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場難忘的《鐵冠圖·別母亂箭》

今日推送之《三場難忘的》錄自《京劇藝術在天津》書中《天津十年》一文,作者許姬傳(1900-1990),字聞武,號思潛,原籍浙江,生於蘇州。1919年到天津,在直隸省銀行當文書,後長期任中國劇協和梅蘭芳劇團秘書。我們將分期連載推送此文。

三看《別母·亂箭》 

 我27歲那年有事到京,言簡齋表兄說:“後天有義務戲,紅豆館主(溥侗,號厚齋)演《別母·亂箭》,你從徐靜老(致靖號子靜)學過‘擎杯含淚奉高堂……’的曲子,可以去聽一下。”到了那天,我和簡齋同去聽戲。


三場難忘的《鐵冠圖·別母亂箭》

紅豆館主溥侗 

 侗五扮周遇吉,羅福山扮周母,錢金福的“一隻虎”,一臺都是好角,聽得很過癮。侗五的唱做都有名師傳授,與錢金福開打時很嚴實,見響(兵器碰撞聲),第一場侗五、羅福山下場後,我旁邊有兩位北京口音人在聊天,一位說:“紅豆館主出來了沒有?”答:“剛才穿‘亮紗大毛’的靠將也許是他。”那天侗五穿的紅靠,可能是自己的行頭,已有些褪色。我心中暗笑,戲單上明明寫著“紅豆館主——周遇吉”,看來北京觀眾聽戲的程度下降,連《鐵冠圖》傳奇都不知道。 

 過了幾天,開明戲院貼餘叔巖《別母·亂箭》,還是羅福山的周母,錢金福的“一隻虎”,那天盔甲鮮明,燈光適度,開明是新建的劇場。比較攏音,我坐第10排,叔巖的主曲:“擎杯含淚奉高堂……”嗓音清朗,沒有乾澀的感覺,字字送到耳邊。同時,聯想起在上海聽梅蘭芳《獅吼記》中《跪池·三怕》,王鳳卿的蘇東坡,有一支曲子,鳳二先生的嗓音高而窄,可是唱崑曲卻顯得寬高,不費勁。這兩件事對我來說是個謎,我從小外祖徐靜老就教我唱崑曲,他規定高音不許用假嗓,我記得《長生殿》中《彈詞》「二轉」:“想當初慶皇唐太平天下……”內中有“深閨內”三字工尺比較高,我又唱的是小工調(照例李龜年是“外”角),一般都吹尺字調,我那年11歲,童子音(未倒倉以前稱童音),所以外祖吹小工調,我覺得用本嗓唱這三個字,很費勁,嗓子也窄了。可是京劇演員唱崑曲,顯得從容舒服。相反我唱西皮、二黃並不感到吃力。 

 叔巖那天唱做均佳,旁邊有位老人說:“我看過譚叫天的《別母·亂箭》,叔巖學的是譚派。”據陳彥衡先生說:“叔巖此戲是姚增祿教的,他看過老譚的《別母·亂箭》,所以竭力模仿。”


三場難忘的《鐵冠圖·別母亂箭》

餘叔巖之《別母·亂箭》 

 過了幾天正打算回津,開明貼出楊小樓的《別母·亂箭》,我就改車票為戲票,在開明戲院聽了楊小樓的《別母·亂箭》,第一場先打引子:“敗北非因畏敵狂,慮萱堂倚門凝望”。他的個頭、嗓音深深吸引了我,配角仍是羅、錢。「小桃紅」“擎杯含淚……”又要聽,又要看,簡直忙不過來。我記得:“習什麼劍和槍”,他做按劍的身段,一個轉身,唱到“槍”字,用手比劃槍的姿勢,正好亮住,準而脆,“趨步”更見工夫。還有面對周母含笑唱:“勸萱親強笑加餐,好把暮年頤養”,轉身對觀眾則滿面愁容。至於《亂箭》與錢金福對打,特別精采,我聽侗五說:“叫天《亂箭》的開打和身段,與眾不同,據說是一位老先生教他的,以後,譚移用到別的開打的戲裡,可見他是很重視這套把子的。” 

 楊小樓此戲我認為是按譚派路子演的。當然他本身條件佔優勢,還有錢金福等高級顧問,所以就出人一頭了。 

 三看《別母·亂箭》,楊小樓最佳,至今還在我腦子裡縈迴晃盪。我想起言菊朋曾對我說:“看了一出好戲能夠叫你一輩子忘不了!”

(《京劇藝術在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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