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北極星閃耀之處，亦有北斗七星相伴左右。”2009年上映的大河劇《天地人》如此形容“軍神的繼承者”上杉景勝與“天下兩大陪臣其一”直江兼續之間的依賴關係。

直江家-上杉氏最為忠誠的支持者。除直江兼續以外，前兩代家主直江景綱與直江信綱亦對上杉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感直江氏之忠誠，上杉謙信與上杉景勝對直江家也多有恩惠。至直江兼續時期，直江家已成為領有三十萬石俸祿（包括寄騎在內）的大豪族。

上杉謙信

然“福兮禍所依”，成為大豪族的直江家卻未能將家名延續下去。隨著關原戰敗，主家上杉氏一落千丈，由會津120萬石轉至米澤30萬石。而直江家的家名也正是在此之後斷絕於直江兼續之手......

那麼從直江景綱時期的直江家興起到直江兼續時期的直江家滅亡，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本篇就為大家略微講述一番。

轉投長尾景虎

早在長尾為景時期，直江景綱便已經是長尾氏家臣。然長尾為景死後，其繼承人長尾晴景卻是能力平庸、體弱多病之輩。對外不能平定叛亂、保家衛國；對內卻又打壓豪族、頒佈苛政。直江景綱等國人眾深受其害。意識到長尾晴景並無統領越後之才時，直江景綱、本莊實乃等人立即將希望轉向其弟-長尾景虎。

直江景綱

1543，受長尾晴景之令，長尾景虎開始協助其兄守護春日山城。然年紀輕輕的長尾景虎卻宛若毗沙門天降世，不僅守護了春日山城，更是壓制住了越後中部等地的反抗勢力。其威名日漸被越後諸將知曉。

但是令長尾晴景始料未及的是，隨著長尾景虎聲望日漲，自己的地位反而逐漸受到威脅。為保證自身利益，晴景決定先下手為強，打壓長尾景虎的勢力。可惜原先身為晴景家臣的越後諸將早已對其所作所為大失所望，直江景綱在內的越後實力派紛紛倒向景虎一方。

之後在越後守護上杉定實的調節下，由長尾景虎繼任家督。而直江景綱等人因協助景虎繼任家督有功，便成為了長尾景虎最早期的一批重臣。

激戰川中島

雖直江景綱少有出現在戰場正面，但在武田信玄與上杉謙信的大決戰-第四次川中島大戰中，直江景綱亦有出色的表現。

1561年，上杉謙信率軍16000人離開春日山城，再次向川中島地區出陣。期間令直江景綱率領3000人留守善光寺負責維持補給線與運送兵糧。而上杉謙信主力則登上妻女山與武田信玄對峙。

兩相膠著之下，兵力佔有優勢的武田信玄決定率先行動。採用山本勘助所說“啄木鳥戰法”驅趕位於妻女山上的上杉軍下山決戰。清晨，高坂昌信、馬場信房率軍12000人前往妻女山，逼迫上杉謙信下山。然武田氏計謀卻完全被上杉謙信識破，在留下甘糟景持、村上義清等兩千留守部隊後，上杉謙信親率主力下山突擊武田信玄本陣。

川中島激戰

上午時分，武田信玄面前忽然佈滿毗沙門天的旗幟。在上杉謙信的突擊下，武田軍很快陷入混亂。犧牲了武田信繁、諸角虎定、山本勘助等多位重臣之後，才勉強堅持到馬場信房隊的回援。至中午時分，由妻女山回防的馬場隊猛攻上杉軍側翼。上杉軍反而陷入劣勢。不得已之下，上杉謙信只好下令全軍後撤。然而撤則一潰千里，倉皇逃竄的上杉軍遭到馬場信房等人的持續追殺，損失慘重。

位於後方的直江景綱得知前方爆發大戰，急忙率領軍隊前往支援。然而趕到之時，上杉軍已經潰敗。直江景綱急忙幫助殘兵後退，並開始阻截追兵。並在之後成功擊退武田義信、馬場信房等人的追擊。使上杉軍不至於落入全軍覆沒的慘狀。

武田義信作為武田信玄之子，可是個血氣方剛的狠人。在武田軍被上杉軍突擊陷入混亂之際，武田義信就違抗父親之命，率隊進行反衝鋒，甚至一度將上杉謙信本陣衝亂。據《越後史料》所記載，武田義信的衝鋒甚至使上杉謙信本身陷入危險。

直江景綱僅憑少數人馬便能成功擊退武田義信、馬場信房等人一鼓作氣的追擊。其軍事指揮能力恐怕亦不能小覷。

“越後之龍”的影子

後世對上杉謙信的評價，多認為其人長於軍事而短於內政。上杉謙信在位三十年間，對外四方征戰，擊敗強敵無數，獲得一世威名。對內卻未能良好地解決家臣矛盾，導致手下家臣多有叛亂，為其傳奇一生留下了些許汙點。

雖上杉謙信本身並不長於內政，但直江景綱卻自願化作“越後之龍”的影子，彌補其內政方面的缺失。

同為上杉家重臣，直江景綱並不像河田長親、柿崎景家等部將一般在戰場上揚名立萬。反而是作為奉行活躍於各種內政外交事務中。

柿崎景家

1559年，上杉謙信率軍五千上洛。而直江景綱與神餘親綱便作為先頭部隊率先前往打點；

1568年，本莊繁長之亂爆發，上杉謙信一時陷入險境。其中直江景綱便積極調略與本莊繁長聯合的大寶寺家，最終在武力的逼迫下，大寶寺家倒向上杉謙信。並在直江景綱的努力下，本莊繁長也與上杉謙信達成和議。重新送出人質臣服於上杉謙信；

1569年，北條氏康不滿武田信玄對今川家的侵略，公開與武田信玄為敵，轉而與上杉氏同盟。而北條與上杉氏乃多年宿敵，和議之事多有爭議。承擔重任作為上杉方面負責人的又是直江景綱。最終越相同盟在北條氏送出人質的條件下成功締結。

1576年，年近古稀的直江景綱依舊隨上杉謙信出陣能登！可惜直江景綱雖有老驥伏櫪之至，但歲月卻不肯饒人。次年，為上杉謙信殫精竭慮、奔波一生的名臣直江景綱迎來了自己生命的終結！1578年，上杉謙信亦病逝。

命運多舛的繼承者

直江景綱死後，因其膝下無子。乃令女婿直江信綱繼任直江家。

然直江信綱真乃時運不濟。其剛繼任直江家不久，上杉氏便爆發了爭奪家督之位的御館之亂。而直江信綱選擇了站在上杉景勝一方。並協助上杉景勝取得御館之亂的勝利。

御館之亂後，直江信綱作為有功之臣，本應得到上杉景勝的嘉獎。可惜命運多舛的直江信綱卻沒能等到這一刻的到來。

上杉景勝

1581年，上杉氏家臣毛利秀廣因不滿山崎秀仙阻礙自己得到賞賜的行為，而將山崎秀仙斬殺。此時正好位於山崎秀仙旁的直江信綱本想阻止毛利秀廣，但不幸被毛利秀廣一同斬殺。至此，繼任直江家不久的直江信綱就草草地畫上了自己生命的句號。

因直江信綱擔任直江家家主的時間極短，並且這期間並無亮眼表現。直江信綱能力究竟如何我們並不得而知。但其被選擇作為名門直江家的繼承人。想必才能也不會太差。另外拋開才能不談，直江信綱本人雖出場時間很短，但亦有不少可取之處。

首先：即便上杉景勝在御館之亂中一度處於劣勢，直江信綱亦細心輔佐，並無二心。其次：在好友山崎秀仙被斬殺時，面對殺紅眼的毛利秀廣亦沒有退卻之意，反而試圖保護山崎秀仙而不幸遇害。從以上兩件事觀之，直江信綱乃忠勇之人。

直江信綱從繼任家主到不幸死亡尚不過四年，雖命運對其不公，但其短暫一生卻亦未讓直江家名受辱！

直江兼續誕生

直江兼續，原為長尾政景家臣樋口兼豐之子，初名樋口與六。因其幼年便有智勇兼備的名聲被選作長尾顯景（即為後來的上杉景勝）的近習。

1564年，長尾政景與宇佐美定滿在舟遊事故中雙雙溺亡。（此事件爭議頗多，此處不加討論）上田長尾家與上杉謙信關係惡化。為安撫上田長尾氏，上杉謙信決定收長尾政景之子長尾顯景為養子，令其進駐春日山城，樋口與六作為近習亦隨之前往。

1578年，上杉謙信在未留下繼承人的情況下突然病逝。其養子上杉景勝與上杉景虎之間爆發了爭奪家督之位的御館之亂。

謙信死後不久，樋口與六等上田眾迅速行動，率先攻佔春日山城本丸並申明大義名分，在第一步交鋒中取得優勢。隨後關東北條氏聯合武田氏率重兵支援上杉景虎，越後國人眾見風使舵者頗多，紛紛倒向長尾景虎。上杉景勝一方反而處於劣勢。最終在成功達成武田-上杉同盟的情況下，上杉景勝才扭轉局面，取得御館之亂的勝利。

御館之亂結束後，樋口與六因多有計謀、作戰英勇逐漸被家老們認同。而前文說到，上杉家重臣直江信綱不幸意外身亡。其膝下亦無子女。為避免名門直江家的滅亡，上杉景勝令樋口與六繼承直江家。被後世稱作“天下兩大陪臣”的直江兼續正式誕生！

另外，上杉景勝令樋口與六繼承直江家亦有深層的考慮。御館之亂過後，上杉老臣多有傷亡，而景勝剛剛繼任家督，有必要重新組建一批極富才能並忠於自身的家臣團。除樋口與六外，安田元能、泉澤久秀等上田眾亦得到重用。

“天下兩大陪臣”

御館之亂過後，繼承了直江家的直江兼續毋庸置疑有了極高的權力。之後更是內政、外交、軍事等方面一併負責。成為上杉家名副其實的第一重臣。甚至在上杉家臣中，都稱上杉景勝為御屋形（主公之意），稱直江兼續為旦那（主人之意）。直江兼續的地位可見一斑。

1583年，豐臣秀吉在賤嶽之戰中擊敗柴田勝家，成為新一任的天下人。並在兩年後出兵至越中地區，威脅上杉景勝。面對強於自身數倍的秀吉，上杉氏亦自知不敵。在直江兼續的周旋下，上杉氏對豐臣秀吉表示屈服。並於1586年和1588年兩次上洛。

上洛期間，豐臣秀吉對上杉景勝禮遇備至，同時對直江兼續也喜愛有加。不僅賜予直江兼續從五位下的官位，更是將豐臣姓氏賜予直江兼續。

大河劇《天地人》中也有豐臣秀吉曾許之以千金招募直江兼續為家臣，但直江兼續以不敢忘上杉氏大恩為由而拒絕的說法。

直江兼續

1591年，豐臣秀吉入侵朝鮮。兩年後秀吉命令上杉景勝作為自己名代，率軍出兵朝鮮。直江兼續亦相伴左右。

1598年，豐臣秀吉大限將至。為保障其繼承人豐臣秀賴的統治，豐臣秀吉將上杉氏領地由越後遷至會津。以圖德川-伊達-上杉之間相互牽制。為彌補上杉景勝遷地的損失，秀吉將上杉氏領地由91萬石增至120萬石。並賜予直江兼續米澤6萬石領地（包括寄騎30萬石）。直江兼續領地甚至超過不少大名。

“直江狀”

豐臣秀吉死後，心懷鬼胎的德川家康開始蠢蠢欲動；次年，前田利家去世，失去牽制的德川家康更是無法無天。一年之內，石田三成與前田利長相繼被排擠出權力中心。在此之後，德川家康的下一個目標便是上杉氏。

1600年，德川家康以上杉景勝在領內修建防禦設施、企圖謀反的理由挑起爭端，強行要求上杉景勝上洛解釋。然上杉氏自上杉謙信時期起，便注重大義，如今莫名被扣上謀反的帽子，豈不是辱沒了家名？於是上杉氏拒絕了德川家康的上洛要求，並由直江兼續書寫《直江狀十六條》譏諷德川家康圖謀不軌。

一紙《直江狀》令德川家康顏面掃地！家康旋即號召天下大名討伐上杉氏。而石田三成卻趁此機會發動反家康同盟-關原之戰由此觸發。關於關原之戰的過程與結果大家都十分清楚，此處不過多贅述。

關原之戰中，石田三成一天落敗，孤掌難鳴的上杉氏也只好投降德川家康。其領地被削去四分之三，由會津轉至米澤。而直江兼續保留原來六萬石的領地。

直江兼續

有些觀點將上杉氏關原之戰的失敗完全歸罪於直江兼續身上，認為是《直江狀》最終導致上杉氏被討伐，其實是非常不合適的！

首先：為奪得豐臣家權力，在討伐上杉氏之前，德川家康已經成功排擠了石田三成，並在之後誣告前田利長謀反，並揚言要討伐加賀，最終迫使前田利長臣服。而德川家康討伐上杉景勝的理由與當初討伐前田利長的理由如出一轍。以此佐證不論是否有《直江狀》，德川家康都會對上杉氏進行討伐，迫使上杉氏屈服。

其次，直江兼續雖然在上杉家位高權重，但說到底還是上杉景勝家臣，遠沒達到架空主家的地步。上杉氏家中決斷還是要等上杉景勝做主。而《直江狀》一事想必也是得到了上杉景勝的肯定。如今出了事故，卻將罪責全部拋向直江兼續，恐怕不太妥當。

“名門的末路”

轉封米澤之後，上杉氏領地雖被削減90萬石，但出於上杉氏傳承的道義，併為對家臣進行遣散。僅憑米澤三十萬石領地，竟要養活原家臣6000餘人。

除分配自身領地之外，直江兼續亦積極開發米澤。一邊治理最上川、發展農業；一邊將先進的醫學、教育帶入米澤。在直江兼續的努力下，米澤石高竟達到50餘萬石。勉強能供應上杉氏所需。

然米澤雖在直江兼續的整頓下日益富饒，直江家自身卻深陷困境之中。1615年，直江兼續之子直江景明不幸早衰。直江兼續其後再未立養子。1620年，直江兼續走完了自己輝煌傳奇的一生，因其膝下未有養子，直江家家名亦隨之斷絕。

直江兼續

關於直江兼續為何不立養子，而選擇令直江家名斷絕有兩種通說。

一是小說家金福匡《直江兼續》與火坂雅志《天地人》中的說法：自上杉氏轉封米澤以後，不僅要維持原本多達6000人的家臣，更要維持強有力的軍事以防範最上、伊達等宿敵。如此重擔全部落在了家督上杉景勝的肩膀上。為緩解上杉景勝的壓力，直江兼續選擇令直江家家名斷絕。其領土全部歸還於上杉景勝。

第二種說法則表示：上杉氏衰落以後，尾大不掉的直江家已經成為了上杉氏的隱患。直江兼續尚在期間，還能夠控制這股勢力。倘若自己繼承者不肖，對上杉氏圖謀不軌，將會威脅到主家上杉氏的生存。而這並非直江兼續所期望看到的。於是在直江兼續死後，決定令直江家斷絕，從而保護上杉氏的安穩。

歷史已成過去，真相亦不得而知。無論說法如何，隨著葬禮上的一縷青煙，直江兼續與直江家都一同消逝於歷史之中，化作一片虛無。

後記

戰國期間，保證家名的延續都是豪族們的頭等大事，然直江兼續卻為主家的安穩而主動使自家家名斷絕。其忠心世之罕見，而被無數小說影視傳唱至今！

閱讀更多 歷史學員 的文章

關鍵字: 萬石 天地人 關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