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被誣陷入獄姑母欲奪我家產,我出獄她全家別想好過

小說:我被誣陷入獄姑母欲奪我家產,我出獄她全家別想好過

1

花梨木算盤聲音清脆,節奏很均勻,一雙手在盤面上飛速跳躍,令人眼花繚亂。

那雙手乾淨整潔,指尖染了點硃砂,看似不過是文弱書生的手,可扶桑鎮人皆知,這雙手可以四兩撥千斤,也曾殺人於無形。

“東家,”管家老吳進門作了個揖,“上午四姑奶奶拍了電報,孫少爺已經從無錫出發了,不日就能到扶桑。”

算盤上的那雙手一頓,“孫津照?他來做什麼?”

“電報上只是說想您。”

一連串的咳嗽後,許濟淮有一絲抑制不住的冷笑,“我這表兄是貓的耳朵,狗的鼻子,狼的野心。呵呵,想我?可能是想吃了我。”

老吳納罕。

“我不是剛從恆興洋行籌了筆款子?”

老吳恍然大悟。

許濟淮蓋上賬簿,“當初我入獄之時,孫家不僅見死不救,還準備將我許家分而食之,如今我只當人情涼薄不與他們計較罷了,不成想他們居然敢找上門來。”

說罷許濟淮又是一陣咳嗽。

“東家,需要請醫生嗎?”老吳一臉憂心,那天牢到底是個什麼地方,能把一個飛揚跳脫的少年郎折磨成這麼一副病懨懨的鬼樣子。

許濟淮擺了擺手,“不妨事,這樣,你去辦兩件事,一,去潯陽客棧給孫津照訂個房間,找幾個靈透點的夥計給我盯著,孫津照去了哪裡,甚至吃了什麼都給我一一記好,還有,這屋子……朝西,一定要朝西。

另外,孟家那邊也得盯死了,孟滯跟孫津照是國中校友,保不齊倆人湊到一起整出什麼么蛾子來。二,按這個地址給我拍份電報,我要恆興洋行最新的財報,歐洲版的,越快越好。”

“東家,我還是想不通。”

許濟淮擦了擦眼鏡,“你說。”

“這孫家是做漆器的,咱許家是屯糧食開面粉廠的,整個一豆渣兒貼年畫,兩不相粘,他們老踅摸著咱幹什麼啊?”

許濟淮臉色有些寥落,“老吳,這萬事萬物,本就沒什麼道理可講,我父親的死如此,那幫倭人在中國的地界上胡作非為也是如此,這世道,從來就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惹不起也躲不起。我們能做的,唯獨持身中正、絕處求生而已。”

老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東家說得對,樹欲靜而風不止啊,他吞吞吐吐地開了口,“東家……”

“日本人又來過了?”許濟淮眼皮子都沒撩。

老吳一驚,東家真是神機妙算,“是,菊川傳了話,說是再不賣,就讓咱廠變成停屍間。”

許濟淮笑笑,“好,那咱就賣,讓他們擬合同吧,今晚就籤,至於這價格……”

許濟淮含笑眯著眼,略一沉思,“六萬六吧!”

“東家!這可是咱吃飯的傢伙什兒,真賣?還這麼便宜?您不是頭前兒還說寧肯砸了也絕不便宜日本人?”老吳滿臉驚詫,不可思議地驚呼。

許濟淮挑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再說了,前幾天不能賣,不代表這兩天也不能賣。”

“有什麼區別嗎?”老吳委委屈屈地說。

“當然有區別。”許濟淮笑著輕輕一抖,那算盤哐啷一聲歸了零。“孫津照不是來了嗎?”

2

許濟淮正在車間裡指揮工人扛包,老吳匆匆進來,附在許濟淮耳邊說了句話。

許濟淮摘了套袖,抖了抖褂子上的麵粉,“東西都在桌上?”

老吳點頭。

“他瞧見了?”

“嗯,我按照您的要求把東西壓在筆記本下,只露了個有字的角,孫少爺眼尖,一進門就饞上了,我給他沏茶的時候,剛好透過玻璃看見他在翻看。”

許濟淮來回踱了兩步,“找一下買辦趙錢,現在就去,把合同給我寫死了,告訴他,百分之三我不同意,我要百分之十。”

老吳擦了把汗,“十?那,那他們能同意嗎?”

許濟淮冷笑,“你讓趙錢轉告亨得利,今天要不籤,三天後,我要百分之十三。”

看著老吳忙叨叨出了廠,許濟淮在日頭下點了支菸,尋思著按照孫津照可憐的英文水平那兩頁紙怎麼著也該讀完時,才換上笑臉,大步邁進經理室。

“表兄!”許濟淮給了孫津照結結實實一抱,“今兒早才下的火車,怎麼晌午就到我這兒了,我還在潯陽客棧備了席,想說今兒晚一醉方休來著!快坐!嘖,老吳這個糊塗東西,居然沏了陳茶,回頭我一定說他。”

孫津照大笑,“母親說你自打裡頭出來,身體便大不如前,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帶了四屜六芳齋方糕,四屜玉蘭餅,說你就饞這一口,茶葉自然也帶了太湖翠竹,你這混世魔王,就別為難老吳了。”

“替我謝謝姑母,也就她老人家現在還記掛著我。”許濟淮說到這兒很有些神傷,孫津照是何等乖覺的人物,“好啦濟淮,現如今你也是生意興隆今非昔比了,別說這喪氣話,散財運,走!帶我見識見識華北赫赫有名的聚豐麵粉廠!”

許濟淮來了興致,表兄弟搭著肩膀去往廠房,臨出門時,孫津照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許濟淮博山大漆的辦公桌。

許濟淮佯裝不知,“怎麼,表兄對我這桌子有興趣?不過是祖上傳下來的器物,跟你們孫家漆坊出的三稜角桌可是比不得的。”

孫津照笑得勉強,“濟淮這是在擠兌我!”

許濟淮直笑,並不搭腔。

3

月餘。

夜色如潑,許濟淮坐在廊下,烈酒一杯又一杯。

來人平頭虯髯,對襟褂子舊但不破,綁腿扎得整齊,走路帶風。

“阿汶送出城了?”許濟淮又喝了一杯,冷風一吹,咳地肺疼。

“是,東家,夫人安全。”來人落落一抱拳。

“這次可是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差事,現在後悔,來得及。”

那人急了,“東家當俺齊衝是啥人,俺雖出身貧賤,但也是一口唾沫一個釘的漢子,許給東家的承諾,那是十匹馬也追不回的!”

許濟淮面露讚許,“當年讓你上孟槐蔚的船,幫我騙他改航線,九死一生,你連眉毛都沒皺,那已經是我虧欠於你,現如今即便你反悔,也是許家大功臣,這點,不會變。”

“東家!”齊衝梆地磕了個頭,“當年遭年饉,是您救了俺快餓死的娘,俺娘歿了,也是您出錢出力好生安葬,您的恩情,俺齊衝不敢忘,再說俺這是佛爺數素珠,心中有數,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裡,看俺蘇秦拜相還鄉,給您揚眉吐氣一把。”

“好!”許濟淮撩袍站了起來,“兄弟,你記住了,不管成與不成,咱的命是頭一件大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齊衝重重點頭,又一抱拳,毅然轉身離去。

許濟淮抬頭看看天,月亮上罩著一層灰霧,風從四面來,叫人睜不開眼。

這夜,許濟淮並沒有睡著,他枕著胳膊看著那一點稀薄的月光,這些年他揹負了不少罵名,人們說他是災星,與他沾了邊的商賈無一不是慘淡收場,那孟家更是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人們說他陰鬼手段,是不染血的劊子手,帶來黴運的阿修羅。

可是捫心自問,他的一切計謀不過是張開一張網等著,他從不主動出擊,如果別人起了歹意,鑽了進來,那他必然一個不放,可若是那人從未想過害他,那這張網,永遠只是一個擺設,願者上鉤而已。

“砰——轟隆!”一聲振聾發聵的巨響,許濟淮一愣,繼而苦笑。

城裡警笛大作,四面八方的狗吠和哭喊湧了過來,許濟淮還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盯著月亮,桌上的茶隨著爆炸聲激起一圈不小的漣漪。

老吳隔著門板急聲喊道:“東,東家,聚豐廠炸,炸了。”

“我知道了。”東家的聲音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冷血。

老吳一時沒了主意。

許濟淮咳嗽了聲,“擬一份新聞稿,就說聚豐麵粉廠發生粉塵爆炸,九萬六千包麵粉盡毀,許濟淮舊疾復發,許家元氣大傷,危在旦夕。為重置廠房及撫卹傷亡,現有恆興洋行四十萬元遠期匯票一張,急於變現,低價求轉。”

“東家,這……可是我們的壓倉本啊”老吳痛心疾首。

許濟淮有些有氣無力,“不出三月,我就能讓吃進去的人連本帶息給我吐出來,順便燒爛了他的心肝肺。”

他一頓,“對了,這新聞稿彆著急發,等個三兩天,一定不要發扶桑日報,要發全國性的,至少無錫要能看得到,但又不能刻意,這樣,你差小孔回一趟老家,他是無錫人,嘴又沒把門兒,讓他回去把這個消息給我散播開。你告訴他,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回來按人頭領大洋。”

“那,咱的廠子咋辦?”老吳哭喪著臉。

“給工人放假,工錢加倍,不行就放回老家探親,你告訴他們,回頭許濟淮親自給他們寫信,叫他們開工。”

老吳心疼,“東家,咱有五百來號工人吶,一人加一塊錢就是五百塊……咱這剛毀了廠子……”

許濟淮冷笑,“一人十塊!”他抿口茶,“放心,這錢有人出。”

4

記者把許家圍得水洩不通。

許濟淮鬧中取靜倒怡然自得,悠悠閒閒開始做一把太師椅,選材、設計、敲敲打打、成型,最後甚至開始拋光、調漆、熬桐油。

他蹙著眉指著椅子,“孫家的技術當真一流,我把民間的土法子,書上的洋方子都用了,但這漆的顏色,你看,還是太嫩,底色又有點發烏。”

老吳笑笑,“東家說笑了,您這顏色已經很光鮮亮堂了,再說咱許家是倒騰糧食的,漆活兒不好便是不好,但這是孫家的看家手藝,咱犯不著用自己的短處去比那旁人的長處,給自己添堵。”

許濟淮撫著下巴,眼睛還在那椅子上,恨不能給盯出個洞來。

驀地,他眉鋒一挑,又緩緩沉下來。

他嘴裡叼著根畫圖的鉛筆,直咬得卡巴卡巴響,他本身瘦削,五官硬朗,這樣嚴肅的表情便讓人生出些懼怕,過了很久,他有些疲憊地說,“準備行李吧。”

“行,行李?”老吳揉了揉耳朵。

許濟淮沉聲,“嗯,還有船票。”

“東家,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無錫,孫家,最遲後天出發。”

“不是,東家,咱這冷不丁去孫家,他們防咱跟防賊似的,不給嚇死?”

“算算日子,聚豐廠爆炸的消息應該已經到了,孫津照應該已經準備動身了,這次,我們先過去,決不能再讓他過來給我添亂。”

“那咱不如今夜連夜就走啊。”

“不到火候,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許濟淮笑了。

許濟淮猜得沒錯,翌日孫家的電報就到了,說是憫恤姻親,願收下許濟淮四十萬的那張匯票。

許濟淮面無表情地把電報一點點撕掉,拎著一個小巧的藤箱,一個夥計也沒帶,孑然一身登了船。

孫家老夫人在棧橋上接的許濟淮,他身體已大不如前,臉頰瘦削,獨眼睛深邃幽黑,鼻樑上架著科萊克斯的金邊眼睛,天氣微涼,他穿了件長褂,裕昌隆的料子,更顯得瘦不可言。

老夫人拿手絹按了按眼角。

許濟淮攙著姑母,老夫人反覆摩挲著他的手,許濟淮只覺得內心一片冰涼。

孫家不愧是漆器世家,入了座,許濟淮面前就是一張旋腿圓桌,他在袖子下暗中壓實了用手指蹭了蹭桌面,平整、細滑,絲毫沒有瑕疵,整個桌面光膩如同一塊羊脂玉。

他啜了口茶,真心實意讚歎說:“姑母這桌子,實屬上品。”

老夫人掩口一笑,“不過是尋常品相,濟淮倒是給姑母面子。”

許濟淮微微一笑,“姑母謙虛了,想那博山大漆的桌子,成色形制也比不得我面前這張。”

孫家二少爺孫俞照搶話,“那是自然,孫家漆器享譽天下,過幾日我孫家就要給京裡……”

“俞照!”老夫人怒斥,臉色鐵青,厲聲制止小兒子。

許濟淮面色如常,甚至端起茶碗又呷了一口,老夫人見許濟淮神色平靜,才暗暗吁了口氣,“京城孫員外家有喜,他表侄兒據說跟那義興府張之洞頗有些沾親帶故,這不託我們給他打一張秦腿大床做婚床,姑母想著那京中有辮子的沒辮子的,披褂子的穿制服的,咱都惹不起不是,也就不準家裡人往外說,省得招惹是非。”

“姑母考慮得委實周到。”許濟淮含笑點點頭。

5

許濟淮夜裡總是睡不著,換了床尤其如此,無錫的空氣比扶桑潮了很多,他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前,更是難眠。

阿汶已經出城許久,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麼樣。

抬起頭,月亮還是淡淡的顏色,像是犯了瞌睡,朦朦朧朧的沒有精神。

他強閉上眼睛,極力入睡,卻總聽得窸窸窣窣的聲音,許是有老鼠,有一點吱吱呀呀,還有一點像喘息。

許濟淮不知道是怎麼睡著的,但天還沒亮,他就沒了睡意,索性也就起了床到院兒裡溜達溜達。

這是一個二進式的大院子,跟許濟淮小時候的印象已經大不相同,高門樓硃紅烤漆,門口一對猙獰的石獅,左雄右雌。

空氣還是潮絲絲的,許濟淮嗓子癢得厲害,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孫津照已經聞聲趕了過來,見許濟淮四處打量,他笑吟吟迎上來,“早上寒氣重,表弟不如回屋歇著,我家跟那延壽堂掌櫃是世交,等下我就差人請他們掌櫃來給你診病。”

許濟淮再三道謝,順著孫津照的意思,進了屋。

他和衣在床上躺了半晌,估摸著方便了,才從袖子裡掏出一點黑褐色的布。

黑中有褐,又透著白,還有一點亮色。

很小,只有指甲蓋大。

這是剛才孫津照來之前,許濟淮在院子裡撿的。

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他疑惑地湊在鼻子下細細嗅了嗅,突然,黑如鷹隼的眼睛驀地睜大。

小鯊魚皮!

這是木質打磨拋光用的,可是一般漆器根本用不上這麼名貴的材料,那麼……

那麼就是姑母在騙他。

根本不是什麼孫員外,肯定是京中顯貴!孫俞照說,這幾天,這幾天就在做……

還有晚上那個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也不是什麼老鼠,應該是工人在幹活,這樣喘氣聲也說得通了,估摸著八成是在搭陰棚準備做漆器,小鯊魚皮也運到了,算日子,加上起膩、擰漆、熬桐油,還有起碼的烘乾和通風,應該是趕在十一月,做什麼呢?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地做?

十一月,十一月有什麼顯貴成親?得子?擢升?喬遷?

什麼顯貴?

對了!過壽!

對,過壽,過壽送漆器最是趁手!

過壽?誰過壽?!

許濟淮皺著眉,在屋子裡來回踱步,過壽,誰過壽?不能說,不能讓外人知道,晚上幹活,顯然不是防著他許濟淮一人,孫家漆坊已是百年之久,一般達官貴人都給孫家幾分面子,什麼樣的顯貴能讓孫家小心至此?

許濟淮大腦飛快轉著,腳下步子也緩了下來。

必有大事。

許濟淮決定:一探孫家漆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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