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一個鎮子裡，一個麵攤上。一個貨郎一個道士相對而坐。
李小魚抬起頭，望著老道士。老道士挖了一下鼻子，開口說道，“你這命途，隨我做道士好些。”
李小魚搖搖頭，用嘴吸溜進最後一根米麵，然後說道，“我日日要賺銀錢，替老孃抓藥，道士哪裡賺得來錢。”
老道士沉默了一下，壓著聲說道，“替人看些宅基風水，也是有些錢的。”
“又不見得你賺得來錢。”李小魚落了六個銅子在麵攤上，起身挑起貨擔。老道士還想說些道士不斂財的話，發現那個倔強的貨郎已經走遠，在鎮子口化成一個小黑點兒，消失了去。
鎮子往南，是一大片連綿的老山，山路上通常都寂無人影，偏又有些小村落散在山腳下。許多走山的貨郎會挑著竹擔，將一些小貨販到村裡。山高路遠，又有高樹遮住日頭，總會有許多怪事發生。李小魚挑著竹擔，小心翼翼地行在山路中，只求今日多賣些，給老孃買一尾鮮魚熬湯。
穿過老林子，李小魚發現前頭並未有村落，而是一條小江。小江邊，一個後生垂頭坐著，瞧見李小魚，站起了身子。這時，江邊的小林子裡又走出一個黑衣大漢，瞅了瞅李小魚，飛奔而來。
“貨郎兒，快跑，快跑。”先前的後生大喊道。
李小魚聞聲，急忙挑起貨擔，轉頭奔去。哪料黑衣大漢步子飛快，沒一會功夫，便追到了他身前。一隻手將他揪起，然後扛在背頭上，往前走去。
“嘿，今日要不要來吃。”黑衣大漢扭頭衝後生問道。後生不答，死死地盯住黑衣大漢。黑衣大漢咧嘴一笑，又說道，“你們這些小魚兒，有趣的緊。”
李小魚被黑衣大漢用手臂箍住，動彈不得，氣急之中，張開牙口，狠狠咬在大漢手臂上，不料卻如同咬在硬石上，牙口硌的生疼。大漢回頭望了望，扛著李小魚，直直往江心走去。
等李小魚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丟在一個巖洞中，頭頂居然還有水流聲奔騰而過。他有些心驚，料想定是碰到了河妖。幸得沒有被綁住，也或許河妖料想他逃不脫，李小魚站起身子，四處張望，他發現地上盡是些碎骨。前些日子李小魚餓極時，在山上捉到一隻鳥雀兒，烤熟了嚼到嘴裡，也如同這般，將骨頭咬碎。李小魚小心翼翼地扶著石壁，往前走去。
一條頭上長角，如大蛇的怪物正盤臥在洞口，嘴裡撕咬著一隻山猴，沒多久，山猴嘰嘰叫了幾聲，被咬成兩段。李小魚看得心驚，急忙又退回洞裡。他聽老人說過，這東西叫蛟，百歲大蛇歷過雷劫而成，生性歹毒，喜歡躲在山林中的老潭子或者渺無人煙的小江河裡。
“貨郎兒，貨郎兒。”李小魚突然聽到洞子上頭有人在喚他，他急忙小聲地應了一下。
“莫急莫急，你退開些，我打穿洞頂，救你出去。”李小魚聞聲退到一邊。一聲細微的岩石翻落聲後，一雙手從洞頂伸進來，一把將李小魚拉了上去。
小江邊，李小魚看著眼前的後生，臉上佈滿了魚鱗，他有些害怕，但想到人家畢竟救了自己，於是拱起手作揖道謝。
“貨郎兒，你快些走，那蛟龍厲害的緊。我也準備去小江上游了。”
李小魚想起未記恩人姓名，急忙問道，“敢問...先生大名。”那後生想了一下，說道，“我叫李...魚。貨郎兒你叫啥？”“李...小魚。”
“有趣得緊！”後生大笑起來，然後喚著李小魚快些離去。這時，江心中，那條大蛟龍探出頭來，惡狠狠地看過來，嘴吐人言，“小鯉魚，你要化龍，我亦要化龍，各不相干，為何搶我吃食。”
“山中老蛇，惡貫滿盈，安能成龍呼風喚雨？”後生喝道，施起法術，將李小魚送到遠處，“貨郎兒，快些離去，有緣自會再見。”
大蛟怒極，仰起頭長吟了幾聲，攪動著浪頭向後生撲來。李小魚顫著身子挑起貨擔，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恩人後生化作一尾大紅鯉，跳入江中，一路逆流往上游而去。大蛟在後頭，狂叫著追馳。李小魚放下擔子，心想著不能這般而去，自己好歹也學過道法，當助恩人一臂之力。於是他從擔子中取出一袋雄黃，以往過鄉去野為避蛇蟲而備，倒入江中。料想大蛟為老蛇所化，雄黃定然也有成效。果然，那江中大蛟發現水中有雄黃，急忙抽著身子退避。
“貨郎兒，李...小魚，多謝了，快速速離去。”一條大紅鯉躍上江面，夕陽餘暉中，顯得極美而又仙氣十足。
李小魚挑起竹擔，加緊步子，一路往山下趕去。
一個多月後，鎮子中無端起了幾場狂風大雨。李小魚走出屋頭，抬頭看去，隱約之中，雲深之處，一條大龍蜿蜒而行。行到李小魚上頭天空，頓了一下身子，龍吟幾聲，不多久，隨著一束粗壯的水旋渦，居然落起魚來。密密麻麻，堆了一整個院子。
“我叫李魚，貨郎兒你叫啥？”
“我叫李小魚。”
李小魚抹去眼角的淚絲，有些時候，落淚也是極美的事情。那一條大龍，隨著風停雨歇，隱入雲中，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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