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5 「深度」覺醒的美國年輕人

「深度」覺醒的美國年輕人

“青年浪潮正席捲這個國家……年輕人對政客們感到憤怒,因為政客們的言論和行動使得極端主義者膽子更大。他們不接受種族主義、厭女症、仇視同性戀、仇視伊斯蘭教和反猶主義存在的世界,也不接受與之相伴的暴力和傷害。憑藉創紀錄的(參與率)數字,他們正在為變革而投票。”

美國中期選舉結束後,非營利組織“倡導青年”主席黛布拉·豪瑟(Debra Hauser)發表了上述聲明。的確,數十年來年長選民總是在美國選舉中佔據主導地位,但現在,越來越多的美國年輕人開始“覺醒”,走向投票站行使自己的公民權利。

來自弗吉尼亞州的艾莉森今年25歲,她已經經歷了兩場中期選舉——即在美國總統任期的中間時段更換部分州長和國會議員的選舉。

四年前,艾莉森和大多數美國年輕人一樣沒有參加投票。不過,在今年11月6日舉行的中期選舉中,艾莉森決定站出來支持自己心儀的民主黨候選人。

“看樣子政治氛圍在未來幾年將更加極化,尤其是眾議院的任何合理調查程序都被特朗普描繪成不愛國或者迫害的行為,這種僵局可能導致雙方都不滿意。因此,最關鍵的是繼續倡導大家走出門去投票,因為大選可以確保更多獨立人士發聲”,艾莉森對界面新聞說。

哈佛大學的選前民調結果顯示,本次中期選舉至少有40%的年輕人“肯定”會投票,較2014年的數據增長一倍。另一項塔夫茨大學公民研究機構(CIRCLE)在選舉後的初步估計顯示,18-29歲年輕選民的投票率為31%,比四年前超出至少10個百分點,創25年來新高。

「深度」覺醒的美國年輕人

最近25年,18至29歲美國選民的中期選舉投票率 來源:CIRCLE主導哈佛大學研究的肯迪尼學院民調項目主任沃爾普(John Della Volpe)表示,年輕人對選舉態度的轉變主要發生在2016年總統大選後,他們終於開始相信,選票可以產生切實有效的結果。最新結果顯示,美國總統特朗普所在的共和黨保住了參議院的多數席位,民主黨則時隔八年重新奪回眾議院控制權。

為了理解為什麼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決定參加投票,首先要弄明白一個世界性議題:大多數年輕人此前為什麼不愛投票?

據《經濟學人》介紹,在美國和歐洲許多國家,年輕人的投票率都不如老年人,從歷史上看,年輕人的投票率就沒有什麼時候特別高過,而過去幾十年裡情況變得更糟。

一種簡單的解釋是現在的年輕人變懶了,但這顯然站不住腳。受教育程度更高,參加更多志願服務的新世代並非對政治冷感。

另一種說法是年輕人安頓得越來越晚——如果暫時不生孩子,不買房,他們也就很難開始關心學校、住房或其他公共設施的政策,進而選擇能滿足自己期望的候選人。

對美國來說,登記投票更是容易被忘記的瑣事,想起來的時候為時已晚。而且許多州要求居民出示駕照、護照等身份證件才讓投票,但很多年輕人還沒拿到這些。

另外,作為全新加入的選民,年輕人往往對投票過程很陌生。美國甚至出現了專門指導年輕人投票的機構,比如誕生於1990年的Rock the Vote,它會提供免費的課程介紹投票的意義,以及提供投票政策變化和截止日期的定製提醒服務。

更重要的是,年輕人以前看不出候選人間的差異,但如今,情況已有所不同。

10月初,即將年滿29歲的美國歌手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在社交平臺Instagram上公開談起政治,決定支持兩位民主黨候選人進入國會,並且還特別呼籲年輕選民一起考量候選人的價值觀,並參加投票:

“我的投票原則向來是根據哪位候選人能保護和爭取人權——這是在這個國家的所有人應得的權利……我不能投票給那些不願意為所有美國人爭取尊嚴的人,”斯威夫特說。

「深度」覺醒的美國年輕人

泰勒·斯威夫特的政治表態獲得超過213萬個“贊”作為美國青少年心中最具影響力的明星之一,斯威夫特的推動作用不容小覷。政治學教授喬納森·納格勒(Jonathan Nagler)和賈恩·萊利(Jan Leighley)撰文稱,部分群體投票率低就是因為他們看不出候選人的具體差異。但斯威夫特建議年輕人考量他們的價值觀,這就讓候選人之間的差異更加顯而易見:隨便找一位年輕人都能知道共和黨人和民主黨人在性別、性取向和種族問題上的不同。

研究表明,意識到候選人間的差異會讓人們更有可能投票。果不其然,在斯威夫特發聲後幾天裡,美國多個州的年輕選民登記迎來暴漲。

沃爾普指出,最近20年的民調結果也反映出類似的問題:當哈佛大學的民調項目在2000年啟動時,大多數美國人認為他們的投票並不重要,因為他們根本看不出兩黨候選人的區別。

當然,一些特殊節點是例外,比如“9·11”事件後,國會將決定是否要發動戰爭——派出美國的年輕男女上戰場時,年輕人便很快意識到了政治生活的重要性。但沃爾普指出,在奧巴馬於2008年當選後,美國人又失去了參與政治的興趣——他們對華盛頓政壇的僵局以及兩黨間不夠密切的合作感到失望和擔憂。

而2016年的美國總統大選結果一舉改變了現狀。

當年大選前夕,知名民調機構Five Thirty Eight預測稱,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的勝率高達75%。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她沒能成為美國第一位女總統,入主白宮的機會落到了共和黨人特朗普手上。

沃爾普表示,許多年輕人都是民主黨的支持者,他們對選舉結果感到十分失望。但這也讓年輕人很快意識到,如果他們能投下更多的票數,這個國家將會發生多麼大的不同。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加州選民對界面新聞表示,他沒有參加2014年中期選舉投票,但在今年的中期選舉中為本州和本地區的民主黨候選人表達了支持。對於2016年美國大選的後果以及這個國家的走向,他感到有些“心驚肉跳”。這一次,他打算實踐自己的公民責任。

白人女生克里斯蒂娜來自肯塔基州,她所居住的縣在2016年總統大選中有80%的選民都選擇了特朗普,而中期選舉中唯一一名可以選擇的民主黨候選人也沒有充分滿足她對全方位移民改革,嚴格槍支管控,全民醫療保障,以及尊重所有人的性別、種族、民族、宗教和性取向的期望。

不過,雖然自稱住在一個沒有希望更換眾議員的地區,但克里斯蒂娜還是在中期選舉中投了票,她告訴界面新聞:“首先,我想要和肯塔基州東部其他想要改變的選民站在一起。第二,我投票也是為了支持那些有可能發生改變的選區。增加投票率,尤其是年輕人的投票率——這就要求我們所有人一起創造一股浪潮——包括鼓勵朋友和家人投票,並且自己也要去投!”

「深度」覺醒的美國年輕人

那麼,美國年輕人究竟想改變什麼?

談及最關心的選舉話題,弗吉尼亞州的艾莉森一口氣對界面新聞列舉了11個:教育、環境、大量監禁、控槍、移民、醫保、抑制投票、競選財政、外交政策、婦女權利和經濟。

這也印證了沃爾普的說法:除了2016年總統大選的因素以外,社會議題——甚至和年輕人關係不大的國民性議題——也會激發他們的投票熱情。

沃爾普對界面新聞表示,如今,美國年輕人非常關注校園槍擊案的影響,這已經成為焦慮和恐懼的重要誘因。

今年2月14日,佛羅里達州帕克蘭一所高中發生的槍擊案造成17名師生死亡。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從東海岸到西海岸,從小學、高中到大學,全美成千上萬學生舉行多場示威抗議和罷課活動呼籲結束槍支暴力,為美國幾十年來規模最大的青年抗議活動。

“他們受到來自佛羅里達、芝加哥和全美各地學生的鼓舞,他們正在向其他美國人展示,如何能通過與當地眾議員接觸來改變州法律。所以校園槍擊是激發年輕人參與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沃爾普對界面新聞說。

「深度」覺醒的美國年輕人

2018年3月24日,美國各地舉行“為我們的生命遊行”抗議活動。同時沃爾普在另一項調查中發現,醫保問題也會激發年輕人的參與度。儘管年輕人身體健康,但是他們很在意社區內的其他成員,並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投票。此外,年輕人還關心其他人接受教育的機會。沃爾普強調,在美國,能否負擔得起高等教育已經成為越來越重要的政治話題。“他們(年輕人)想要確保所有的美國人,不管你來自哪裡,都有機會實現美國夢。”

那位想要實踐公民責任的年輕加州選民關心的議題則包括減少聯邦政府腐敗,提供全民適用的醫保和災後援助,以及更加明智的外交政策——“就是說不要推開我們的盟友,” 他還強調:“重要的是進行討論,而不是兩黨互相製造恐慌。”

一位22歲的亞利桑那州女生對界面新聞表示,她會投票給民主黨州長候選人大衛·加西亞(David Garcia),因為亞利桑那州的教育經費嚴重不足,而加西亞將解決這個問題,而不是像共和黨候選人道格·杜西(Doug Ducey)那樣削減教育經費。

此外,她也很在意共和黨人抨擊的移民政策——例如在美出生即獲公民身份的規定等。還包括經濟問題,“我們得停止誤入歧途和愚蠢的貿易政策,別試圖把回不來的工作崗位帶回來。”

“我們正生活在一場政治噩夢中。只有共和黨全心全意地打算停止煽動和犯蠢,噩夢才會結束。但我樂於生活在這樣的國家:可以通過投票來實現對國家管理的發言權,即便這意味著時不時會選出特朗普這樣的白痴,”她對界面新聞說。

(感謝陳思睿和Justine Huang對本文采訪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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