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像是就在他的身旁，他不敢扭頭去看，奮力爬起來還想往前跑去，可後頸又是一陣劇痛……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他直直地倒下去時終於看到身後那個人了……
那是一個戴著小丑面具的男人，看到他倒下去“桀桀”地怪笑著。
而小丑的的手中，還有一個用荊條綁著的昏迷不醒的女人。
奧菲斯認識那個女人。
她是醫院的那個護士，艾米麗。從醫院醒來，出院記錄上的名字變了，陪著我的男人消失了。
天空終於完全的暗了下來……
……
奧菲斯掙扎著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查爾斯就站在一旁，彎著唇角看著他。
奧菲斯擦掉額頭上的汗珠，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舒了口氣，還是那個房間。
那麼……剛剛……
那個是夢嗎？
“你是剛剛夢到了什麼嗎？怎麼都叫不醒。”查爾斯突然開口道。
奧菲斯沒有回答，起身又走到了那個書架前：“查爾斯，你沒覺得嗎？這個莊園不對勁兒。”
查爾斯看到他又抽了一本筆記出來，低頭看著。
查爾斯：“怎麼不對勁兒了？”
“你沒發現這個書架上的筆記本都一模一樣嗎？而且……”頓了頓，他又抽出了一本筆記本，深呼吸著，“筆記上記的好像都是同一件事……”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記筆記？他們筆記中的的他又是誰？”
奧菲斯轉過身看著查爾斯，眉頭皺成一團，滿臉的疑惑。
查爾斯搖頭，無辜得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我不知道。”
奧菲斯深深地看著查爾斯，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想起了查爾斯消失期間弗萊迪和艾米麗的話。
“嗯？查爾斯是誰？”
艾米麗笑著問他：“你說什麼呢？查爾斯是誰？他幹嘛要查你的住院記錄？”
還有……那個查不到的號碼……
奧菲斯臉色“唰”地一下變白，退後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書架。
“查爾斯，你到底是誰？你說你是我朋友，可是我對你一無所知，而你對我卻瞭如指掌，你到底是什麼人？”
查爾斯詫異地看他。
“我失憶醒來，是你告訴我，我的名字和身份的，可是……可是……你沒有告訴我，我有沒有家人和朋友，我們本來就認識嗎？”
查爾斯：“你有，你的家人和朋友都是我。”
奧菲斯搖頭，昏暗的燭光下，他能清楚地看到查爾斯那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一陣風吹來，燭火閃爍，查爾斯就在房間中央，但腳下卻沒有一點的陰影。
他……
到底是什麼人？
他是誰？
他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那麼久，可最後他周圍的人都不記得他。
更奇怪的是……怎麼會只有自己記得他？如果他真實存在過，別人不可能會忘記他……
如果他從來都沒存在過，那為什麼關於他的記憶會那麼鮮活？
他到底是什麼人？
“奧菲斯。”查爾斯伸手，走近他。
奧菲斯看著那張沒有血色的臉，說不出的驚悚怪異。
他低著頭輕輕躲開了查爾斯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就連奧菲斯這個名字都是查爾斯告訴他的，可是現在，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奧菲斯這個人。
也不確定查爾斯就是查爾斯。
艾米麗說他昏迷了很久身邊都沒有一個人，查爾斯又是怎麼知道他，來醫院陪他的？
還是說，查爾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那個醫院，快醒來時他才出現的嗎？
奧菲斯痛苦地捂住腦袋。
不！不！
“奧菲斯……”
“查爾斯，我真的是叫奧菲斯嗎？”他呢喃道。
查爾斯怔了怔，說：“你在懷疑我？”
他揉了揉混亂的腦袋：“我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了。”
查爾斯看著眼前這個人，閉上了眼睛，他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樣，但是，我就是我，我叫查爾斯。你記得我的，不是麼？”
奧菲斯痛苦又糾結。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若是……他自己的記憶都是不真實的話。
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我不知道。”
關於查爾斯，他知道的真的太少了？
為什麼所有不好的事都和查爾斯有關，發生在他身上所有事情沒有一點的邏輯，無法解釋。
他和查爾斯本就認識沒多久……就在醫院的那短短的一個月而已……
奧菲斯痛苦地抬頭，四周所有的聲音消失了，面前卻突然沒有了查爾斯的身影。
“查爾斯？”
奧菲斯喊道，心裡湧上無盡的惶恐。
查爾斯去哪兒了？
他怎麼……他怎麼會……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7
奧菲斯到處都找不到查爾斯了，他突然就那麼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兒的痕跡，就那麼消失了……
而奧菲斯也被困在了那個莊園裡了，無論他怎麼努力，他都找不到莊園的出口……
不對！或許！或許書架上那些筆記本可以幫他找到出口……
奧菲斯翻開筆記本。
筆記本上依舊是潦草的字跡……
“困在這裡的第三天，我開始漸漸接受了這種現狀，畢竟我永遠也無法逃走了，不是嗎？”
“我決定嘗試與隔壁的女人說話……”
……
奧菲斯慢慢地翻著。
卻在翻開另一本筆記本里扉頁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用他陌生的字跡，寫著他的名字。
奧菲斯！
……
奧菲斯覺得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混亂。
他的腦袋裡查爾斯的面容那麼清楚，查爾斯的眼睛粲然如星，看著他時溫柔得不像話，查爾斯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叫他的名字的時候……
查爾斯，查爾斯……
恍惚間奧菲斯似乎看到查爾斯薄唇輕啟，微笑著叫他的名字：“查爾斯，查爾斯……”
奧菲斯笑了，查爾斯難道失憶了，他明明是奧菲斯啊……
心裡卻有個聲音說：“那是幻覺，不要去相信。”
不要相信。
8
奧菲斯不知道自己在莊園裡困了幾天了，粒米未進的他漸漸覺得渾身無力，連走動都氣喘吁吁的。
他坐在房間裡的那個沙發上，抬頭看著破舊的天花板，彷彿能透過它看到那藍得透明的天空，灼熱的空氣裡綠草如茵，明朗熱烈得不會和莊園裡這破敗的景色一樣。
奧菲斯覺得自己快死了，因為他看見自己腳下出現的黑色腐爛的沼澤。
他聽到自己血管裡血液流動的聲音。
黑色的沼澤是幻覺，奧菲斯對自己說。
但查爾斯不是。
腳下的爛泥如有生命的魔物，纏住了他，從他的腳下蔓延而上。
奧菲斯很想站起來，可是手腳卻無法動彈。
整個房間都淪陷在黑色的黏稠物裡，最終將他淹沒……
灼熱的空氣，傾斜的街道，重疊的人群，光怪陸離的霓虹燈成了追趕他的鬼怪。
都是幻覺，都是幻覺！
奧菲斯緊抿著唇，不顧一切地跑向自己的偵探社。
“嘿，朋友，你幹什麼？”
弗萊迪攔著他，五官凹陷，皮膚浮出一個一個的水泡。
奧菲斯壓抑著自己的恐懼，用瀕臨極限的自控力平常地說道，“弗萊迪？我是誰？我叫什麼？”
弗萊迪笑了，腐爛的臉越發顯得猙獰。
“查爾斯？你搞什麼鬼？”
奧菲斯將弗萊迪半個身體推到了樓梯的欄杆邊緣，欄杆外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你撒謊，你撒謊！”
弗萊迪拼命掙扎抵抗，可奧菲斯就像是失控的野獸，緊緊地扼住弗萊迪的脖子……
弗萊迪漸漸失力，一點一點從欄杆滑落下去……
奧菲斯呆站半響，正要躍下，卻被拉了下來。
是艾米麗。
奧菲斯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了一般，扯著她的袖子，“艾米麗，弗萊迪他撒謊，他撒謊，你知道的吧？我是奧菲斯，是奧菲斯啊……”
艾米麗使勁兒拉他起來，皺眉道：“查爾斯，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奧菲斯腦中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在他耳邊說：“你是查爾斯？你是查爾斯？那誰是奧菲斯？”
那個查爾斯呢？
查爾斯呢？他要趕緊回來，回到自己身邊，只有查爾斯才能證明自己是奧菲斯……
……只有他能證明了。
9
“奧菲斯。”
奧菲斯的雙手被一雙冰冷的手覆蓋住，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奧菲斯慢慢睜開了眼。
果然是他來了。
“你來了？”奧菲斯嘆道。
“我一直在你身邊。”查爾斯扶著他起來，奧菲斯能清晰地看到他高挺的鼻樑，長而密的睫毛，深邃如井的眼睛，和裡面那個臉色蒼白的自己。
“你去哪兒了？他們都不記得我了……”
“是麼？” 查爾斯笑了笑，“那麼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奧菲斯有一瞬間的恍惚。
“我……我不知道，我……他們……”
查爾斯卻說，“你應該記得的，你再好好想想。”
奧菲斯搖頭。
查爾斯嘆了口氣，似憐似憫：“該到了想起來的時間了，是時候了。”
周圍景色好像消失了，奧菲斯心裡忽然有些慌亂：“這是怎麼回事？”
“帶你去看真相。”
“真相？什麼真相？”
奧菲斯聽不明白，他只想查爾斯能清楚地告訴他，他究竟是誰？
10
查爾斯帶他出了房間走到了那個在他夢中出現過的院子，那個雜草叢生，驚心動魄地逃生的夜晚。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也想知道你自己是誰，那就要看清楚了。”查爾斯牽住了他的手，說：“這是你的世界，是夢，也是事實，它會告訴你，你是誰。”
“……”
“查爾斯，其實，你是想告訴我，我才是查爾斯嗎？”
查爾斯點頭，“是，你忘記了很多事……很多很多的事……”
這幾句話，把奧菲斯的世界摧毀得一無所有。
查爾斯是真實的。
唯一真實的。
而這個世界，還有他，這所有的一切才是假的。
奧菲斯握住查爾斯的手，感覺眼前一陣發暈……
他突然看到自己因為天生一張苦瓜臉而不得不在馬戲團扮演哭泣小丑，日復一日忍受著同僚們的捉弄。
他對相貌英俊的微笑小丑奧菲斯充滿妒忌之心，在又一次遭到嘲弄後，憤怒的自己用刀割下了微笑小丑奧菲斯的臉，將他縫在了自己的臉上。
然後人們看到這張扭曲的笑臉卻只會露出驚恐的表情……
他瘋狂地綁架了那些嘲笑他的人，把他們困在一個廢棄的莊園裡，捕殺著他們……
那些被殺的人裡他看到了弗萊迪，還有艾米麗……
查爾斯他，本來叫奧菲斯嗎？
所以是他殺了他，佔用了他的臉和名字嗎？
奧菲斯呆呆地看著那個已經瘋狂的“奧菲斯”……
不，不，不，那是戴著奧菲斯臉的查爾斯，是他自己……
他看到他殺死了他們，用藤條把他們綁在了椅子上，那藤條上長長的尖刺扎進了他的手掌心，可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
手心裡突然一片黏膩，奧菲斯呆滯地扭頭，看著查爾斯，他看到查爾斯手掌中被被藤條扎破的傷口湧出了很多血……
他低頭，看著自己掌心中一模一樣的傷口笑了……
額頭上癢癢的，像有無數小蟲在爬，他忍不住撓了撓，卻不小心揭下來一個軟軟的東西，他小心地攤開……
那是微笑小丑的臉……是奧菲斯的臉……
耳邊是呼嘯的風，尖叫聲，哭泣聲。
他從高空墜落……
尾聲
他睡了很久，終於，衝破重重迷霧醒了過來。
周圍是白色的世界，白色的牆，白色的窗簾，窗戶前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他沒有看清楚，白色的床單和被子，還有一個穿白色衣裙的女人，她就站在他的床邊，看他醒來，眯著眼睛笑了，拿著聽診器放到了他的胸口，然後像是說了什麼，可是他一點兒都沒聽到。
他休息了一天，終於能聽到聲音了，只是渾身痠疼僵硬還是活動不了。
他忘記了一切，忘記了自己是誰？從哪兒來……
可艾米麗說，他昏迷那麼久還能醒來簡直是個奇蹟。
哦，艾米麗就是那個照顧他的護士。
這天終於在艾米麗離開後他掙扎著想爬起來活動一下，就在他像個新生兒一樣，笨拙地掀開被子，一直站在窗戶前的那個黑色身影卻轉過身來，扶起了他。
他抬頭看著那人，卻跌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那人背對著陽光，陽光為他鍍上了一層閃閃發亮的光……
他低著頭靜靜地看著他，開口道：“奧菲斯，你終於醒了，我等了那麼久，終於等到你醒了……”
他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誰？”
他笑了，眉眼彎彎，很是好看。
“我是查爾斯。”（作品名：《失樂園》,作者：青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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