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間“宅”在家裡，先後接到幾個哥們兒打來的訴苦電話，大體意思都是說雖然不必天天像牛馬一樣早出晚歸去上工，遠離了紅綠燈、老闆、快餐、PPT、會議的折磨，但是呆在家裡，老婆隔三差五就上演河東獅吼，相比之下，他們反而更盼望春暖花開、早八晚五的日子快點到來。
“怎麼會是這樣子？有這麼恐怖嗎？”當我把這兩句話脫口而出時，隔著電話，我都能感受來自對方咬牙切齒的羨慕、嫉妒和酸溜溜，不是我沒有同情心，而是他們的經歷我都不曾體驗過，沒有感同身受，我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們。
哥們兒大劉說，他被老婆派出去採購，買回來的菜與老婆要求的天差地別，結果被老婆數落的像只落水狗，他說她老婆的嘴喋喋不休，先是埋怨他把蒜苗當成蔥、麻椒當成青椒，再罵他有眼無珠，一共四隻地瓜，有兩隻都是爛的。我問他你老婆做什麼呢？為什麼她不去採購？大劉說他老婆忙著刷電視劇、抖音呢，忙得不得了，吃飯時眼睛都粘在手機上，時常笑得花枝亂顫。
哥們兒大林說，在家這些日子，他老婆天天對他“施教”，做飯前，他老婆說自己身體乏力不想動，吃完飯後說吃得太撐動不了，於是，讓他擦地板、刷馬桶、泡廚房，大林壓著脾氣把活兒都幹完了，他老婆像個主子一樣檢查，然後各種神評論，什麼地板上有印子啊、馬桶沒光澤啊、廚房收拾得有死角啊，總而言之，就是大林技藝有待提高，還得假以時日繼續精進。
大劉、大林的苦惱我真沒有，儘管是疫情期間，可是我家女兒今年中考，我老婆要求全家實行正常作息，還特意偷偷跟我說要給孩子起個示範作用，晚上11點前睡覺，早上6點半準時起床。被限制外出的這段時間裡，老婆把三餐搭配得相當合理，她說這個時期一定要吃好，要幫身體裡的免疫力打個勝仗，她自己烤麵包、做雙皮奶、蒸肉包子、滷牛肉，儘管有時我會因為早起有點起床氣，可是在誘人的食物面前，我繳械投降，服服帖帖。
早飯後，女兒在書房學習，我老婆會利用上午時間讀書，她喜歡詩詞，尤其喜歡讀蔣勳老師系列詩詞解讀，她也背古詩詞，我說這有什麼用啊？她打趣我說萬一哪天穿越回古代遇到王維、辛棄疾等人，好跟人家對話啊，我知道她是真喜歡。
平時我老婆喜歡跑步和登山，現在足不出戶了，她每天上午讀完書後會做一套半個小時的健身操，也常拉著我做，開始時我往往做到兩節就放棄了，太累了，節奏也快，一套操下來，我看她大汗淋漓，臉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她勸我說生命在於運動，要我學會堅持，小一個月下來，我真的也做到了。
中午飯後，我們全家午睡，下午14時，老婆和女兒準時起床，老婆說女兒學習太累，醒後她都給女兒切兩種水果，孩子到底是孩子，也有逆反的時刻，是啊，別的小夥伴們這個時期都放飛自我了，她卻要形神勞役，老婆就把女兒抱在懷裡，拍拍孩子的後背，告訴女兒，“努力不會白費，優秀都是熬出來的”，女兒像只小貓在媽媽懷裡摩挲一會兒，然後奮發去了。
“春困秋乏”，這個自然規律適合我，她們起床後，我往往還會再睡上一個小時，她們也不吵我，老婆會趁這個時間外出採購，她很少買什麼速凍和即食之類的食物，她往往會在出發前列出一個清單，大多是新鮮的綠葉菜、鮮肉、牛奶、水果，她準備一個揹包，外加一隻布袋，她很少用超市裡的塑料袋。
我說非常時期還是男人去採購吧，她說這個機會以後會給我，現在小區每次只讓外出一人，還是她去吧，權當是享受放風的福利嘍，我知道她是信不過我，另外，她也放心不下小區裡的那隻流浪土狗。
我站在樓上，看著她體態輕盈地在小區內行走，她哪裡像是40歲的女人啊？我敢斷定“油膩”二字此生都與她無緣。她在前面走，後面就跟著一隻左腿有些瘸的黃色土狗，說來也怪，那狗見到別人都是一幅出塵的佛系模樣，只有在看到我老婆時，靈魂附體，拖著殘疾腿，極盡撒歡兒，搖頭晃尾，像見了親人。我老婆每天都會餵給它一些吃的，有時家裡沒有剩飯菜，我老婆就給它買火腿腸。
我家晚餐一定會在18點半之前結束，每天這頓飯後，我都主動洗碗，老婆雖然不指望我做事，但做人不能一點數兒都沒有，女兒會彈一小時鋼琴，老婆就倚在廚房裡陪我說說話，看到我哪裡做得欠妥，時常“修補”一下，我們的話題大多圍繞著戰“疫”。有次我好奇地問她，為什麼不像其他家女主人那樣向老公施令呢，她說“還計較什麼啊，在生命面前，什麼事都是小事，有多少人永遠困在了2020年，他們再想給家人做點兒事哪有機會呢”，我聽得心裡熱乎乎的。
除了看看必要的釘釘工作信息提醒，我老婆很少玩手機，我倆會在晚上看電影，大多都是她選的片子，《公民凱恩》《卡薩布蘭卡》《指環王》《教父1、2》……有時，也在窗前看夜空中的星星。
我和老婆在18歲初相識，一路走來，她似乎仍是當初那個眼神澄澈、內心明朗的女生，我感謝歲月對她的眷顧，讓她能在不惑之年仍然遠離”油膩”，清爽超脫，我信她會一直這樣下去的。（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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