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戰疫史志㉕文藝繁興啟示錄丨抗擊疫病 醫者仁心

封面新聞記者 張傑

不管是傳染性的疫,還是一般意義的疾,人們總是期待醫生能給予完全的治癒。醫學也一直在努力更準確理解人的自然本性,從而掌握規律給出針對疫病的藥方。但是,不管是從歷史,還是現狀,人們正在意識到,這一目標很可能超越了僅僅作為自然科學的醫學之所能。

從縱向來看,這世界上,一個一個醫學難題在陸續被攻克的同時,僅僅從生理方面出發的治療手段本身具有的有限性,也在越來越多被承認。患者的精神狀態、意志力,以及醫生與病患之間良好的精神互動,對恢復康健,所起的不容忽視的積極作用,也一再被證實。

战疫史志㉕文艺繁兴启示录丨抗击疫病 医者仁心

△胡冰霜《與病對話:全科醫生手記》

近些年,一些經驗豐富、善於思考,文字表達力強的醫生,用文字集中分享他們所察所感所悟。比如阿圖·葛文德的非虛構作品《Being Mortal》(中文版《最好的告別》)、胡冰霜的散文集《與病對話:全科醫生手記》等。

從醫生們的文字作品裡,我們可以看到,醫生的工作要面對的對象不光是身體,還有人的精神、心理,甚至還有性格、情緒、情感,以及它們彼此糾纏,融匯而成的人的命運。我們也得以換一種眼光見證生、老、病、死,以及試著從醫者的角度,來思考人類與疾病的關係以及治療的本質。而且,更深入而具體地瞭解,現在的醫生,其工作特點、思考深度,也有助於我們更真誠地致敬醫務工作者。

“與病對話”

1978年,20歲的四川女孩胡冰霜進入華西醫科大學(當時叫川醫)學臨床醫學,接受全科醫學教育。畢業進入華西醫院工作。秉著“希望自己的眼界能稍高於具體的器官和系統”的信念,胡冰霜選擇在精神科上班。當精神科醫生近10年中,胡冰霜目睹諸多案例,促使她對藥物、治療的反思逐漸深入。於是,1992年她又進入華西醫科大學攻讀預防醫學博士學位,研究心理學相關課題。 1996年進入復旦大學預防醫學做博士後。之後回到川大從事心理學教學。1998年,胡冰霜在川大圖書館偶然讀到臺灣人鍾肇政譯的《史懷哲傳》。史懷哲作為一名醫生髮揮的巨大能量,深深震動了胡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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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伯特·史懷哲

1875年出生在德國的阿爾伯特·史懷哲,20多歲完成了神學、音樂學的學業,37歲完成醫學學業,然後靠在歐洲演奏管風琴籌款,40歲時終於在非洲加蓬建立了史懷哲醫院。他精通內、外、婦、兒、皮膚、傳染、精神等各科,兼任麻醉、手術、檢驗、免疫等工作,把醫生、哲學家、神學家、音樂家的事業做到了極致,甚至在晚年還寫出了一本《中國思想史》。

掩卷之餘,胡冰霜開始思考自己的醫學事業。2002年,胡冰霜受聘於國際志願者機構,作為全科醫生,為其在中國、蒙古國、摩洛哥、摩爾多瓦、美國、保加利亞等國工作的國外志願者提供醫療服務,其中包括一般健康的診斷和治療,心理健康、預防免疫等。這段經歷大大擴大了胡冰霜的醫學眼界。在國內外行醫40多年,胡冰霜遇到過各式各樣的病例,積累了很多觀察和思考。她發現,除了生理、自然原因,人與社會的關係所引起的心理癥結,都會反映在身體上。治療除了達到對身體的療愈,醫者和病患還要一起努力,尋找人與自己,人與他人和諧相處的方式,獲取生命意義,抵達真正的靈魂安寧。面對疾病,一位醫者所能做的,本質上只是做一個決定,然後和病人一起等待。很多時候,不是人去醫病,而是患者與醫生一起,要“與病對話”。

因著豐富的實踐和善於思考的習慣,胡冰霜練就一種開闊、靈活,通達,甚至稱得上詩意的醫學眼界和風格。通過身體與疾病,通過病理與心理的關係,她也有了更深理解了人的脆弱與偉大,以及人性多樣豐富、諸多難解之謎。從十多年前,胡冰霜開始用文字記錄和表達她的行醫思考隨筆手記,在病患之間流傳頗廣。2019年3月,胡冰霜將之修訂,出版成書《與病對話:全科醫生手記》。在這本書中,我們看到,諸多案例故事都表明,在抵達疾病療愈、保持健康的過程中,保持樂觀的精神狀態以及積極的人生觀,起的作用,比我們想象中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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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格

著名心理學家榮格也是精神科醫生,他認為大內科普通門診的問題,百分之九十都與焦慮有關。現代社會節奏導致人普遍精神壓力大。但很多人好奇:人的精神狀態對命運有多大影響?胡冰霜曾注意比較過病人的家屬。有一位農民,獨子得了精神分裂症住院。他先是唉聲嘆氣了幾天,而後就專心地陪伴,繼續勞作,在醫院裡一直保持喜笑顏開。最終命運果真翻轉:這個兒子出院後雖然遲鈍一些,但也樂意做農活,參加同齡人的活動,並娶妻生子,恢復正常人生活。而另一個例子是:一位母親獲知自己的孩子診斷了精神分裂症住院,絕望恐懼,當晚就懸樑自盡了。孩子出院回家後如何自處,可想而知。

很多人都知道,疾病會降低生活的興致。但是,不少人沒有意識到,生活意義的缺失,反過來也會導致疾病的發生。在《與病對話》裡,有一個人“渴望疾病”的真實案例,讓人印象深刻。有一位女士,經過各種檢查,沒有任何毛病的她,卻堅信自己生病了,並對查不出病憤憤不平。由此她無法正常工作,對家人有無窮盡的抱怨。終於,經過各種折騰,她“終於”確診了結核性胸膜炎。她很高興,終於不折騰,對生活也不抱怨了,情緒也穩定了,反而慢慢恢復到正常的生活。為什麼?胡冰霜思考認為,這位疑病症人,心心念念懷疑自己生病,以至於情緒真的影響到身體,從而真的生病,幾乎是“求病得病”的狀態。以至於她需要以有病可養的方式,重新獲得被關注,被關愛,尋求到生活的意義。

由此,胡冰霜也感悟到,現實生活裡面的心結,有時候就變成了身體上的問題。醫者的職責是看病,也是看人,最終則是與患者一起,看見生命的希望與光亮。“如果意識到這一點,醫生的眼光就比較遠大,除了內科的藥物以外,如果再能夠有些心理的療法,那治療的道路就可能廣闊得多。”她尤其提到,“文學、藝術的治癒力量強大,人自身的精神康復能力也是無邊無際的”。

“一直關懷”

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 (“有時治癒,經常緩解,但一直關懷”)特魯多醫生的這句墓誌銘,正悄然進入很多人的觀念之中,啟發人重新思考現代醫學的本質。來自哈佛醫學院的教授、白宮健康政策顧問、美籍印度裔外科醫生阿圖·葛文德在《最好的告別》,2016年至今,在中國讀者中已引發強烈的閱讀興趣和討論。

战疫史志㉕文艺繁兴启示录丨抗击疫病 医者仁心

△阿圖·葛文德

阿圖醫生一再強調,再強大的醫療,有其侷限性。如果一味爭取,醫生在大多數時候總有各種手段可以加諸病人之身。但醫療救助的目的,應該是讓人迴歸有意義和有質量的生活。他提醒人們,面對疾病和衰老,人們需要的不僅僅是生理上的醫療資源,還需要心靈、精神、尊嚴的被滿足。

我們注意到,患上新冠肺炎被治癒的諸多康復者,雖然情況各有不同,但在接受採訪時都提到一個共同點:樂觀的心態不可少。比如2月8日,《新民晚報》報道山東省德州市第9、第16例確診的新冠肺炎感染者治癒出院。接受採訪的主治醫師認為,治癒的“秘訣”不光是為患者提供精細的醫療護理,還要隨時觀察患者情緒,適時進行心理疏導。“人的情緒狀態與免疫力密切相關,穩定的情緒是抗擊病毒的強有力武器之一。所以,我們不僅擔負防疫、醫治工作,也是心理醫生,在克服自己內心恐懼的同時,也要安慰隔離的患者,幫助他們減輕負面情緒。”

2012年,作家畢淑敏根據2003年中國人抗擊非典的經驗,寫出小說《花冠病毒》。2020春天新冠肺炎來襲時,又被重新提起,認為是“預言”。但這本書最大的意義不是預言,而是提醒。這位醫學專業出身、曾行醫22年的作家寫道:“在身體和心靈遭遇突變,就像本書中出現的那種極端困厄情況,最終能依靠的必是你的心理能量。”

大疫當前,在沒有特效藥的當前,一定要保持堅定信心和良好情緒,多進行正面積極的思維,讓自己的心理能量溫暖飽滿,它是和藥物治療同等重要甚至更加重要,要有永不放棄的信念。

最後,用馬丁·海德格爾《冬夜》,來以此致敬那些智慧的勤勉的醫學工作者,致敬他們的“逆行”吧:

雪花在窗外輕輕拂揚,

晚禱的鐘聲悠悠鳴響,

屋子已準備完好,

餐桌上為眾人擺下盛筵。

只有少數漫遊者,

從幽暗路徑走向大門。

金光閃爍的恩慧之樹,

吮吸著大地中的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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