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這其中，就包括牙行，也叫牙紀。
看清嘍，不是吃肉開葷打牙祭的牙祭，是牙紀。
不過，自古至今，這確是個肥得流油、吃香喝辣的行當，現稱中介，中間人，經紀人。
從普通百姓買房買車，到當紅女星商演陪飯局，都離不開他。
古代則叫牙人、牙郎、牙子、牙儈，等等。
誰家要買只狗，誰家要賣頭牛，牙人中間一撮合，生意成了。
但，也有人偷摸幹起了販賣人口的勾當，此即人牙子，女曰牙婆，統稱人販。
因而，也便有了另一句坊間俗話：“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車：車伕，經常幹一些黑道的勾當，所以不招人待見。
船：和車一樣，經常河中央做出綁架勒索，謀財害命之事。
店：店小二，見風使舵之人。
腳：腳伕，類似現在的搬家公司，經常不知道東西給你搬哪裡去了。
而今天要說的是“牙”。

02
在古代，販賣人口分兩種：合法和非法。
而合法買賣，又細分為三種，美其名曰“和賣”。
“和賣”人口之一，官方行為。
據《漢書·食貨志》如是載：“漢興，接秦之敝，諸侯並起，民失作業而大饑饉。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過半。高祖乃令民得賣子，就食蜀、漢。”
意即：
秦亡漢初，天下赤貧。一石米賣到五千錢，比當下二師兄的價還貴，以致餓殍遍野，且出現了“人相食”的慘劇。
漢高祖劉邦便頒下聖旨，大力鼓勵民間百姓賣兒賣女，以換取救命糧。
當然，老劉家的兒女，打死都不賣。
“和賣”人口之二，貴族特權。
古時貴族視奴僕為財物，商品，可隨意買賣，甚至死後，會強令奴婢殉葬。
先秦古籍《禮記檀弓》中，就記載了這樣一樁很不地道的事兒。
“子柳之母死。子碩請具。子柳曰：“何以哉？”子碩曰：“請粥庶弟子母。”
說，富家子弟子柳的老媽，不幸亡故。
子柳就跟弟弟子碩商量，該咋辦喪事。
子碩說，咱家啊，乃貴族門庭，按禮法，得大操大辦。
可是，家裡真沒幾個錢啊。
子柳也犯了難，是啊，那咋整？
子碩小眼睛滴溜溜一通轉，來轍了：要不，咱把庶出弟弟的老媽給賣了，用賣她的錢來發喪？
說白了，就是賣掉老爹的小媽！
所幸，子柳還有點良心，對弟弟說，這法子，挺不是人的，哈？
子碩一聽，才悻悻打消了賣掉小媽葬親媽的主意。

“和賣”之三，自願。
在古裝電影電視劇裡，經常會出現孝女賣身葬父、孝子葬母自願為奴、聚賭輸錢將老婆孩抵押給隔壁老王等情節，基本不算太扯，多少靠點譜。
不過，即便自願，也很麻煩的。
首先，被賣人得滿10週歲；
其次，需經質人（古代專門負責管理市場交易的官員，相當於現在的工商局局長）或牙郎牙婆出面作保。
嗯，買賣雙方，對桌而坐，正兒八經，討價還價，及至談妥，訂立契約（賣身契），接下來，雙方驗訖，簽字畫押，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至此，流程走完，買賣既成。
等等，都別走，還差一步，沒見官方質人正瞪眼瞅著呢：
必須得收稅，繳納市場管理費。
不然，不給你開發票！

03
以上所述，為和賣，合法買賣；
除此外皆屬非法，須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非法販賣人口，曰“略賣”，或曰“掠賣”。
即以欺騙、誘拐、威脅、綁架等下三濫手段，掠奪、買賣人口的非法行為。
而對此行徑，歷朝歷代，均給予重拳打擊。
西漢時期，法律規定，略賣與群盜、盜殺、挖墳盜墓等均屬重罪。
一旦查實，廢話少說，當場磔刑伺候。
知道啥叫磔刑不？
古代祭祀，裂牲，即肢解牛羊，曰磔。
用到人身上，便是剔肉離骨，分解肢體，再割斷咽喉。
《六部成語》中言：“碎磔之刑也，俗名剮罪也”。
說白了，也就是民間所稱的千刀萬剮。
夠殘酷吧？看你還敢不敢拐賣婦女兒童！

04
南北朝時，無論南方的宋齊梁陳，還是北方的前秦北魏，北齊北周，對“誘口”，即誘賣人口者，一律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唐律則如是規定：“諸略人、略賣人為奴婢者，絞；為部曲者，流三千里；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
意思是，把人略賣作奴婢的，絞死；做傭人的，流放三千里；做老婆孩子的，坐三年。
不過，也是在唐宋時候，“和賣”人口，走官方渠道的，已呈國際化。
在航海家汪大淵所撰《島夷志略》中，就對販賣非洲黑人的情況做了這般交代：
“從雜回人居之，其土商每興販黑囡，往朋加刺，互用銀錢之多寡，隨其大小高下而議價。”
彼時，市面上還流行一句話——“崑崙奴，新羅婢”。
崑崙奴，東南亞一帶的“黑人”，多指尼格利陀人；
新羅婢，即朝鮮半島的新羅女子。
權貴人家若擁有這兩樣，那絕對是小母牛跟大象睡，牛*大了。
但，如果尋常百姓膽敢私自販人，請先摸摸肩膀上長了幾顆腦袋！

05
及至元代，《刑法志》懲罰起非官方的人販來，同樣嘁哩喀喳，毫不留情：
官民人等，“但犯強竊盜賊，偽造寶鈔，略賣人口，發冢放火，犯奸及諸死罪”，一律交有司處置。
拐賣人口，製造假幣，縱火掘墓等等，甭客氣，皆屬死罪。
明萬曆年間，又出臺了“略人略賣人條例”，明文規定：
設方略誘取良人及拐賣良人子女的，無論已賣、未賣，都要發邊充軍；
如果拐賣人口在三人以上，或是再犯的，須戴百斤重刑枷，遊街示眾一個月後，發邊充軍；
若屢懲不改，三犯其罪，則發配至苦寒之地永遠充軍。
本人死後，子孫親屬，接替服役。
這真是“一人販人，全家被販”。
這比砍頭來得狠。

06
早在清朝時候，“驢行”“驢友”，便已悄然孳生於鄉間。
史載：
略賣人慣用的伎倆，是讓自家女人騎著毛驢，遊弋鄉間村落，是為“驢行”。
一旦遇著騎驢外出的女子，女人販便故意搭訕，大獻殷勤。
一來二去，彼此熟稔，便結為“驢友”，一同策驢同行。
走著，談著，笑著，七繞八繞，一不留神，便落入了人販魔掌。
以此可見，路遇騎驢女人，千萬要小心。
不過，如今，騎驢的人販已難覓其蹤，幾乎絕跡，倒是開豪華座駕的多了。
上不上？
07
同樣是在清朝，嘉慶年間，曾出過一樁駭人聽聞、令人髮指的重案。
其時，一名叫張良璧的，年逾五旬，終日沉迷巫術。
16年間，先後誘拐16名四五歲女童，以藥吹入鼻孔，使其昏迷無所知。
然後，用銀管刺入體內，吸取“精髓”，謂之“採陰補陽”。
其行其徑，實屬陰毒邪惡。
看過罪狀，嘉慶帝當即龍顏大怒，下了聖旨：
“張良璧舐吸嬰女精髓，前後共十六人。致斃女孩十一人，成廢一人，實屬窮兇極惡…...先將該犯凌遲正法示眾，傳齊十六家親丁環視，以快人心而抒眾憤…...”
最終，張良璧被凌遲處死，家人“參觀”完行刑後，皆流刑千里，相關官員亦因失察被罷黜。

08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許是應了這句古話，在利慾促使下，古往今來，人販子猶似雨後韭菜，割一茬生一茬。
至今，依然在出沒，在作惡，在製造著一樁樁人間悲劇。
翻閱史書，觀其手段，不外乎下迷藥、拍花子、強行綁架等下作之術。
拍花擾害遍京城，藥末迷人在意行。
多少兒童藏戶內，可憐散館眾先生。
這首清人所作《拍花》詩，寫的便是人販所使的下三濫手段和給社會造成的惡劣影響。
而比這等手法，甚至前述誘拐女童、刺吸精髓，更為卑鄙、殘暴與可恨的是——採生折割。
採生，即用迷藥、拍花等下三濫手段蒐集生坯，也便是誘拐孩童；
折割，即刀砍斧削，將孩童製作成形狀奇怪的殘疾或人、獸結合的怪物。
如啞丐、瘸丐、人狗、人熊等，然後供人觀覽，或行乞斂財。
由於此法十難活一，絕大多數孩童被活活折磨致死。
據民間傳說，明太祖朱元璋的一個本家兄弟，便在兒時遭了人販拐賣，通體覆以熊皮，曰“人熊”，境況慘極。
所以，在將一種涉案人販悉數處決後，朱元璋又於《明律》中增了一條鐵規：
“凡採生折割人者，凌遲處死，財產斷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雖不知情，亦流二千里。為從者，斬。”
對待人販，就該這麼狠，容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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