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1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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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本是“詔告”之意,自秦始皇規定:上級對下級發佈行政號令只許用“命”之後,“詔”就成了帝王日常發佈言論的專用動詞,只有皇帝才能說“詔曰:...”而文武百官就只能對下屬說“命:...”,直到今天,該詞還一直為部隊文書所沿用。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與“詔”相對應的是,帝王在發佈條文性律例時會用“敕令、敕諭”,以便跟日常言辭有所區分。前者是動態性的,可以反覆“詔曰:...”;後者是固定性的,一經發布就成了固定條文,不好“朝令夕改”了。

作為我國帝制的創始人,嬴政老大可謂佔盡了所有先機,除了沒有皇后以外,實際上所有皇帝專有的東西都是他第一個先佔起來“享用”:比如常見的“朕”,跟“詔”一樣原本也不是帝王專用,經他一指定後,別人就不好再用了——今天各位家裡的“老婆大人”除外。

“罪己詔”溯源:從初出現到普及數千年

有記錄的“罪己詔”形式的文書很早就出現了,當時它還只是一種帝王所用的格式化文體,還不具備“專有性”。《呂氏春秋》裡就記錄了這樣的一種格式:“餘一人有罪,無及萬夫......”這是商湯罪己的故事,後來的皇帝就常以此作為“罪己詔”的開頭,但也非固定,因為這格式“罪”得太過明顯。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史載中最早發罪己詔(公元前179年)的漢文帝就用了“朕既不德......”,有自責之意,但沒了“罪”的定義。後世非認真“罪己”的皇帝多喜歡這樣的類型,說白了這就是一種形式主義,大臣們也找不到說皇帝“失德”的理由。

歷朝下過“罪己詔”的皇帝還是很多的:漢朝佔比過半、清朝比例最高,其他朝代則數量不等,算起來共有八十九位皇帝。不存在“罪己詔”的朝代也有,比如創建帝制的秦朝,秦始皇顯然不願將這“第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

“罪己詔”的最初用途與形式演變

作為天子,本是罪不及己的;但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會有人性缺陷和犯錯的時候。皇帝對外的“詔曰”多了,也就衍生出對自己的“罪己詔”----如果不是這樣,世上就再沒有人能給皇帝“發號施令”,於是皇帝們就只好“自己發給自己”。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罪己詔”是皇帝對外公開的一種頒給自己的“詔令”,通常在遭遇特殊大事、皇帝自覺犯了自己都不好意思抵賴的錯誤時才會使用。這樣的詔令本是很嚴謹的,不過後來不少皇帝在使用中將其當成了“下臺階”的工具,於是逐漸開始變味了。

清朝的雍正帝覺得“罪己詔”已不足以表達“天下後世是非公論”之意,甚至還親自編撰了洋灑灑數卷的《大義覺迷錄》,其核心內容其實就是一篇超長的“罪己詔”——多辯斥少自責,通篇都是為自己的是非所為找一個“公論”,跟許多帝王的罪己詔“貌不同但頗為神似”。

比較及時的“罪己詔”之:漢武帝“輪臺罪己詔”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漢武帝為帝數十年間長期征戰,導致民生凋零、國力枯竭,在他晚年的一次出巡中,見到大量“數代出徵且晚年無著”的老者後,開始反思自己的過往。公元前89年(徵和四年),漢武帝為了能讓百姓休養生息,決意暫罷對匈奴的戰事、否決了桑弘羊等大臣奏請的屯田輪臺(新疆輪臺縣)的議案。

在罷兵休戰的同時,漢武帝還給自己下了罪己詔(“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今請遠田輪臺,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憂民也,今朕不忍聞......”這就是著名的《輪臺詔》。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由於該詔令全文不存在常見的“罪己詔”格式文體(“餘一人有罪......”之類),後世有史學家認為這只是漢武帝對西域政策的一種調整,非為“罪己詔”。由於漢武帝晚期國計凋零的起因是長期對西域用兵所致,因而對西域政策的檢討與調整,確實也算得上是“罪己詔”的形式。

“輪臺詔”的出現,及時讓西漢這輛戰車在漢武帝手上剎停了下來,為後來的“仁宣中興”奠下了基礎;否則,繼任者對他的西域政策是跟還是不跟好呢?不跟就是有違祖制、再跟下去則要亡國!

比較高明的“罪己詔”之:唐太宗罪己詔

公元628年(貞觀二年),初即位的唐太宗就遭遇了罕見的旱情、蝗災。除了積極賑災和安撫百姓之外,為了獲得百姓的廣泛擁護與好感,唐太宗還發詔說:“若使年穀豐稔,天下乂安,移災朕身,以存萬國,是所願也,甘心無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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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罪己詔”顯然非常“高大上”,只有心懷天下蒼生的崇高帝王才會對天下公佈“寧可上天將一切災難降至他一人身上,以免除百姓之苦”。這“罪己詔”果然非常奏效,加上唐太宗在針對災情上也付諸了大量行動,由此,百姓打心底裡認可了他這位新帝。

貞觀三年,全國判死刑的才29人,這就是當時社會對他仁政及“罪己”的回應,即便將這些案犯放回家辦理後事,他們也會按時回去服刑,這確實是封建社會中非常罕見的現象----達到了“無刑措”的法治效果。

比較形式主義的“罪己詔”之:宋徽宗罪己詔

公元1125年,面對金兵進逼東京的勢頭,宋徽宗想將皇位傳給兒子、自己好離京暫避,卻苦於找不到下臺的藉口。有大臣建議:“宜先下罪己詔,更革各種弊政,使人心悅,天意回”,宋徽宗就裝模作樣羅列了一些自己的“罪過”,辭去”皇帝職位“下野享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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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在詔裡寫道:“言路蔽塞、諂諛日聞、佞幸專權、貪官得志......”,言辭間多顯“猶抱琵琶半遮面”,罪責都成了別人的,根本就不顯得自己“有罪”。

在國家存亡之際,宋徽宗的“罪己詔”顯然太過形式化,因為他從沒認真檢討過自己。在東京危殆之時,他的“罪己”完全只是走個過場,自己卻帶著親信人馬到江南“建庭園、吟詩作畫”去了,不但無意北援,還私下掌握著自己在江南一帶的軍政大權,北宋不亡才怪呢!

最耳旁風的“罪己詔”之:崇禎帝罪己詔

崇禎帝在位十七年,宏圖大志是有,但每每事不如願時,他就多次以“罪己詔”檢討自己、實質上是為了痛斥朝臣的不作為。明朝皇帝當中,崇禎帝的罪己詔是發得最多的(六次),為政過程中幾乎是“每步一躬親、一步一檢討”,事後卻沒一件事做到了“以過為鑑”、能取得實際有效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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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帝的為政總結,從他所有的“罪己詔”中倒體現得非常完整。當他的這些“罪己詔”疊加起來後,就形成了他人生最後的一道“罪己詔”:“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賊直逼京師......上幹天咎,然皆諸臣誤朕”,到死還認為這一切局面都不是自己的錯!

如此不認錯的“罪己詔”,發得再多又有何意義?罪多了也就不再是罪,這一點在崇禎帝體現得最完整,也許這是他作為皇帝的最後臉面了,到死都要保持下去。

最具示範性的“罪己詔”之:唐德宗罪己詔

以上羅列的罪己詔,其實都只是“徒有其形”,歷史上最像模像樣的“罪己詔”當屬唐德宗的。他的罪己詔首先已“罪”在名稱上,名為《罪己大赦詔》。詔中言辭懇切,內容皆為“朕實不君”的檢討,堪為優美行文的典範,大家不妨可以找來一讀,畢竟是由唐代名相陸贄代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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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83年(建中四年)涇原兵變爆發,唐都長安再次因節度使的叛亂而失守,德宗被叛軍追殺、倉皇逃至奉天(陝西乾縣)。面對此亂況,唐德宗在罪己詔中公開承擔了導致天下大亂的責任,並誠摯向叛將們道歉、表示將“一切待之如初”,由此消除了這些節度使們的投誠疑慮。

詔中還說“上累於祖宗,下負於蒸庶。痛心靦面,罪實在予”,由頭到腳無不按著罪己詔的“標準”而來,很少有皇帝能象他這樣認真面對自己錯誤的。據說這“罪己詔”頒佈後,一時間“四方人心大悅”,“士卒皆感泣”,於是在天下歸心的情形下,叛亂很快就被平息了。

從行文的標準性及“性價比”上,唐德宗成功以“一詔”平定了叛亂,堪稱“最具示範性”的罪己詔。

清代的“罪己詔”後遺症:已淪為推諉己過的工具

明朝的最後一個皇帝在“罪己詔”中殉國,而清朝的第一個皇帝順治也在“罪己詔”中故去,這確實是“很對稱”的有趣歷史現象。從為帝行為上,崇禎帝與順治也有很多相似地方:都顯得優柔寡斷、缺乏魄力,都屬於“有心無力”型的皇帝。

此外,順治帝還“奇蹟般”感染上了崇禎帝愛寫“罪己詔”的習慣(上癮般竟發過十四次),此舉為後世的清朝皇帝帶了個壞頭:清帝當中就有六人(道光及同治帝除外)曾發佈“罪己詔”,真不愧為愛新覺羅家的嫡傳子孫!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清代的罪己詔基本都伴隨著“每況愈下”的社會現狀,“罪己詔”發出後,現狀雖不曾有變,但皇帝們內心裡的“罪”就因此獲得了推諉與宣洩——唯有道光帝例外,他在鴉片戰爭中失敗後,終日就活在“愧對列祖列宗”的惶恐之中,連“罪己”都自覺無臉而為。

在專制制度下,即便皇帝們“蠻橫地”罪不及身,人們也是無話可說的,因為那是皇帝們世襲的“家天下”。

罪己詔的出現,本是專制制度中頗有“民主色彩”的一抹亮色,然而專制的本質,最終還是決定了它“徒有形式、缺乏真誠”的現實。換句話說,即“於己無用,於那個朝代也無用;執政者無罪,有罪的還是非執政者”,比如慈禧太后,就將“罪”都推給了傀儡皇帝光緒。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即便是面對滔天大罪,“罪己詔”一出,皇帝們就象徵性地完成了贖罪的過程,既不皮癢也不肉疼——當然,凡事無絕對,比如崇禎帝和順治帝;因皇帝們的人性而異,也並非所有罪己詔都是徒有形式的。

封建帝制的利與弊,在歷代“罪己詔”中體現的淋漓盡致,這也是它們特有的歷史價值所在。隨著1916年袁世凱“放棄帝制”的罪己詔發佈,這種持續了幾千年的特殊詔令終於隨我國的帝制一同被徹底埋葬。

熱鬧鬧的帝王“罪己詔”:執政的是自己,“罪”的還是臣民百姓

民國的新文化運動中曾興起了“寫情書”,當中倒有不少渣男文人模仿起“罪己詔”的口吻:將戀愛中的一切過失信誓旦旦攬了上身,現實中卻依舊我行我素;這些情書從字面上確實曾感動過一些女子,但也給新文化運動中的自由戀愛蒙了羞。

因為不管古人今人、皇帝或平民,人性方面的缺陷卻是千年不變的。從這角度上說,歷代帝王們的“罪己詔大全”,其實也就是他們人性的真實寫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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