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6 大雜院回憶——菜蟲

大雜院回憶——菜蟲

大雜院回憶——菜蟲

菜蟲並不是真正的“蟲兒”,而是以前住大雜院時某人的外號。而且菜蟲也不姓蔡,至於菜蟲真的姓什麼已經沒人知道了。如果說大雜院的回憶裡,菜蟲只是個匆匆過客。甚至於是個不願意挖掘出來的回憶。畢竟在那個年代,菜蟲的生活充滿了無奈和艱辛。前幾天坐公交車遇到了一位老街坊,才聊起來關於菜蟲的生活的那些瑣事。

聽老輩兒人說,菜蟲一家三口搬進安定門外小黃莊的那個大雜院時,是和別人合住的半間房。剛來時菜蟲中等個子,帶個黑框的眼鏡,屬於那種標準的“知識分子”裝扮。菜蟲的兒子剛上小學,卻沒有遺傳菜蟲黝黑的膚色,天生白胖白胖的。至於菜蟲為何是自己帶著個孩子過日子,大家不得而知,也沒細問。爺倆住進來倒也相安無事,而且聽說菜蟲原本姓宋,在工廠上班。家境雖然談不上殷實,卻也不至於捱餓。不過有心的街坊就發現,這爺倆基本不起火做飯,偶爾也是外面買點現成的主食,回家一湊合。

至於我們熟悉的“菜蟲”外號從何而來。據說源於一次酒局。據說那天是三伏天,下午突如其來的下了一場陣雨。到了晚上氣溫驟降,家家戶戶都搬著小板凳在門口乘涼。有的人家乾脆把摺疊桌子、電鍍椅子搬到院兒裡吃晚飯。小夥子穿著跨欄背心喝著燕京啤酒。孩子們圍著桌子追跑,後面跟著端著飯碗追著餵飯的姥姥。也有自己用摺疊圓凳子臨時當小桌,坐在矮凳子上就著一盤油炸花生米自斟自飲的。

就在這個時候菜蟲出現了,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因此菜蟲和所有人都混了個臉熟。先是在院裡仰頭看著天,感慨一聲:“今個兒總算涼快了。”看沒人接話就自說自話的接了一句:“看這兒天一會估計還得下。”這句確實引得大家都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天,沒想就是這麼會功夫,菜蟲就從身旁的小圓凳盤裡順手抓了一把花生米,之後邊吃便往前走。等人家本主兒反應過來的時候,菜蟲已經離他好遠了。

其實按說街坊鄰居,抓你把花生米吃真不是啥過分的事。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算是讓街坊鄰居徹底認識了什麼菜蟲為什麼叫菜蟲了。西屋裡的那家是退休的老工人,大女兒在副食店工作。經常能往家帶回點熟食,二女兒手巧,每次做飯的香味都能讓滿衚衕的孩子流哈喇子。當時街坊說菜蟲是瞄準了這家人來的。人家在院裡支了個摺疊桌,老爺子剛把尖莊的白酒倒上。菜蟲進門了,一進門就跟熟人一樣先打個招呼:“怎麼才吃呀?”老北京人家裡都熱情,人家這麼說肯定要讓一讓:“您來了,您用過飯了嗎?您要不再找補點?”或者是“您來嚐嚐這個……”菜蟲可是那種你讓他就真不客氣的,進門就坐,抄起筷子就吃。搞得老爺子端著酒杯還挺尷尬,而且菜蟲還是有重點的吃,扒雞直接上手抓,小肚和香腸都是用筷子摟,三下兩下這桌子上就不怎麼好看了。二女兒心細,趕緊攤了一盤子雞蛋。這菜蟲也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一筷子就扯過來多一半雞蛋,邊吃邊跟老爺子瞎白活。這頓飯吃下來,酒沒喝多少,菜可是吃的乾乾淨淨。據說最後連涼拌西紅柿剩的湯都讓菜蟲給喝光了。最有意思的是吃到最後才發現吃丟了一個人,誰呢?老爺子的大女兒。姑娘眼看爹沒吃幾口菜,自己又奔了一趟副食店買了點豬肝、肺頭。一直到月亮升起來,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菜蟲才打著飽嗝晃晃悠悠的往家走。老爺子就著那嚼不爛的肺頭把剩下的一口酒周了。罵了一句:“這小子,整個一個菜蟲!”自此菜蟲的名字就這麼得來的。

有了這件事,家家戶戶都知曉了菜蟲的“本領”。吃飯的時候也都揹著點菜蟲。這可難不倒菜蟲,人家吃麵條,他能在旁邊蹭黃瓜沾炸醬吃。人家吃涮羊肉,他把燒餅掰碎了放碗裡就著麻醬韭菜花調料,擓一大勺湯吃自制“泡饃”(臨末了還得抓一大把香菜、外帶一把粉絲)而且每次都是吃到一半,菜蟲的胖兒子揹著書包放學了,來找菜蟲拿家門鑰匙。菜蟲看見了就把倆腿一叉,讓他兒子坐在他大腿上,拿筷子先夾一塊肉。再指著桌上的某一位跟兒子說:“來,叫大爺”。胖兒子眼睛盯著肉叫了一聲“大爺”之後,菜蟲就把夾著的肉往兒子嘴裡一塞,換來幾聲尷尬的乾笑。之後變成了爺倆一起蹭吃蹭喝。

菜蟲爺倆基本不挑嘴,幾乎什麼都吃,最損的一次人家家裡吃剩飯。頭天燉的小鯽魚,也沒剩下多少。愣是讓菜蟲說他兒子最愛吃的就是“魚凍兒”,爺倆一搭一檔,手裡的筷子都沒停。剩下的魚頭、魚刺都嘬了個乾乾淨淨,盤子裡的那點魚湯一點都沒給人家剩下。往後小孩子不好好吃飯,大人就拿菜蟲嚇唬孩子“快吃啊,不然一會菜蟲就來了。”街坊的小孩放學了買根冰棍,都得在回家路上吃完了。怕進衚衕遇到菜蟲,又被要過來咬一口。孩子其實倒不怕他吃,關鍵是菜蟲那大嘴叉子,咬一口太噁心了。

據說後來菜蟲也讓人給治了一次,讓一個有名的“酒膩子”。還是在附近的一個小飯館裡。這主兒喝酒就著一個自家醃的鹹鴨蛋,邊喝邊用筷子頭蘸一點喝。沒想到菜蟲來了之後皺了皺眉,聊了沒兩句就走了。事後人家琢磨過味兒了,那鹹鴨蛋沒醃好,臭了。偏趕上這“酒膩子”就愛吃臭鹹鴨蛋的這個味,因此就著酒喝還越來越有滋味了。沒想到菜蟲天生受不了這個味兒。大傢伙這才明白,菜蟲原來有這一怕。

後來據說家家吃飯的時候都備個醃臭了的鹹鴨蛋“防蟲”用,沒有鹹鴨蛋的就夾兩塊臭豆腐。在沒過多久菜蟲一家就搬走了,大院裡家家戶戶就跟約好了一樣包餃子或者炸肥肉丁醬,相互間偶爾還過個菜,互相嚐嚐彼此的手藝。90年亞運會老房拆遷,老街坊們約在了新街口的柳泉居飯莊,吃了一頓散夥飯。到了酒酣耳熱之時,也不知道哪位從兜裡掏出來個鹹鴨蛋讓後廚一切兩半擺在了桌子的正中央,眾人一見大笑。一起舉杯來了一句“防蟲”。

後記:整理好這期菜蟲的故事之後,先給文中老爺子的大女兒看了看內容是否屬實。沒想到被她們家的大小子先睹為快,告訴了我另一個細節:他小時候去找菜蟲的兒子玩,結果趕上人家爺倆在家看電視,他就在旁邊坐著一起看,一會看見菜蟲站起身出去,拎了兩瓶冰鎮的北冰洋的汽水回來。過去上街坊家串門,家大人都會多叮囑孩子幾句。別跟人家要吃要喝的啊,咱家裡都有。上人家吃這吃那讓人家笑話。所以孩子們從小到人家就怕家長給拿吃的,心裡都有點緊張。結果沒想到菜蟲一手一瓶汽水,嘴裡叼著個起子,往電視前面一坐。先起開一瓶遞給自己的兒子,再起開一瓶,自己一揚脖跟灌屎殼郎窩似的來了一大口。之後把瓶放到地上回頭沖人家孩子還笑了笑。惹得大熱天孩子回家之後問姥爺,汽水都特別貴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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