位裡。其中一輛黑色的小車停放在靠裡的車位上,那輛白色的小車則始終停在外面的車位上。停車有沒有講究,山茶不知道,她只知道這戶人家的Wi-Fi信號很強,一百米左右都是滿格。而別的人家,超不過五十米。山茶是來蹭網的,她不能走得太近,要離得遠一點,不讓別人懷疑她在蹭網。山茶很樂意到白果樹下的這戶人家,她不靠在樹上,她走在路上,像散步的樣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誰都不會懷疑她。在這戶人家的大樹下,夏日裡陽光被攔在樹枝上,星星點點的光斑透過縫隙散落在地。

2

凡事久了,總會有收穫。有天,正是地面灑滿陽光的上午,那輛白色小車從車位上開出來,調轉方向剛跑幾步,便靜悄悄地停在她面前。

喂,你交警啊!車窗裡一個戴著墨鏡的俊小夥朝她吼。山茶正和別人聊得起勁沒聽見,人家便按了一聲喇叭,嘟一下把她嚇得跳了起來,隨即手機掉落在地,電池和手機當即分成兩半。山茶回過神來,怒視對方,小夥子趕忙跳下車幫她撿起電池和手機。山茶瞟了他一眼說,有啥了不起,按啥按,手機肯定摔壞了。小夥子說,你咋知道摔沒摔壞呢,試一下吧。山茶接過遞來的手機和電池,她並沒有試,又說肯定摔壞了。小夥子說你可不可以先讓一下道,我有事要出門。手機壞沒壞,你拿去檢查,真是摔壞了,我負責賠你。山茶說好吧,但你別騙人!小夥子說你在我家門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姓周,叫周家林,周到的周,國家的家,森林的林,這下總該放心了吧。山茶嘀咕說這才差不多。小夥子露出笑容,兩個小酒窩像盈滿了酒,山茶當即就醉了。

山茶在這裡蹭網已經不是三五天了,她早就“認識”了周家林,他常常出入院門,揮舞著掃帚掃地,那動作像在練武。山茶想笑,天底下還有這樣掃地的呀!見他次數最多的時候是在院門口打手機,他一邊說話一邊圍著小車轉,有時望望天,有時看看地,就是沒有看五十米外的山茶。但山茶姑娘那麼苗條的美人兒,周家林即便想看見她也不容易,每當周家林轉向她那個方向時,她就像做賊似的急忙躲在樹後。山茶把人家認熟了,而人家卻對她很陌生。

此時,周家林上了車,小車嗖一下射出好遠,眨眼便沒了蹤影。山茶眺望前方時,她後面卻有人在跟她說話,是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她問山茶,家林是不是把她手機摔壞了,這個孩子經常毛手毛腳的。女主人和藹的語氣讓山茶很難為情,她忙說沒、沒摔壞。其實山茶也不知道壞沒壞,但她不便把電池裝上試機,如果真摔壞了,難道找人家賠?剛才跟周家林說賠那是“報復”,誰叫他按喇叭嚇唬她呢。而眼前這個女主人,慈眉善目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好人。走出山村前,她媽一再囑咐她,千萬別跟惡人打交道,要跟好人交朋友。山茶謹記母親教誨,她才十八歲,還分辨不出朋友之間好與不好的明確界線。因此她寧願在線上磨時間,也不在線下會網友。

眼前女主人的這一句話讓山茶很感動。山茶是明事理的姑娘,她絕不做這種虧心事。女主人細聲細語問她在哪家廠裡上班?山茶回答在傢俱廠當庫管。女主人說很累吧?山茶居然回答說不累,還可以。人家又問她老家哪裡的,山茶沒有回答,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後轉身走開了。後面人家還在說,手機摔壞了就拿過來,我叫家林賠。

在回去的路上,山茶試了試手機,沒有摔壞。

與山茶上下鋪的姑娘叫月月,見山茶回來,問她今天有沒有到村裡蹭網。月月看不起山茶,為節省一點流量費,厚著臉皮四處分享別人的資源。月月不懷好意的問話,山茶理都不想理她。月月見山茶愛理不理的,又刺激她說,天天在外面轉,沒遇見心上人?山茶懶得反駁她,便很誠懇地說沒有,只是去蹭網。月月說也是啊,要有好郎君,早就被搶空了,還等你!

山茶不想跟她再說下去了,她來到小街上,兩邊商鋪一家緊挨著一家,飯館、麵館、手機店、理髮店、超市、服裝店,啥店都有。但山茶愛去的是理髮店,每月進去一次,吹燙一下,把頭髮尖捲一捲,不張揚不土氣,別人看不出她是從小山村來的就夠了。山茶走進店,和她很熟的女店員問山茶這才燙了幾天呀?山茶說風大吹亂了。吹燙一次是二十塊,山茶在別的花費上省吃儉用,在理髮上卻捨得花錢。頭髮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的第一張臉已經讓她很滿意了,把兩張“臉”配齊,她就不是村裡的人了。這個道理是月月告訴她的,月月常常為這兩張“臉”發愁。

這次山茶坐在轉椅上,不像過去愛說話了,老是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看,瞧左瞧右還用手指在臉蛋上彈。女店員好奇,問她是不是遇到好事了?山茶不說話。山茶嘴裡無話,可心裡卻有很多話,若有值得信賴的傾訴對象,這些話肯定會像瀑布似的一瀉千里。

周家林,真是那個周到的周嗎?他哪裡周到喲,明明粗心得很。家是國家的那個家麼?他想得太大了,家庭的家還差不多。林呢肯定是樹林的林,森林太大了,會迷失方向的。山茶在縣城是讀過職中的,她要分析周家林,先從字面上熟悉他,認識他,然後再瞭解他。山茶其實已經瞭解他了,他的小酒窩很醉人,看一眼像喝了一杯烈酒。他彎腰替她拾手機的動作也很優美,那姿勢要多瀟灑有多瀟灑,那個髮型……山茶下意識地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頭髮,女店員擋了擋她的手說,山茶,怎麼了,別讓吹風機燙了手。山茶歉意地笑了笑,趕緊收起了小動作。

3

第二天山茶又去蹭網,剛到白果樹下,她就看見了周家林,他在洗車,一會兒用水管衝,一會兒用毛巾擦,然後鑽進車裡去清理。他身穿黃色T恤衫,藍色牛仔褲,腳蹬白色旅遊鞋,那副模樣,真的令山茶姑娘身醉心迷。可是,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儘管她鼓勵自己靠前,跟他說上幾句話,然而,她又把自己勸回去了,理由呢?說啥呢?人家理你不?諸多問題突然跳將出來,山茶就把自己攔回去了。她靠在樹幹的另一邊,把自己隱藏的嚴嚴實實。山茶躲起來的時候,心裡十分矛盾,可惜膽怯還是戰勝了自信,她一直把自己隱藏在樹後,直到人家洗完車走進院落,山茶才顯身在村道上。

沒了周家林的身影,山茶又很後悔,後悔自己太膽小了,一點兒都比不上月月。月月在廠裡耍男朋友,她看上的,主動得很,生怕因為猶豫失去。但輪到山茶,她就有個擔心,人家那麼好的條件,人又長得那麼英俊,難道沒有女朋友?山茶一旦想到這個問題,心裡就咚咚亂跳。想過之後,她就安慰自己,哪有啊,就從沒見過有姑娘從院門口進出。想到這層,她心裡稍安穩了些,至少說明,周家林還沒女朋友。不過,也難說,人家也許在外面有了呢,只是沒帶回來罷了。山茶不敢再往下細想了,意外的事經常發生,如果在周家林身上發生了,也是說不定的。

山茶都想哭了。她很想找人去打聽,周家林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她想了半天,一是找不到相信的人,二是鼓不起那個勇氣。一切聽天由命吧,不然她還能怎麼辦。

山茶依舊去蹭網,因裝著心事,走到白果樹下不如以前自然了。她竟然沒敢抬頭,低著腦袋撥弄著手機連網。有天,可能是天氣或別的因素吧,在原有的位置上連接不上。山茶向前移了移,有了,但信號很弱,再上前,又強一點。山茶慢慢向前挪著腳步,信號越來越強。山茶太專注了,她不知道,她已從村道上移到人家的車位上了,在她的旁邊,有一隻麻黑的狗吐著舌頭警惕地盯著她。在車位那邊的院門口,昨天跟她打過招呼的女主人,正好奇地瞧著她。山茶對眼前的情形竟渾然不知。

姑娘。女主人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你坐,坐在鞦韆上吧。山茶這才從虛擬世界回到現實,她抬頭一看,自己怎麼站在周家林的車位上了呀!她正要退回去時,女主人又招呼她坐在鞦韆上。

何時有了鞦韆的?在兩棵白果樹之間,一條鞦韆連在中間,微風一吹,鞦韆微微盪漾,山茶真的好想坐在鞦韆上蕩上幾個來回,如果這樣,那該有多爽呀!但是不能,她憑什麼坐人家的鞦韆呢?山茶退出了停車位,回到村道上時,女主人突然問她叫什麼名字,山茶想都沒想,一口回答叫山茶,大山的山,茶花的茶。人家又問你今年多大了,山茶猶豫一下後仍然如實回答,十八。女主人哦了聲說,你的頭髮燙得真漂亮,在哪燙的,哪時帶我一齊去啊。你看我這頭髮,亂得捋不直了,吹燙一下肯定跟你的一樣好看。

不知怎麼的,山茶突然感覺跟人家好親近啊!她滿心歡喜,說好啊好啊,我帶你去,就在小街右邊第三家青春理髮店燙的。山茶像炒豆子似的一口氣說完,說完後她後悔得不得了,她怎麼不矜持一點,怎麼不含蓄一點,怎麼不……女主人又叫她坐鞦韆,說到時要山茶陪她一起去,她難得在小街上溜達,可能找不到。山茶覺得奇怪,當地人還找不到那家理髮店?但還是答應了。山茶說好的時候,屁股已經坐在了鞦韆上,女主人替她搖了搖,鞦韆就蕩起來了。那條麻黑狗望著山茶,親暱地叫喚了幾聲。女主人說,山茶,你看見沒有,我家的狗親你呢,它一直是要咬生人的,可偏偏不咬你,還搖尾晃腦的。山茶看那隻狗,果真搖尾晃腦,這是為什麼呢?這個問號掛在山茶心裡,久久不能釋懷。

山茶蕩了一會兒鞦韆,那個女主人也到不遠處的菜園子摘菜去了,山茶很想跟著她去幫她摘菜,給她打下手,但她遲疑了好半天也不敢去。她們還不熟,人家也沒邀請,山茶覺得自己不該那麼主動,她是外來妹,人家是當地人,過於走近了,人家心裡會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對她肯定不會好。山茶想明白了,她不好多耽擱,等鞦韆自然停頓下來後,就悄悄地走了。

4

回到宿舍,山茶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對月月說完她白天的經歷,月月聽罷說真怪呀,人家的狗咋不咬你呢?狗是通人性的,說不準其中有玄機哩!月月扮了個鬼臉,又說當地人家家富得流油,能找到機會嫁到這裡,打工的苦日子就算熬到頭了。

山茶本想聽她繼續說下去,又擔心自己把秘密洩露了。山茶不傻,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比方那個周家林,她就一直對月月守口如瓶。山茶怕自己憋不住,乾脆走到街頭去了。山茶走進理髮店,悄悄對那個女店員說,改天她帶一個人來燙頭,吹燙費由她出。山茶又交代,千萬不要收那人的錢哦!妹子嬉笑問,咋了嘛山茶,她是誰呀,該不會是你未來的婆婆吧!山茶要上去打她,揚起手又收了回來,說,不跟你說了,臭嘴。其實,山茶心裡特高興,她倒希望妹子的臭嘴變成蜜糖。

以後一輪到上中班,她就犯愁,穿衣穿鞋都要比試半天,挨進小中午,才出現在白果樹下。山茶在穿著上講究了,可惜的是令她滿意的衣裳不多。這天,她穿一件印有梅花圖案的襯衣徑直走到了周家林的家門口。

自從摔手機之後,她已去過好幾次,有時見到了白色的小車,沒見人。有時甚至連小車的影子也沒見。每次山茶都覺得很遺憾,但轉念一想,他不在家,說明人家在外面忙事業;他在家,肯定是累了在休息。山茶通情達理,好像人家真成了她男朋友似的。

周扒皮家的森林(民間故事)

車位上沒有小車,女主人在路邊殺魚。山茶走過去,主動打招呼,她樂呵呵喊了一聲嬸,然後問今天有客呀?女主人說有啊,山茶你散步過來了。山茶回答嗯。嬸又說,你們好舒服,散步到中午,回去端碗就吃,你看我,還得替他們煮飯,煮好了,還一個一個打電話才曉得回來。山茶聽到這話,心裡特委屈,她是單純散步來的嗎?怎麼沒人懂她的心思呢?假如嬸現在問她交男朋友沒有?想找啥樣的?她絕不隱瞞,乾乾脆脆回答。但是人家沒有問這些,嬸在愉快地抱怨,說明人家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山茶想去幫忙,可是她不會殺魚,只好站在旁邊觀看。山茶很希望女主人問她點什麼,或者聊點什麼,或者叫她幫忙乾點什麼,可人家只顧埋頭殺魚。山茶很失落,人家這是不想理睬她呀!她便知趣地默默退到一旁,然後轉過身向白果樹那邊走去。這時,嬸抬起頭問她怎麼走了呢,中午一起吃頓便飯吧。來來來,幫我到院裡打盆清水。

山茶走進院落,禁不住地“啊”了一聲,原來有這麼漂亮的農家院落呀!地面砌著花崗石,房屋牆壁雪白,有幾幅字畫掛在上面。院落裡鮮花、盆景擺放在周圍,整個院落乾淨得一塵不染。水是自來水,山茶擰開水龍頭,忍不住四外張望,她又發現,七間正房,間間有落地式青藍色窗簾,有間房門正開著,能瞧見裡面的書籍堆了一牆壁。山茶正疑惑不解時,盆子裡的水溢了一地。她急忙端了水出去,剛放好盆,那輛白色的小車從白果樹下飛馳而來,然後一個急轉彎,嘎吱一聲,穩當當停在車位上。山茶看入神了,這車技好像在哪部電視劇中看過,當時她就激動得心花怒放;而開飛車的周家林即將出現在面前,她猛然緊張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車門開了,周家林從車上下來,見了山茶,愣了一下,然後客客氣氣問她手機摔壞沒有,那天真的不好意思啊。山茶在幫著嬸清洗鯽魚,她把開膛破肚的鯽魚放在清水裡,像對付蔬菜一樣裡裡外外清洗。嬸說山茶在家是不是不幹家務的?便從山茶手中要過鯽魚。山茶頓時覺得自己好笨喲,連洗魚都不會。好在嬸問她手機摔沒摔壞,山茶這才沒那麼難為情,她細聲細氣地回答沒壞,又起身掏出手機來證明。周家林看了一眼,卻又好像沒看,轉身走進院落裡去了。山茶從餘光裡觀察周家林,他走路的姿勢那麼灑脫,腳步輕盈而踏實,好像每一步都充滿力量。山茶喜歡,打心眼喜歡,她對著他的背影悄悄說,我要嫁給你哦。

這時,嬸把鯽魚裝進盆正準備走時,有兩輛小車開到周家門口停住了,車門一開,嘩啦啦下來好幾人,有男有女,談笑風生,他們都無視山茶,魚貫進了院落。嬸忙著招呼客人,周家林在門口迎客,也忽略了山茶。山茶感到很孤獨,很難受。

連續好幾天,山茶都沒去周家林家白果樹下了。山茶生氣了。山茶生的什麼氣呢,連她也說不清楚。

有個雨過天晴的上午,山茶又去了,這回她又見到了周家林。他站在鞦韆旁邊,搖擺著鞦韆,坐在鞦韆上的,是一位身穿白色連衣裙的俊美女子,他們朗朗的笑聲,在白果樹間悠揚迴盪。山茶看傻了,人家原來有女朋友呀。那姑娘如此俊秀,比月月好看十倍;身材如此高挑,比月月至少冒出半個頭;肌膚如此白皙細嫩,比月月強上百倍。人家的笑聲朗朗清脆,像白果樹上展示歌喉的畫眉。(她不清楚那種空靈的叫聲是不是畫眉發出的,她把悅耳的聲音都比喻成畫眉的聲音。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拿人家月月作對比呢,也許月月不如她好看吧。)

周家林看見了山茶,向她點了點頭。山茶這回犟了,她沒有回應他,而是轉身走了。這時,從院門口走出了嬸,她喊山茶,喂,山茶,你等一下。山茶站住了,嬸走上去說,那天說好的,你帶我去燙髮,今天正好,有空嗎?山茶不太樂意地說有啊。

路上,嬸說,山茶你很單純,要不往後就住到我家裡來吧,房間又多,傢俱也齊全。山茶說不了,她住宿舍很好。嬸說那好吧。她又問山茶,老家在哪裡,家裡有幾口人,交男朋友沒有。嬸像個查戶口的,山茶很反感,但再反感她也不便發作,只好不搭腔。嬸又說,一人在外,做事要知道好壞,做人要知道深淺……

吹燙完頭髮,山茶要付錢,嬸笑眯眯地說,咋能讓你掏錢呢?山茶說你是我嬸呀。嬸說喊我嬸的人多了。山茶想說自己是真心誠意喊的,但她沒有說出口,因為嬸的眼神怪怪的,有疑惑,有戒備,有冷漠,像一個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路的失憶者。

嬸出了理髮店,髮型變了,模樣也變了,她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認識山茶了。山茶向她打招呼,她像聾了瞎了。

山茶擠進熙熙攘攘的人群,匯入南來北往的人流中,她一邊擠一邊在心裡說,有啥了不起,誰稀罕你家周家林,她又說,周家林,《半夜雞叫》裡那個周扒皮的周,敗家子的那個家,讓人走進去找不著路出來的森林的林,乾脆叫周扒皮家的森林。

想到這,山茶掉著眼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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