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盛世歡筵：權杖的遊戲（29）

伊麗戰役過後，西突厥作為一個獨立國家已經不復存在。戰後，唐朝對西域的經營大概分了兩步：

第一步，戰役一結束，就按照西突厥傳統，以碎葉水（楚河）為界，於西邊五部落（五弩失畢）設立濛池軍區（濛池都護府），東邊五部落（五咄陸）設昆陵軍區，皆隸屬安西軍區（安西都護府）管轄。

阿史那兄弟作戰有功，這回都當上軍區司令，阿史那步真為濛池都護，阿史那彌射為昆陵都護。同時兩人都封作可汗，名字也很有意思，步真叫‘繼往絕可汗’，彌射叫‘興昔亡可汗’，意思讓這哥倆繼承西突厥香火，好好在西域過日子。

第二年，也就是顯慶三年（658年）年初，唐軍幫助龜茲（新疆庫車）國王平定一場叛亂。五月份，將‘安西都護府’從高昌（吐魯番）遷往龜茲。唐朝在西域的管理中心，一下子往西移了一千里地。

第二步是顯慶三年十一月，西突厥原可汗阿史那賀魯被押送至長安，辦完受降儀式後，中央下令：‘

一是關於西突厥本部。在前期劃設東西兩大軍區的基礎上，進一步在東部昆陵軍區內劃設六個軍分區。為什麼選昆陵軍區，大概考慮它緊挨唐朝地盤，有必要先搞個編制體制改革試點。

二是絲綢之路上原屬西突厥那些小國。這個簡單，就是通知他們老闆換了，現在由我大唐給你們發新的委任狀。不過這項工作進展比較慢，因為古代通信交通不便，西突厥打了多年交道，情況還比較瞭解，所以能很快出臺六個軍分區（都督府）的整編方案。而中亞那些小國隔太遠，情況不是太清楚，一下子拿出具體方案比較困難。

過了將近一年，一直到顯慶四年（659年）九月，‘詔以石、米、史、大安、小安、曹、拔汗都、悒怛、疏勒、朱俱波等國置州縣府百二十七。’

以上十國，七個在烏茲別克斯坦、兩個在新疆、一個在阿富汗，現在給它們都下發新的任命書。

經過上面兩步，唐朝的勢力範圍一下子擴張到中亞的鹹海、阿姆河（烏滸水）一線，成為波斯、以及後邊阿拉伯帝國的鄰國。這也是中國歷史上，西部疆界的最遠處。

柏楊《白話資治通鑑》

這麼大塊領土吃進來，情況總會有點反覆。之後兩年，西域又發生兩起比較大的事件。

第一起在顯慶四年年底。某部落首領叫都曼的，聯合新疆三個小國公開反對唐朝，並且出兵攻打附近的于闐國（新疆和田）。中央一看：我剛搞完整編你就來鬧事，這個必須嚴懲，再次派出殺手鐧蘇定方。

因平定西域的大功，蘇定方這時已榮升大將軍、受封一品國公。這次給他掛‘安撫大使’的頭銜，再次披掛出征。

蘇定方仍舊保持著‘快準狠’的風格。首先，準確偵察到都曼的駐地馬頭川。馬頭川具體位置不清楚，只知道在烏魯木齊以西、三百公里左右的某處。第二還是打閃電戰。在離敵人三百里遠的地方，蘇定方下令拋棄輜重，精選步兵一萬、騎兵三千，經一天一夜強行軍（步兵行軍也可騎馬乘車），突然出現在馬頭川。

都曼不知道哪根筋短路，這次竟放棄遊牧民族擅長的機動作戰，帶著弟兄們挖溝築牆準備固守（‘賊堞馬頭川

蘇定方一擊得手，並沒急著攻城，而是在城下安營紮寨。到了夜間，後面的部隊陸續趕到，將城池團團包圍。都曼心想：這下要打了吧，沒想到等一晚上，還是沒人來攻城。

天亮再一看，唐軍不當兵了，改當木匠：‘伐木為攻具，佈列城下。’砍樹造了一大堆攻城器具，齊刷刷擺到城下，意思叫他看看，這些傢伙你能不能扛得住？經過這麼一折騰，都曼徹底喪失戰鬥意志，‘自知不免，面縛開門出降。’知道玩不過蘇定方，老老實實把自己捆起來、出城投降。

不知道是不是受此事件影響，一年半後，龍朔元年（661年）六月，中亞又有吐火羅等十六國（主要在現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來歸附。中央這次有經驗了，沒有關起門來做方案，而是派了個縣令叫王名遠的，加‘吐火羅道置州縣使’的頭銜，算臨時編辦主任吧，直接趕赴現場，‘以其王府為都督府，以其屬部為州縣。置都督府八，州七十六，縣一百一十，軍府一百二十六，並隸安西都護府。

王縣長跑這一圈下來，安西都護府的管轄範圍，在西南方向又作大大的擴張，覆蓋現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全境，以及伊朗東部。

從貞觀十四年（640年）滅高昌國起，經二十年經營，至此，唐朝在西域完成了最後的擴張。

《新唐書》有個總結，說唐朝疆域‘南北如漢之盛，東不及而西過之。’東不及的問題後面再談，西過之主要就指安西都護府。這個橫跨兩千餘公里、突破中華文明西方屏障——帕米爾高原的廣大地區，既有著戈壁大漠的荒涼，又充滿異域國度的神秘，它在體現國家強盛的同時，又為古老的中國打開一扇窺探外界的窗戶。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中華文明和所有人類文明一樣，都有探索新世界的好奇和衝動，只不過東亞這方遼闊而又閉塞的空間，長時間內阻隔了這種衝動。初唐開西域後的百餘年間，這種阻隔被短暫地打開一個缺口，盛唐之開放包容，不能說與此沒有關係。

閱讀更多 一分鐘神思漫遊 的文章

關鍵字: 軍區 阿姆河 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