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言子
“金鉤銀鉤掛鐵鉤,一變變個馬老頭。老頭老頭走哪去,戴著眼鏡趕場去。”
“走!帶你去趕場!”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小時候聽到這句話就會開心得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曾經的言子妹並不渴望學校放假,但永遠在期待趕場天的到來。
啥子是趕場?簡單來說就是鄉村鎮上在固定日子趕“野集”。
“二五八趕安富,三六九趕盤龍”,農村趕場總是約定好了日子。
對於大人來說是去採辦一家幾日所需,對於娃兒來說就是去看熱鬧吃東西。
趕場就是趕個熱鬧。
“你走快點嘛,堵在路中間幹啥子!”
“哎呀!你要我走得動嘛!前頭堵死了!”
人擠人,腳踩腳,還隨時可能被比人還大個的背篼甩一耳屎,但這些絲毫不影響大家趕場的興致,畢竟中國人自古就是愛熱鬧的,這也正是趕場的魅力所在。
買東西的人忙著打擠,賣東西的人忙著佔位。
佔一塊空地,鋪一張舊膠紙,擺出自己要賣的東西,再端個在屋頭砍豬草坐的小板凳,備一套童叟無欺的杆子秤,就可以迎接客人了。
當一條街攤位全部擺滿,沒攤位就只有走起賣。
果蔬土禽香豆腐,樹苗藥酒葉子菸,全是自產自銷,超市頭看不到的東西,在這裡應有盡有,還能保證一份新鮮可靠。
“柑兒2塊錢一斤5塊錢三斤,不甜來打我!”
“是不是哦!不甜退貨哈!”
“正宗土雞娃!媳婦吃了生胖娃!”
“快來買快來看,廠家直銷跳樓賣!”
在鄉街子趕場,鑽進耳朵的是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簡直是古代兵戈相間的浴血現場,這可能也是重慶人說話靠吼的遠古源泉吧。
吆五喝六的叫賣聲,是農村集市的背景音樂,這些沉澱在童年歲月裡的聲音,就彷彿是一個深刻印記烙在我們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記得小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跟著阿婆阿公去趕場。
“趕場就要趕個早”,去晚了你可能就只有撿點“殘枝碎葉”。
前一晚就準備好明天穿的衣服,騰空揹簍,把明天要買的東西列下來寫在紙上,第二天趕上最早班去鎮上的車。
到鎮上天剛麻麻兒亮,先來一碗熱乎乎的米線或者兩個肉包子,然後趕場正式開始。
“阿婆,我要吃這個糯米糕!”
“阿公,那個滾鐵環看起好好耍哦!”
集市上的東西總是令小孩子們眼花繚亂,興奮不已。正當他們忙著看起稀奇的時候,大人們正忙著“打仗”!
“你這個便宜塊錢一斤嘛!”
“不得行!讓你5角不得多!”
“不賣我換家!”
“哎呀哎呀,硬是怕了你了!拿起切!”
不像超市裡的明碼標價,農村集市你買不到貴的,但唇槍舌戰討價還價是必備戲碼,喧鬧間你來我往,世俗與人情在這裡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在買賣雙方各種“廝殺”之後可以說是筋疲力盡,集市差不多也散場了,這個時候就去茶館歇歇。
陳舊古老的茶館人聲鼎沸,整齊排列的瓷盅茶湯飄香,大家就坐在一起打牌喝茶聊天好不熱鬧。
“耶,今天你也來趕場咯!買了些啥子嘛?”
“哎呀,買了點兒肉回去打牙祭!”
“站到起!一對尖兒!”
“老闆,給我倒點開水!”
重慶人好像總是有種特殊的能力,一張牌桌几杯小茶那便是“四海之內皆朋友”。
“么么又跟著你阿公來坐茶館啦!”
前段時間言子妹有空回到老家那座記憶中的老茶館,一切都沒變,只是那個總拿我打趣的茶館老闆在前年老去了,現在繼續堅守在那個茶館的,是他的妻兒。
如果那些正在逐漸消失的人與舊文化,還能在農集找到一絲蹤跡,算是一種幸運了。
早已在城市銷聲匿跡的手藝人,還能在這裡“苟延殘喘”。
比如將一根普通竹子“化腐朽為神奇”的老竹匠。
簸箕,掃把,篩子,師傅在旁邊現做現賣,各個質量上乘。
“來看嘛!個人編的!用不到個10年你丟不脫!”
花個十來塊錢買回去,可能比你在超市花個二三十買的塑料簸箕來得紮實。
還有做你小時候穿過的“虎頭鞋”的老阿婆。
“都用的好料子,鞋底紮實得很!娃兒穿起不得冷!”
雙雙都飽含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的苦心,針針紮實,買一雙也許還能留給你的娃兒穿。
以及路邊沒個門店的剃頭匠。
不需要太多工具,技術全在那雙長滿老繭黝黑老舊的手裡,一把剃刀刮鬍修面,客人多半是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人,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對於歲月的懷念。
沒有大城市的奢靡和繁華,在這裡除了收留老手藝人,節約的美德被完美的承襲下來。
老輩人說“縫三年,補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補鍋嘞,鐵鍋鋁鍋、鐵壺鋁壺……拿來修嘞!”
“磨剪子來…..戧菜刀….”
那些修修還能用的東西,在他們手上絕不會提早退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城市好像已經容不下這樣的集市了,取而代之的遍地開花的大小超市,卻沒了那股子人間煙火氣。
快過年了,如果你有時間,記得回老家的時候去逛逛,那個在記憶中已經奄奄一息的鄉村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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