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 小寨潭與苗城河的歷史探源《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碑文試釋

自金元開始,黃河為禍碭山縣數百年,一次次的決口改道,淹沒了縣城村莊,衝丟了芒碭山,改變了縣境的河流和地貌。如清代徐州郡守邵大業 《碭山縣河道圖記》雲:“說者謂碭自前明以來,黃河三徙,凡舊志所稱某某河者,強半沒於黃流。其說近是。且碭境平衍,無高山陵谷之險,河伯一溢,村落盡墟,無可表識。而舊城既沒於水,新城亦屢廢稍遷,非舊域也。”

小寨潭與苗城河的歷史探源《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碑文試釋

如地圖所示,苗城河流經龐林村東側,源頭在故黃大堤前的小寨潭,潭周邊有兩條大堤和一條圈堤。

而今碭山縣北的玄廟鎮,有個小寨水庫,即是古時黃河決口處的沖積潭。在這個地方分別於清代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和嘉慶元年(1796年)有過兩次決口,衝出了小寨潭和流向豐縣的苗城河。

苗城河原名龐家林河,清光緒《豐縣志》“卷一”載:“龐家林河,城西南三十里,嘉慶元年河決碭邑龐家林(今龐林村),東汪自丁家樓南入豐,河寬裡餘,經城南十五里。北支河自丁家樓北,經城北五里復分流,南入泡河北復東注。皆入沛邑之微山湖,今入新河。”在《豐縣志》“卷首”縣境圖上,繪有“龐林河”流經“苗城”南,而後分流環繞豐縣城。在上世紀五十年代,豐碭兩縣常就苗城河、復新河的邊界排水鬧糾紛,後來雙方在淮委的協調下最終和解。

小寨潭與苗城河的歷史探源《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碑文試釋

康基田手書《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碑文拓片(局部),其字瀟灑飄逸、流暢自如。

在去年,舊書網上有《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的拓片在拍賣,賣家所拍照片尚算清晰,就順便將圖片全部收藏了。這是一份老舊拓片,也不知其所拓石碑是立於何處,拓片內容是三篇文章,另外兩篇是《堵塞單訊三十一堡初決記》和《瀏河大牐啟閉事宜記》。文章作者與碑文題書者為同一人,為清代中期的河道總督康基田。康基田有《河渠紀聞》《河防籌略》《合河紀聞》《霞蔭堂詩集》等著作,由於暫時未看到這些書的內容,不知可有收錄這拓片上的文章。

康基田算是一位治河能臣,曾多次行走碭山縣治河堵口:

乾隆五十九年,康基田力守豐汛曲家樓堤,升江蘇按察使。

嘉慶元年,豐汛河溢,赴工襄治,遷江蘇布政使,後升江蘇巡撫。

嘉慶二年秋,河溢碭山楊家壩,命馳視。授黃河東河總督,尋調南河總督。

嘉慶四年秋,河溢邵家壩。十二月堵合,壩復蟄滲水,責康基田賠帑。

嘉慶五年正月,壩工失火,積料盡焚,革職留工效力。及邵家壩工竣,補江蘇太倉直隸州知州。

小寨潭與苗城河的歷史探源《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碑文試釋

清代河道圖之一(碭山縣局部),上南下北,標有曲家樓、六堡,黃家樓為周寨鎮黃樓,竇家寨為碭城鎮竇寨。

當時碭山縣的黃河北岸屬豐訊,曲家樓即今玄廟鎮大寨、吳寨附近。楊家壩為今官莊壩鎮小楊樓附近,邵家壩為良梨鎮邵壩附近。由上述康基田在碭山縣治河的經歷來看,其官職屢因治河功過而跌宕起伏。二品官銜的河道總督看似風光,稍有不慎即被一擼到底。但乾隆、嘉慶兩位皇帝對康基田的治河能力還是很信任的。

小寨潭與苗城河的歷史探源《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碑文試釋

清代河道圖之二(碭山縣局部),上南下北,內容與上圖相似,僅多標一個馬良集。李家樓為官莊壩鎮朱李樓。

這篇《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作於嘉慶丙辰(公元1796年)之秋,碑文書於嘉慶十六年(公元1811年),即敘述康基田在乾隆五十九年力守豐汛大堤,堵塞曲家樓決口(小寨黑龍潭)的經歷和經驗的總結積累,這也從中表現了一位優秀河工的專業素養。由於此文內容事關碭山縣的地理變遷,今且嘗試釋譯一下,也好與大家一起了解古時黃河決口及堵口的情形過程。

《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原文釋譯

江南黃河之險,收岸為重,以鄰運也。北岸之險,豐碭尤重。以內地低窪,堤下有順堤河,引灘水行溜,刷堤衝運淤湖,自古重之。

釋文:江南省的黃河治理,因鄰近運河,應著重於鞏固堤岸。尤其是位於豐縣、碭山縣的黃河北岸,訊期時河水漫灘,沖刷河堤,決口後會淤塞微山湖及運河河道,進而影響漕運,自古以來較為重視這裡。

潘宮保於碭單接界築千有餘丈之挑壩,束水歸大河。靳文襄亦於吳莊西南筑壩,截順堤之水,今壩子頭村是其地也。餘自辛亥以後經營堤河,不遺餘力。乾隆甲寅秋,漲水驟至順堤河,引水浸及堤身,水由鼠穴透過,官兵塞窒失宜,衝開大堤二十二丈。

釋文:潘宮保(潘季訓,明代治河能臣)在碭山縣與單縣交界的地方,築了一千多丈的挑壩,約束河水安流於河槽。靳文襄(靳輔,清康熙年間水利專家)也在吳莊西南修築挑壩,防止河水沖刷堤岸,這段挑壩就從壩子頭村那邊開始的。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以後,康基田開始經手河務,用心修築堤壩。乾隆五十九年秋汛,大水衝開河堤,官兵堵塞失當,大堤一下被衝開二十多丈寬。

上文中提到的吳莊與壩子頭村今暫已無考,待以後能有資料線索再作辯證。

小寨潭與苗城河的歷史探源《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碑文試釋

拍攝於1969年12月8日的美國間諜衛星影像圖中的小寨黑龍潭,當時周邊的河堤大壩保存完整,尚可清晰分辨。

餘聞信往勘,大河水已消動,缺口距河六七里不等,堤根水深丈餘,外灘漸次涸出。新沖溝槽大小七道,惟六堡一道,溝深水急,餘皆平緩歸槽,遂有新建大壩,於三堡、六堡跨壓順堤河,各數百丈未經沖斷,即就兩壩生根圈築。東西並進,自三堡大壩,屬之六堡,橫長六里,萬夫畚插,日夜並舉,閱三晝夜,六道小溝堵斷,圈堤東西接合。惟六堡溝寬十餘丈,水急不敢遽塞,集料裡頭以次進埽,又於河頭進水之處築壩遏截。越六日,堵合斷流,新堤攢工加培高厚,漲至堤鞏水落工平。

釋文:當我聽聞決口的消息後急去勘查,此時洪水已回落,決口處距原河道約六七里,大堤根處存水有一丈多深,河灘逐漸露出。堤內河灘上衝出大小溢水溝有大小七條,僅六堡旁的一條溝深水急外,其餘六條皆平淺斷流。於是新建大壩一道,連接三堡、六堡,跨壓順堤河,兩端接數百丈外未被沖斷的大堤處開始圈築。東西同時起修,上萬民夫挖土搬運夯築,經過三個晝夜不停奮戰,六條小溝堵斷,圈堤合圍至六堡大溝的兩側。此溝寬十餘丈,水流湍急,不敢貿然堵塞,集材料漸進下埽,緩慢塞築。又在此溝上游大河進水處打壩攔截。再過六天時間圈壩合攏,新建大堤再經加高培厚,直至堤成水落,工程結束。

當是時江豫黃河安流六七餘年,河底刷深,岸高水面丈餘,水漲壅出灘面,水落自歸中泓。決浚十餘日,水不加長,故得於外灘施功,迄底於成百年來罕有之機會也。

釋文:在曲家樓決口之前,江南、河南兩省的黃河已有六七年時間未出現大的水患,河道的堤岸高河水深,水漲漫灘,水落歸流。在決口的十多天,水位回落,故能及時在河灘上構築圈壩,趕上了近百年來罕見的堵口機會。

小寨潭與苗城河的歷史探源《堵塞碭山曲家樓初決記》碑文試釋

傳為清代王翬所繪《全&黃&圖》之碭山縣局部,方向為上南下北,右下角所標“黑龍潭”即小寨黑龍潭。

仰惟聖慈,敬天動民,感召天和,下民蒙休,祝頌無疆。河督蘭公第錫上其事,蒙恩授臬司升銜,感戴鴻施。事詳蘭河帥疏中,伏念黃河防守功垂,每見平成日久,河流順軌淘刷寬深。三汛長髮,水不出岸,即至異漲上灘,偶遇堤缺漫出,水落歸流,只須以土填塞幹口。若非固堤深河,一瀉千里焉能安瀾?故為善守則順而易,效疏防則逆而難。挽具書於此,使後有考。

釋文:(恭維皇帝的話略過不譯),時任河道總督蘭第錫上書了這次堵口的事情,康基田因功升任臬司銜(江蘇按察使)。康基田在寫給蘭第錫的工作報告中,想到這次黃河的成功堵口,看到黃河長時間沿原河床暢流而不淤積,每次汛期(桃汛、伏汛、秋汛)到來,多能正常度汛,即使偶爾會漫灘決堤,洪峰過後也僅需填堵上缺口即可。若不是大堤堅固,河道刷深,黃河大決一瀉千里,豈能使之安穩而不氾濫?故而治河在於平時固守河堤則輕鬆順當,倘若疏於防守則步履維艱。今寫此文,以備以後參考。


由於該拓片上的碑文用“行書”書寫,觀讀雖賞心悅目,但識別起來不如楷書容易,再加上斷句釋譯,錯誤之處實難避免,請諸位發現後不吝斧正。

文中配兩幅清代黃河河道地圖皆標有曲家樓,應該這次決口之後繪製的。圖上的廳、汛、堡為河道修防體系的機構設置,碭山縣黃河南岸屬蕭南廳碭上、碭下兩汛,北岸大部分屬豐北廳豐上汛,僅吳樓至蟠龍集一段屬豐下汛。堤段每三里置一堡,由河兵、堡夫駐守。這些汛、堡今多已無從考證,不過黃河兩岸大堤附近有些叫“官莊”村莊,可能會與其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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