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筆下的孫多慈
上面這幅畫是徐悲鴻的精品，名字標註為《少女像》。畫中的少女是誰？她和徐悲鴻是什麼關係？直到1999年，徐悲鴻的學生楊先讓先生，參觀徐悲鴻紀念館，師母廖靜文（徐悲鴻的遺孀）女士才揭開謎底：畫中的少女是孫多慈，是“慈悲之戀”的女主。
一、七年之癢
1930年，徐悲鴻和蔣碧薇已經相守十餘年，可三觀不合，加上蔣碧薇在外面有了情人張道藩，二人的婚姻風雨飄搖。
徐悲鴻生活的年代，中國正在遭受列強欺辱，國共之間為國家命運和未來道路產生了分歧。那時的中國就像一塊千瘡百孔的破布，先人們用幾千年創造的文明，早已在戰火中褪去了輝煌，曾經睥睨萬邦的中國文明在國際上淪為下流。徐悲鴻憂國為民，手擎一隻畫筆，托起了振興中國美術事業和中國文化的重任。他要讓世界重新認識中國文化的魅力。這副擔子有如千斤重。
孫多慈油畫自畫像
重任之下，養家餬口的擔子也讓徐悲鴻疲憊不堪。加上失敗的婚姻的折磨，徐悲鴻生活得壓抑而隱忍。就在這時，一個自帶光環的女子走進了徐悲鴻的世界，她就是孫多慈。
“人生幾何，戀愛三角。”
這是抗戰時期西南聯大的某位“仁兄”在昆明西郊小虹山防空溝裡刻下的對聯。它道出了一個情場失意者的無奈，但如果把它倒過來讀——“戀愛三角，人生幾何”，是不是瞬間就有了曹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歷史滄桑感和厚重感？這幅對聯放在徐悲鴻、蔣碧薇、孫多慈、許紹棣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二、一米陽光
1930年，孫多慈19歲，考中央大學藝術系，面試官徐悲鴻給她的畫作打了100分錄取。孫多慈原名孫韻君，“多慈”這個名字是徐悲鴻給起的。一男一女，一悲一慈，好像二人才是天作之合，這引起外界無端的遐想。
孫多慈出身名門，祖父孫家鼐是清朝進士出身，光緒皇帝搞新政的時候，就當過教育部部長，今天北大的前身京師大學堂，還是經他的手創辦的。父親乃國學名家，一生寄情詩酒。她的兩位堂哥，一個是孫毓筠，奔走革命，做過安徽都督，另一位孫多森，民國初做過中國銀行總裁。良好的家庭出身造就了孫多慈美好的性情：柔和寡言，氣質溫婉。
孫多慈美好的氣質和藝術造詣，引起的徐悲鴻的關注。自古以來，當老師的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對好學生格外關照。雖然這令男同學們羨慕嫉妒恨，但當時他們的師生關係是純潔的。徐悲鴻是個嚴肅的藝術家，不是那種招蜂引蝶的浪蕩才子。徐悲鴻給孫多慈畫了很多畫像，這完全出於對藝術的執著。
電視劇《徐悲鴻》：趙仕瑾飾孫多慈
孫多慈非常崇拜徐悲鴻，為了祝賀老師徐悲鴻建成新畫室，孫多慈買了楓樹點綴庭院，蔣碧薇盛怒之下把楓樹全都砍了當柴燒，氣得徐悲鴻把畫室取名“無楓堂”。
徐悲鴻和孫多慈原本是清清白白的，不過被蔣碧薇弄假成真，徐悲鴻對孫多慈產生了好感。這真是應了那句話，假作真時真亦假啊！不過他倆僅限於精神上的愛慕，沒有肉體上的關係。1936年，孫多慈送給徐悲鴻一粒南國紅豆，徐悲鴻把它做成了一枚戒指，還在上面刻了“慈悲”二字，這讓妻子蔣碧薇怒不可遏。
一切都是對的，但是孫多慈出現的時機不對。因為徐悲鴻和蔣碧薇正值婚變時期，就算婚變不是孫多慈引起的，外界也會把罪名安在她的頭上。蔣碧薇貼大字報，醜化孫多慈，讓她蒙受了不公正待遇，這反而讓徐悲鴻對她更加關照。他特別想為孫多慈爭取到一個留法名額，但被蔣碧薇串通張道藩給破壞了。
蔣碧薇是個強勢的女人，她可以有情人，但徐悲鴻不可以。孫多慈的介入，被她大肆渲染，這段感情成為民國花邊新聞。孫多慈出身舊式家庭，面臨的壓力可想而知，她的母親為了阻止她和徐悲鴻結合，特地從安慶老家跑到南京租了房子住下，監督孫多慈的一舉一動。
三、無果而終
從1930年孫多慈出現，到1945年和蔣碧薇離婚，這十幾年間，徐悲鴻就處在離婚離不成，結婚又結不了的糾結中。徐悲鴻想要一個溫馨的家，但他有家不能回，南京傅厚崗6號的家，已經成了妻子和情人張道藩的愛巢。悲催的徐悲鴻只能帶著圖畫和文物去流浪。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後，大西南成了相對安全的地方。1938年，徐悲鴻將孫多慈全家接到桂林，還幫助多他們父女謀得職位，這是徐悲鴻和孫多慈一生中唯一短暫相處的日子。
蔣碧薇和張道藩劇照
這一年，徐悲鴻終於登報和蔣碧薇脫離同居關係。他的朋友拿著報紙去找孫多慈的父親，希望促成慈悲之戀，可孫先生死活不同意，帶著孫多慈離開了桂林，避居浙江，兩個人苦戀8年，宣告無果。
在郁達夫妻子王英霞的撮合下，孫多慈開始與浙江省教育廳廳長許紹棣交往。徐悲鴻知道後提醒她說，許紹棣曾經行文通緝過魯迅，郭沫若等人都批判過他。但孫多慈說，自己只關心美術，不關心政治。國民黨元老吳敬恆還陷害過陳獨秀長子陳延年呢，你不是也和他過從甚密，還接受過他的饋贈嗎？這把徐悲鴻懟得啞口無言。
這個許紹棣是出了名的國民黨“黨棍”，喪妻，還帶著三個孩子。這門婚事郁達夫反對，孫多慈的父親也反對，但是天知道，孫多慈是怎麼同意下嫁的。
電視劇《徐悲鴻》：徐悲鴻指導孫多慈
四、戴孝三年
有人說，婚後的孫多慈並不幸福。她給徐悲鴻的信中說“後悔當年因為父母的反對，沒有勇氣和你結婚”。這成為她婚後不幸福的作證。
但是，幸福和安逸是兩回事。孫多慈的婚後生活絕對安逸。許紹棣作為國民黨要員，對孫多慈藝術事業的發展可謂“推波助瀾”。許紹棣曾經聘請她為英士大學講師，還幫助她在上海辦畫展。抗戰結束後帶她去了臺灣，任教於“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此後孫多慈的藝術生命就跟開掛了一樣，應美國邀請兩度赴美講學，又赴伊朗舉辦畫展，受到國王巴列維與皇后的欣賞。
孫多慈在香港的畫展
孫多慈享受著許紹棣政治地位帶來的諸多好處，讓很多人認為她是個務實主義者，總會選擇有利於自己的生活方式。
孫多慈務實但不世俗。1953 年 9月，徐悲鴻在北京中央美院院長任上辭世。遠在海外的孫多慈驚聞噩耗，痛不欲生，為徐悲鴻守孝三年。作為丈夫，許紹棣默認了妻子的行為。這事放在今天很令人費解，但這大概就是民國時人的率真風流。
你看，務實和率真，又是多麼和諧！
文史君說
當今社會，風氣的開放和通訊的發達，使人的慾望得到了極大的釋放，人們在享受身體解放帶來的狂歡的同時，也將所有背離一夫一妻制的感情形式，統統歸於“渣”。但我們顯然不能簡單地用“渣”來解讀大師。徐悲鴻和孫多慈發乎情，止乎禮。兩人在藝術追求上殊途同歸，但在理想和情懷上卻南轅北轍。儘管他們有過8年苦戀，但孫多慈真不是最理解徐悲鴻的人。真正理解他的，是姍姍來遲的廖靜文。
參考文獻
楊先讓：《徐悲鴻》，文化藝術出版社2002年版。
廖靜文：《徐悲鴻》，中國青年出版社1982年版。
張子康：《悲鴻使命：家國與時代》，《中國文化報》2019年9月15日第004版。
王炳毅：《孫多慈鮮為人知的塵影往事》，《書屋》2006年第10期。
（作者：浩然文史 ·青驄馬小史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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