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不愛尋常色，為此獨留徹骨香

作者 |江帆遠影

雲海無際，只念你一朵。

花香遍野，獨嗅你一枝。 ——題記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臘梅的香，我還是傾心於愛情。說得更直接一點兒，還應該是任性，對，就是任性了。窮盡所有的詞彙，我獨心屬“任性”一詞，是了，春風十里，情隨心動，她的招搖，也只能是“任性”型的香。不顧不管，肆無忌憚，這樣霸道任性的告白，我唯鍾情於梅。

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還從沒見過哪一種香，可以這樣直截了當、赤裸裸地直抵一個人的五臟六腑，省略一切表白，不由分說攝人心魄，撲鼻而來卻清冽無比，幽幽氾濫又清雅至極。

梅以香為魂，香以梅遠益。這要命的香，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是“陌上顏如玉，公子世無雙“；是“不須耳鬢常廝伴，一笑低頭意已傾”；更是聶魯達那句耳朵裡的心跳：“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你不必刻意，我無需迎合，拈花一笑不負卿。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先眾木而花。這是梅的清高，更是梅的風骨。相見亦無事，不來忽憶君。這樣的時刻，適宜戀愛，適宜交心，適宜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還適宜做上一回花痴，羞答答牽梅手嫁給春天。

置身於花魂中，你會一改往日的乖戾，變得前所未有地嬌媚，恨不得讓自己也化身一枝梅，極盡韻致，佔盡春色。一樹一樹的飽滿，黃澄澄地絢爛著，密匝匝地四溢開來，齊刷刷綻在你的心頭，旁若無人的蜜香，沾襟染袖，誘惑著你一次次俯下身子，輕移蓮步，含蕊輕嗅，心甘情願地棄甲投誠。這場猝不及防的豔遇，是眼睛裡的愛情，是靈魂裡的春天，是“浮世萬千，吾愛有三。日，月與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更是我們各得所安的“伊人曾在，與我相知”……

心花簌簌，馨香滿懷。未近其樹，先染其香。空氣瀰漫復瀰漫，瑞香纏綿復纏綿，臘梅繾綣又恩愛，時光靜靜又流淌。萬物萌動的早春，春天久盼終至：適我願兮，適我願兮！等待何時君來採，青春花當開。

喁喁私語，柔波盪漾，一顆心沁了蜜樣的甜。

一萬個捨不得，我“請”回了幾枝花枝亂顫的梅花。一冠冕堂皇的採花賊，一旦用“請”字化解，一個字的溫暖拯救，即刻讓我變得心安理得起來。——我“請”來了一室的春天呢，我為自己的強詞奪理竊喜。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真真是這樣的！整整一晚上，心被這幾枝梅香撩撥得心猿意馬，七魂六魄都跟著心旌搖曳起來，做什麼都三心二意，時不時要左顧右盼深情凝視幾眼。縱然你閉上眼睛，屏神凝氣，呼吸再呼吸，依然不夠填滿心中的痴纏。

香在香裡，香在香外。這種貪婪的香，無處不有，無處不在。無論走到哪兒，都會有如影隨形的芬芳一路追隨到哪兒，一絲絲滲透到你的每一寸肌膚裡，裹挾得你透不過氣兒，醉不過神兒。說她無孔不入也好，道她花魂附體也罷，滿室幽香，氤氳瀰漫，競相沾衣。眼波灩灩，醉倚迷離。浸染其間，自有暗香盈袖，沉醉不識歸路。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於我，這一定就是花痴相了。已是丑時一刻有餘，卻仍是一心貪戀這滿室的馨香。此一刻的我，是如此貪得無厭，又如此小心翼翼，一千個悲喜交集，只生恐空負了這明媚好辰光。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梅花傲霜雪，一花天下春。這是梅的奇香，也是愛情的蠱。贈我江南一枝梅，似和不似都奇絕。你若恰好經過，可以駐足聆聽，可以怦然心動，但千萬別出聲，這是我與你的花朝月夕，也是我與她的春宵一刻，更是我與自己的良辰美景。

人間多少相思，不過望梅止渴。留住此一刻吧，許愛情一場“你儂我儂，忒煞情多”；許友情一場“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許自己一場“對此懷素心，千里共明月”……紅塵自是有情痴，莫使深情負流光。願所有的相思，今夜都得償所願；願所有的欲言又止，今夜都如魚得水；願所有的來日方長，今夜都後會可期。

春，本是花，無花不成春，怎須刻意開花。

梅，本是畫，無色不成畫，何須執著入畫。

知君不愛尋常色，為此獨留徹骨香。——春折一枝梅，寄與有情人。

作者簡介：江帆，煙火小女子一枚。桃李不言，下自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