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米開朗琪羅與拉斐爾互懟,一個流氓,一個劊子手


西閃/文

貢布里希有一句名言,世上沒有藝術,只有藝術家,我曾經以為自己懂了,終究似懂非懂。最近無事,花了兩三天時間飛快地讀完了羅斯·金(Ross King)的《米開朗琪羅與教皇的天花板》,好像有點兒感悟,覺得貢布里希的見解值得仔細琢磨。


米開朗琪羅與拉斐爾互懟,一個流氓,一個劊子手


這本書放在書架上有一段時間了,記得我一開始想找的是羅斯·金的另一本書《圓頂的故事》,沒有找到,於是順手拿了這一本。想讀《圓頂的故事》,也不是因為我多麼喜歡建築史,而是想了解西方建築中一個很細微的東西,它叫“spandrel”,中式建築裡沒有這個部件,漢語翻譯為“拱肩”。


也並非簡單地為了拱肩,而是為了理解演化論中的一個另類觀點,叫“拱肩理論”。觀點的提出者是斯蒂芬·古爾德(Stephen Jay Gould)。他在1979年與另外一位學者聯合發表了一篇很有影響的論文,題為《聖馬可教堂的拱肩以及盲目樂觀的思維定勢:對適應主義綱領的批判》。


米開朗琪羅與拉斐爾互懟,一個流氓,一個劊子手


古爾德在論文裡主要反對的,是進化生物學家的主流看法,也即他所謂的適應主義。那麼,適應主義是什麼意思呢?其實很簡單,適應主義的核心就是“存在即合理”——萬事萬物既然存在,那麼自有其因果關係。就像鳥兒的翅膀魚兒的鰭,它們之所以是今天這般模樣,都是適應環境的結果。


米開朗琪羅與拉斐爾互懟,一個流氓,一個劊子手


聽起來似乎沒錯。不過且慢!難道一切都是如此嗎?孔雀的長尾巴是適應的結果嗎?人類的語言是適應什麼樣的環境而產生的呢?還有,藝術這項人類活動也是適應的產物?

古爾德不這麼認為。在他看來,我們不能把所有存在的生物,以及生物的所有器官和功能都當成適應的結果,或者應對環境挑戰的解決方案。演化的實際情況比適應主義的觀點複雜得多。比方說恐龍,它們在地球上存在了將近一億年,最終的毀滅不是因為它們是否適應,而是因為巨大的偶然——一顆墜落的隕石。再比方說拱肩這種東西,它對建築結構毫無功能可言,它本來只是樑柱之間三角縫隙的填充物,卻慢慢變成一塊展示藝術的裝飾物。我們的語言,我們的文化,乃至我們人類本身,是不是這種偶然的結果呢?

說遠了,拉回來,說一說《米開朗琪羅與教皇的天花板》這本書。我認為內容很好,不過對普通讀者可能有略顯枯燥的部分。因為書中有不少文字是在講述15世紀至16世紀西方繪畫技藝的嬗變,技術性比較強,不那麼輕鬆。例如作者詳細寫了溼壁畫的繪製,包括基材、顏料、工序、製作團隊、構思、創作流程等一系列的事情,讀者沒有一定的經驗會被繞暈。


米開朗琪羅與拉斐爾互懟,一個流氓,一個劊子手


不過撇開這些,故事和人物都還是很精彩的。其中,米開朗琪羅、達·芬奇、拉斐爾等主要人物的性格都很鮮明,成就也很顯著。次要的人物,譬如伊拉斯謨、馬丁·路德、馬基雅維利等人著墨不多,卻也躍然紙上活靈活現。


米開朗琪羅與拉斐爾互懟,一個流氓,一個劊子手


給我印象最深的,還不是米開朗琪羅,而是教皇尤里烏斯二世。此人在書中雖是二號人物,我卻覺得比其他人更有魅力——歷史上他的確是教會史上最有作為的領袖之一,當時就有“戰神教皇”之譽。西斯廷教堂天花板上的溼壁畫,藝術成就當然屬於米開朗琪羅,但沒有他的決策就什麼都沒有了。

再說回貢布里希的名言,我想大家如果讀了《米開朗琪羅與教皇的天花板》就會明白了。米開朗琪羅心目中的藝術,與拉斐爾追求的不一樣。同為尤里烏斯二世服務,同時在羅馬教廷作畫,米開朗琪羅的藝術是高度宗教化的作品,而拉斐爾筆下的典型卻是異教徒意味濃烈的《雅典學園》。兩個人的人生態度和藝術旨趣如此迥異,以至於當他們邂逅之時,米開朗琪羅嘲諷拉斐爾是呼朋喚友的流氓,拉斐爾則毫無客氣地回應,“你就像一個獨來獨往的劊子手。”


米開朗琪羅與拉斐爾互懟,一個流氓,一個劊子手


可見,藝術不是人類共同的宏大目標,而是近乎“生態”的長久現象,是由無數目標各異的物種構成的自然而然的湧現。所以,至關重要的永遠是具體的人,是藝術家,而不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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