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3 孫曜東:餘叔巖最後的“班底”

 俗話說“紅花也要綠葉扶”,一個名角兒,必須要有一套好的“班底”。這就不僅要看班底人員的技巧上不上品,還要看他的演技和主角配合得默契與否。餘叔巖雖然與幾個弟子沒能相處好,可是他的“班底”可是好極了。

 他的胡琴師先後有三個,即李佩卿、朱家奎和王瑞芝。最令他滿意的是李佩卿,他曾非常感慨地說:“這大概是老天爺賜給我的胡琴吧!”聽李佩卿拉琴,手音圓潤極了,而且那琴聲似與餘的嗓音特別相配,好像是天生的一對。他在為餘配戲時,有時甚至覺得沒有胡琴聲了,好像全是餘叔巖在唱,其實是那琴聲已“融”人了餘的唱腔,成為一體,因此有相得益彰之效。這樣的胡琴手,能把主角的“工尺”全“吃”進去,實在是難能可貴。可惜李佩卿死的早,餘叔巖又請了朱家奎。之所以用朱家奎,聽餘說是朱拉琴老實,路子正,不會胡拉“點子”亂來。最後一個琴師是王瑞芝。

孫曜東:餘叔巖最後的“班底”

餘叔巖吊嗓照(操琴者為朱家夔)

 王瑞芝為餘拉琴只有一年多,但人極聰明,能掌握餘的“唱腔”。“唱腔”中有死的東西,也有活的成分,這活的成分就得憑悟性和本事才能掌握。餘叔巖對王的評價是:“手音不錯,只是太響了。”此話很有道理,因餘本身嗓子很響,琴聲如果也很響,就是喧賓奪主之虞了。琴響本身是好的,但要與主角的特點相配。藝術難就難在這些地方,凡事都貴在適度。琴聲不響當然不好,但太響了就蓋過了主角的嗓音,主角唱腔的特色就不易顯露出來。所以餘叔巖說他說的也很藝術:“響是好的,只可惜跟我的嗓子不太配。”可見拉琴伺候主角亦非易事。但王瑞芝也有他的長處,所謂“手底下快”,無論多麼複雜的音節他都能對付,有的琴手功夫不夠,就手底下“拌蒜”(磕磕絆絆地不流利),所以餘叔巖用他。

 餘的“班底”還包括打鼓手杭子和、大花臉錢寶森(錢金福的兒子)、小花臉王福山(王長林的兒子),等等。餘叔巖去世之後,張伯駒好心出面維持著這個班子。他們有班可搭時就跟人家搭班演戲,無班可搭時就教人唱戲或是給人拉琴吊嗓子為生。生活發生困難時,都由張伯駒“兜”著。張伯駒不忍心看這個“班底”散掉,用心維持了好幾年,直到抗戰爆發。

孫曜東:餘叔巖最後的“班底”

孟小冬於張大千家中聚會演唱之照片,操琴者為名琴師王瑞芝

 抗戰爆發後,張伯駒到上海主持南遷的鹽業銀行,不幸卻遭了偽“76號”吳四寶的綁票。我與張是把兄弟,自然要奮力營救,費時一個多月,張伯駒總算出來了,但受驚不小,準備離開上海這個是非之地,到西安找他在西北軍的哥兒們去。臨走的時候,他仍放心不下餘叔巖留下的那個“班底”,對我說:“老弟,我要走了,你看這個‘班底’怎麼辦?你接過去吧,你要是不接可就要散掉了。”

 我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都不能不接,且不要說餘叔巖叫我“九弟”,還曾為我的側室吳嫣“改”過戲。我們家歷來就是票友世家,而且張伯駒在此驚魂未定,剛出虎口之際,還不忘將此事作為一件重任交付與我,我怎麼能不接呢。於是我當即“OK”,將他們一班人安排在我華山路700號寓所的三樓,平時吳嫣正好向他們學戲,吊嗓子,也可教前來問學的人,一住又是好幾年。王瑞芝後來為孟小冬吊嗓子,新中國成立前夕隨孟小冬去了香港。那時全國的有錢人差不多都逃到了香港,閒著沒事時,除了打麻將就是玩票唱戲,所以王瑞芝的收入聽說還不錯。錢寶森後來一直在上海教孫養農唱戲。他有個怪脾氣,別人來向他學戲他不願教人家,給多少錢也不教,只教孫養農,所以在我們家留下了不少他與孫養農合拍的戲裝照。杭子和後來回到了北京,因楊寶森等老生角兒,非要他去打鼓不行,就回去了,有時陪楊來上海演出,一唱一個月,時來我家聊天。新中國成立後,大家各奔前程,從前那種以個人的力量“捧角”的事,似乎越來越遙遠了。

(《浮世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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